- 第2節(jié)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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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無察覺的溫瞳拉著吉米做介紹,指著那人說:“這是盧喬西,盧喬西,這是吉米,噢,你們兩個都是從香港來的呢,吶,這是吉米的男朋友Bene!
Bene友好地朝他們點頭,疑惑地看向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沉默的吉米。吉米一向最愛熱鬧,今天卻破天荒地沉默了。
“那是蘇青,大我一屆的師姐,顧臣堯你們都認識。”溫瞳介紹完,碰了碰吉米,“嘿,你發(fā)什么呆?”
吉米這才如夢初醒,裝傻著嘿嘿一笑,再次看向盧喬西,臉上露出疑惑的表情:“這位盧先生長得和我一位已故的朋友真像。”
話一出,整個包廂瞬間陷入死寂般的沉默。
盧喬西身邊的蘇青皺起眉,好端端地說了這么一句話,這不是咒人去死么?她一下子對溫瞳這個朋友沒了好感。
沒想到盧喬西卻一點也不介意,彎著眉眼笑道:“噢?這么巧?那一定是位很重要的朋友,才讓你記到現(xiàn)在!
吉米歪著腦袋看他:“嗯,是很重要,如果他還活著,我不知道是不是能控制自己給他一巴掌。”說完轉向身邊的Bene,握住他的手,語氣微微帶著撒嬌。
“Bene,我突然想吃中國菜了,我們?nèi)ゴ蠼烫媚沁吥羌抑袊宛^吃好嗎?”
Bene幾不可見地微微蹙眉,但吉米就是知道,Bene一定會答應自己。她拽著Bene對溫瞳道:“親愛的,今天有點反胃,得吃家鄉(xiāng)菜中和一下,下次換我請你,拜拜!
她并不等溫瞳回應,拉了Bene就走。這個包廂,哪怕是多一刻,她都無法再待下去。
曾幾何時,我們都以為自己已經(jīng)鐵石心腸,已經(jīng)有足夠的勇氣來抗爭這個世界所有的未知和恐懼,直到那一刻才發(fā)現(xiàn),內(nèi)心最脆弱的永遠都不是未知,而是望而不得。你永遠不會知道,在那一刻自己做下的決定是不是就是一生。
十二月的米蘭,冷地吉米瑟瑟發(fā)抖。她搓著自己的雙手不斷呵氣,可是即便手漸漸暖起來,心也一點點冷下去。Bene開著車在市區(qū)漫無目的地轉著,身邊的女孩兒望著窗外,她蜷在車椅里,第一次這么安靜。
在Bene眼里,吉米是個鬧騰的女孩兒。盡管更多的時候這些只是她刻意偽裝出來的假象。她努力地笑,努力地讓自己看上去快樂一些,可藏在骨子里的清冷是不管多溫暖的笑都無法掩蓋的。他記得那個夜里,那雙淚眼氤氳的眼睛,是他見過的最美麗的眼睛。
午夜將至,Bene最終把車子停在吉米的公寓樓下,揉了揉她的發(fā):“上去吧,好好睡一覺!
吉米像個僵硬的瓷娃娃,木訥地轉頭與他道別,歉疚地對他道聲對不起,又木訥地回到公寓。很久很久以前,久到她剛跟盧喬西分手那年,曾經(jīng)想過,日后見到盧喬西一定要他后悔當年甩了自己,這些年她努力讓自己過得很好,至少看上去很好,可事實證明,似乎盧喬西過得比她更好。
他談笑風生,他意氣風發(fā),這些年,沒有她,他依舊如魚得水,風生水起。
她抱住自己,那些年的迷幻光影,到如今她都開始分不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假,他那樣一個人呵,連偽裝都可以做到天衣無縫的人,怎能不叫她甘拜下風。
記不得究竟是哪一年認得盧喬西的了,只知道那一年的自己不算是個好學生,至少在老師眼里,她并不是個可以讓人放心的學生。
吉米并不算是完全意義上的香港人,她父親是香港人,母親生長在內(nèi)陸某個一線大城市。年輕的時候在酒店工作,據(jù)說因為當時父親常年出差住在那家酒店,日久生情,最后母親不顧家人的反對執(zhí)意嫁給父親跟著父親來到香港。但在父親家,母親并不是多受歡迎的媳婦兒,他們的愛情不曾得到祝福,后來的生活甜蜜幸福漸漸被現(xiàn)實沖淡,盡管父親家境良好,但母親并未真正過上富足的生活。
吉米的爺爺是個嚴苛的老人,她從小就怕爺爺,在那個家少有溫情,淡漠似乎從她懂事開始就已經(jīng)注入腦海。小的時候她常?吹侥赣H獨自拭淚,母親總會抱著她說:“小米啊,長大了不要像媽媽那樣,被愛情沖昏了頭腦,結果誤了自己的一輩子!
母親的婚姻,并不幸福。
那時父親常年出差,母親忙于工作,吉米成了家里最自由的人。下了學最開心的就是和一堆同學混跡在一起看少女漫畫或者打游戲,她從小就沒有女孩子的嬌柔,如果不是長得一副漂亮的皮囊,連她自己都會懷疑自己的性別。
遇見盧喬西是在六年級畢業(yè)的最后一天,那天她們幾個要好的同學決定去學校附近最常光顧的那家茶餐廳海吃一頓,還沒等點菜,門口忽然聚集了許多人,那些人看上去都要比她們這些小學生高出一個頭來,或許就是冥冥之中有一種注定,吉米看過去的時候,在黑壓壓的人頭里一眼便看到了那個高瘦的男生,他的頭發(fā)微卷,劉海齊齊地貼在額頭上,神情清冷孤傲,被包圍著,卻一點也看不出緊張。只一眼,便莫名其妙地覺得,那像極了曾經(jīng)鏡子里看見過的自己。
身為女生,討厭照鏡子的大概少之又少,吉米就是其中之一。她討厭鏡子,從懂事開始就很少照鏡子,因為討厭看到鏡子里那個虛偽又怯弱的自己,沉默又無能為力的自己,所以很早以前她就養(yǎng)成了不照鏡子的好習慣。
可是那一眼,那個男生清俊的面容上那一抹神色,卻像極了多少次在鏡子里見到過的自己的模樣。
行動永遠跟不上思維。等眾人反應過來的時候吉米已經(jīng)從最里面的餐桌邊沖了出去,神經(jīng)病似的抱住那個少年,淚眼摩挲道:“哥哥我都等你多久了,再等下去黃花菜都涼了,爺爺還等著你回家吃飯呢。”
說完背對著那群人朝少年使了個眼色,拽起少年的胳膊就沖向馬路對面。他的手很涼,很多年后吉米仍然記得他掌心的微涼,后來她曾經(jīng)問過他,為什么不管春夏秋冬,他的手總是冷颼颼的,當時他開玩笑似的回答:“因為我的心是冷的啊。”
在擁擠的街頭奔跑是一件很費勁的事情,但好在在吉米的帶領下后面索性沒有人追上來。等到稍稍人少的地方她才放開少年,彎著腰大口大口地喘氣,少年立在她身側,低頭看著她不發(fā)一語。
“放心,他們一定追不上來的!毕袷桥滤麚,她喘著粗氣抬頭沖他一笑,安慰道。
少年挑了挑眉,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繼而問道:“可是我們?yōu)槭裁匆??
呃?吉米愣住,傻傻地直起身問:“他們不是要找你麻煩嗎?”
少年頭上像是有一堆烏鴉飛過:“……他們是我朋友!
吉米愣住,指了指來時的方向,遲疑地問:“所以你們聚在門口是準備……吃飯?”她第一次覺得自己傻的可以,就因為那一刻產(chǎn)生了想保護他的念頭便想也不想地拉著他逃跑,結果……
“那你為什么跟著我跑這么久?”腦袋上此刻已經(jīng)有三條黑線若隱若現(xiàn),吉米有氣無力,干脆蹲在地上仰著頭望著他。逆著光,他的五官看上去深刻分明,并不算十分英俊,但足以讓人過目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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