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8節(jié) 山重水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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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重水復(2)
“無論您怎么罵我，我都欣然接受。只是希望您可以了解，佃等人的行動完全是出于一片愛校心，只是因為年輕氣盛，希望由本校的人來擔任第一外科教授的愿 望太強烈才發(fā)生的，絕對不是不把教授會的投票放在眼里的妄為。這次發(fā)生這樣的事，全怪我忽略了醫(yī)局員的情緒，沒有做好安撫工作，我愿意負起所有的責任。” 財前低下了頭。
“現(xiàn)在那兩位助理去金澤的事不是問題，而是這件事會對決選投票產(chǎn)生多大的影響。菊川派會反向利用去金澤的事，在校內(nèi)大肆宣傳，如果傳到基礎(chǔ)組大河內(nèi)教 授的耳朵里，大河內(nèi)教授很可能利用這件事去游說上次投票支持你的基礎(chǔ)組教授，使基礎(chǔ)組的票完全倒向菊川，你知道這會產(chǎn)生怎樣的結(jié)果嗎？我身為浪速大學醫(yī)學 部長，也必須在醫(yī)學界站穩(wěn)腳跟，一旦這次問題變得有那么嚴重，即使我想要支持你，也不得不放棄了。”
財前的臉漸漸變得蒼白：“教授，但是……”
“有什么好‘但是’的，還不都是因為你的疏忽，才會在離決選投票只有兩天時，發(fā)生這種陷自己于絕境的事！”鵜飼紅著脖子，雙手叉腰，氣呼呼地站在財前的面前。
走出醫(yī)學部長辦公室，財前打電話給正在等他會診的助理，表示臨時有急事，一般病房的會診延到明天，然后，踏上通往舊館屋頂?shù)臉翘荨?
。財前心底浮現(xiàn)出一種不祥之兆。慶子曾幾何時說過的一句話閃現(xiàn)在他的腦海里——如果你不懂得利用里見副教授這種人，就無法獲勝——慶子不經(jīng)意的一句話，頓時讓財前的心蘇醒了。
財前走出溫室，邁下樓梯，朝第一內(nèi)科的研究室走去。
“你現(xiàn)在有時間嗎？”
聽到他的聲音，里見才發(fā)現(xiàn)有人進來，立刻轉(zhuǎn)過頭來。
“原來是財前，可不可以晚一點再來找我？”
“我有很緊急的事要找你談。”財前一臉苦惱的樣子。
“那，你先去隔壁等我一下，我先把這一部分算好。”
“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從隔壁傳來里見的聲音，“對了，你找我什么事？”
“其實，是這次教授選舉的事……”
“不好意思，這種事不要找我。上次在我家聊天時，你應該已經(jīng)很清楚你我對教授選舉的態(tài)度南轅北轍。”他直截了當?shù)鼗亟^了。
“我當然知道。但今天我不是來找你辯論對教授選舉的看法，而是把你當作我惟一值得依賴的朋友才來找你的，你不要這么鐵面無情嘛。”財前露出難得的懦弱笑容。
“我要找你談的事，可能你已經(jīng)聽說了，就是有人說是我煽動我們醫(yī)局的佃去我的競爭對手菊川家里逼退他。你相信嗎？”
“我不想聽這些。”里見把臉轉(zhuǎn)了過去。
“原來，你也相信了那個傳言。那是菊川支持派為了陷害我故意散播的惡意中傷。”
財前似乎難以壓抑心中的憤怒。
“如果在教授選舉前不及時澄清這則聲稱我做出這種卑劣行為的傳言，簡直就讓我心如刀割，我一定要證明我的清白，所以，才來找你商量。”他面露愁容地拜托著。
“如果你的話屬實，根本不需要理會這些不實的謠言。”
“不理會？沒錯，這也是一種方法。但你難道認為，我即使因為這種不實的謠言而挫敗也是無可奈何嗎？”財前面有慍色地說。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我認為，你沒必要再陷入這場充滿丑聞的教授選舉。你可以摸摸自己的良心，如果問心無愧，根本不需要去向別人解釋什么，只要 保持自然，做回自己就好。如果可以獲選，當然可喜可賀；即使選不上，也是無可奈何的事�？傊�，以前的教授選舉，從來不像這次選舉那樣謠言滿天飛，連我這種 對選舉毫無興趣的人也對此時有耳聞。并且每次都讓我覺得，你漸漸失去了有志于醫(yī)學之路的學者的初衷，我實在看不下去了。”
“是教授選舉讓我變成了這樣！以前，我曾經(jīng)在你家里說過，教授選舉并不是憑實力，而是像所有選舉一樣，都會和金錢和緋聞糾纏不清，還讓你聽了很不舒 服。事實上，教授選舉比我說得更加復雜離奇，稍有不慎，就會被莫名其妙的力量打得頭破血流，埋進棺材里。我是身處這個旋渦后，才親身體驗到這一點。我付出 了這么大的代價才走到今天這一步，如果還要我承受敗選，讓我情何以堪！事到如今，我無論如何都不能因為這種莫須有的誤解和中傷而敗選。”
他激昂的語氣中充滿了挑戰(zhàn)的意味，里見用和他的激昂相去甚遠的冷漠語氣說：“你想要我?guī)湍闶裁茨兀课蚁嚷暶�，我剛才已�?jīng)說了，我對教授選舉毫無興趣，在這件事上，無論你陷入多大的絕境，我都不想插手。”
“是嗎？那我不會再找你聊有關(guān)教授選舉的任何事了。但是，如果是有關(guān)我人格的問題，應該可以找你商量吧？”財前的語氣突然溫柔起來。
18
山重水復(3)
“那沒問題。”
財前立刻清了清嗓子：“其實，我最在意的是病理學的大河內(nèi)教授是怎么看這個謠言的。當初我和你一起上病理學的課時，都是大河內(nèi)教授的學生，我在寫學位 論文時，也曾經(jīng)接受過他的指導。正因為他是我的恩師，所以，我更不能忍受他相信這些謠言，誤以為我是這么卑鄙的人。這和教授選舉無關(guān)，我希望他能夠了解我 的清白。但如果我自己去對他說，他會以為我在狡辯。你剛好很了解我，而且大河內(nèi)教授也很相信你，所以，我希望你幫我去向他解釋這件事。”
雖然表面上只是請里見幫忙解釋事情的原委，但其實財前是希望藉由里見的解釋博取大河內(nèi)的好感。里見眼睛一眨也不眨地凝視著財前。
“我拒絕，你自己去就好了。”
“正因為我自己不方便去，所以才來拜托你。里見，拜托你！”
財前站起身來，完全不顧面子和別人的感受，向里見低頭拜托。
里見露出不知道是同情還是輕蔑的眼神。
“財前，原本我還對這個傳言半信半疑，但看到你這種低頭拜托的樣子，反而讓我覺得確有其事。無論你再怎么拜托我，再怎么懇求，我都不會去向大河內(nèi)教授解釋的！”
里見斷然拒絕后，轉(zhuǎn)過身去，再度埋頭于桌上的資料。
新官三樓的會議室內(nèi)，第一外科繼任教授的決選投票即將拉開序幕。
U形桌子正面中央坐著主持人鵜飼醫(yī)學部長和選考委員會委員長大河內(nèi)教授，基礎(chǔ)組和臨床組的教授則按照座位表順序分坐兩側(cè)，上次投票時缺席的解剖學教授也出席了本次投票。30位教授占據(jù)了各自的座位，只有棄權(quán)的東教授座位上空無一人。
3點整一到，鵜飼立刻站了起來。
“現(xiàn)在將舉行第一外科繼任教授選舉決選投票，相信各位在這個星期內(nèi)，已經(jīng)充分參考日前的審議以及手頭上的資料，并經(jīng)過深思熟慮，基于嚴正、公正的原則，將于今日會議中投下神圣的一票。”
有些教授早已決定想投的候選人，毫不遲疑地奮筆疾書；也有教授在思考片刻后才慢慢地提起筆，每個人的神情各不相同。鵜飼將肥胖的身軀倚在桌上，握筆寫 下名字后，視線隨即瞟到掌握著財前與菊川的選戰(zhàn)勝敗關(guān)鍵的整形外科野坂教授身上。只見野坂單手托腮，閉著眼睛陷入沉思，不一會兒，突然揮筆書寫，并迅速將 選票折成四折。此刻，野坂派的皮膚科乾教授和小兒科河合教授也紛紛落筆。會議室內(nèi)響起一陣的折疊選票的聲音，學務(wù)主任見狀拿起投票箱收回選票，并將投票箱 放在鵜飼面前。
“現(xiàn)在，我們立即進行決選投票的開票。”
學務(wù)主任拿起粉筆面對黑板。
“菊川升……”開出第一票后，菊川的名字下方畫上了“正”字的第一畫。
“財前五郎……”財前的名字下也被記上一票。
“財前五郎……菊川升……菊川升……財前五郎……”
在一片鴉雀無聲中，鵜飼洪亮的唱票聲在室內(nèi)回響著，黑板上，財前五郎和菊川升的“正”字筆畫數(shù)你來我往地一畫一畫增加，每畫一筆都卷起一陣令人窒息的熱氣。
“菊川升……菊川升……財前五郎……菊川升……財前五郎……”
隨著唱票的聲音逐漸加快，即便是不知情的人，也看得出鵜飼內(nèi)心焦躁不已。葉山、今津的額頭上滲出了汗珠，野坂則表情微妙地看著黑板，猜不出他到底支持誰；而其他的教授也熱切地盯著票數(shù)的消長。兩人的票數(shù)一直咬得很緊，只在一票之間爭得你死我活。
“財前五郎……菊川升……菊川升……財前五郎……菊川升……財前五郎。開票完畢。”
開完最后一張選票時，鵜飼的額頭滴落一顆碩大的油汗；而分屬財前支持派的參謀葉山和菊川支持派的參謀今津也是大汗淋漓，只有學務(wù)主任冷靜而迅速地統(tǒng)計票數(shù)。
財前五郎 16票
菊川升
14票
當學務(wù)主任用粉筆寫下結(jié)果的那一剎那，原本屏氣凝神地注視著黑板的教授們頓時發(fā)出一陣騷動。紛亂中，今津的臉色顯得特別蒼白，葉山的雙頰上則泛起喜悅 的紅暈，掌握這場選戰(zhàn)勝敗關(guān)鍵的野坂表情復雜難辨，只有大河內(nèi)冷漠地別過臉。鵜飼克制著勝選的興奮，緩緩站起身來，高聲宣布：“根據(jù)剛才的決選投票結(jié)果， 由本校的副教授財前五郎當選第一外科繼任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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