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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揚給老人一包煙，說：“明天我還會來跟你們聊聊天的，再見吧。”幾位農民都感激地笑了，朝他們揮手，幾個女人說這不公平，你應該給我們女人發(fā)幾顆糖的。

　　驅車到了楊林鄉(xiāng)政府所在地——張勇知道從這里下山，再向南走一段，就到了楊林鎮(zhèn)。他們在一個小餐館里吃面。劉揚給小何說：“你現(xiàn)在給市委辦公室打電話，叫明天傳電報通知各縣區(qū)委、政府，明天上午召開全市退耕還林現(xiàn)場會，縣區(qū)委書記、縣區(qū)長和林業(yè)局局長參加，市上四大組織領導全部參加，市林業(yè)局參加，小河區(qū)的財政局局長也參加，八點鐘在政府院子集合，小河區(qū)區(qū)委書記和區(qū)長發(fā)言，作經驗交流，現(xiàn)場會具體地點現(xiàn)在不說。”

　　張勇看了一眼劉揚，說：“我該回避吧。”

　　“你不用回避。退耕還林會議之后要看小河區(qū)的畜牧業(yè)發(fā)展情況，看他們把我們領到哪里去看。如果還是退耕還林這種狀況，我要羅漢和這個目中無人的吉區(qū)長吉大人說出個所以然呢。”

　　午餐后劉揚、張勇、小何來到楊林鄉(xiāng)政府。辦公大樓是非常氣派的，比區(qū)政府的辦公條件好多了。院子里有兩輛大眾牌小轎車。劉揚問一個散步的鄉(xiāng)干部，這是哪里的車？回答是鄉(xiāng)政府一輛，鄉(xiāng)財政所一輛。跟上面一樣，領導坐最好的車，其次就是財政，花錢的和管錢的享受，至于掙錢的，靠邊站吧，一邊歇著去吧。“這個鄉(xiāng)有多少職工？”劉揚問。“八十多個。”“平時忙嗎？”“怎么說呢？忙也不忙，不忙也忙，總之是忙不到地方上。”“你負責什么工作？”“林業(yè)。”“好，你下午陪我們到梅林林場去一趟怎么樣？”劉揚熱情起來。“你們是干什么的？”“我們是市委研究室的，在搞農林牧調查。”劉揚說。“可以。”“現(xiàn)在就走。”

　　劉揚把這個中年人讓在副座上，讓他帶路。車向北駛，沿河堤跑，再向西，進了山澗，寬闊的公路，只是沒有鋪瀝青。“這路是你們鄉(xiāng)政府修的？”劉揚問。“不是。林場自己修的。”

　　空氣無比清新起來，還有一種雨淋淋的感覺。除了林業(yè)專干，其他人都做深呼吸。“我們應該一個星期來一次，把我們的肺清洗一次。”劉揚說。“有條件的人不多啊。”張勇說。

　　兩邊的山上都是黑壓壓的松樹，風過處，松樹發(fā)出的聲響有些可怕，比大海的波濤的聲響沉悶得多。繞過幾個大的彎道，眼前逐漸開闊，地勢也平坦下來，有了沒有栽樹的空地，整個天地間只有三種顏色：綠、藍、白。頭頂是藍的天，藍的天空中有一些白色的云彩，給人一種壓迫感的是厚重的綠色，豎立的綠色，平躺著的綠色，深沉的綠色，淺顯的綠色。不時還有鳥的鳴叫傳來，更顯得山里寂靜。

　　車在平坦的綠地上停了下來，因為到了一個工區(qū)，兩棟白房子太醒目了。林業(yè)工人在午睡，聽到車響，有人出來看究竟。

　　“干啥的？”一個年輕人氣焰囂張地問。“不能進來嗎？”劉揚十分客氣地說。“不能。退出去。”強迫的命令。“市委研究室的同志，搞林業(yè)調查的。”楊林鄉(xiāng)政府的林業(yè)專干說。這一說還真管用，這個工人轉頭對屋子里面喊：“都起來吧，市委的當官的來了。”“怎么說話呢？”小何吊高嗓音訓斥。劉揚揮手說：“不能這樣，這些人在這深山里也不容易。”聽到訓斥的工人一腳把眼前一枝無名花朵踢飛了。小何還想說話，被張勇輕輕拉了一把。出來的幾個人，睡眼惺忪，咦咦呀呀地唱著。

　　“梅林林場有多少畝？”劉揚問道。

　　“不知道，問場長吧。”一個更年輕的小伙子說，說話時搖頭晃腦，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

　　“你是誰？”劉揚問。

　　“工長。”他說著便走開了，嘴里吹起口哨，《吉祥三寶》的曲子。

　　劉揚看了一下手機，有信號，問鄉(xiāng)林業(yè)專干：“你能打通這個場長的電話嗎？”專干說能，便給林場場長打手機：“市委研究室的同志在你們南峪河工區(qū)，請你接個電話。”劉揚接過電話，用十分強硬的語氣說：“我是市委書記劉揚，請你半小時到這個地方，我等你，有重要事情要談。”

　　一句話，使工區(qū)所有的工人轉過身來，投來驚恐萬狀的眼光看著劉揚。他們做夢都沒有想到上任不到十天的市委書記會在這個時候出現(xiàn)在他們身邊。市委書記什么時候來過林場？哪位書記會到林場視察工作？他們的前輩也沒有過此種經歷，他們是第一次。區(qū)委書記也沒有來過，林業(yè)局局長也沒有來過南峪河工區(qū)。所有的人都慌了，那個牛氣沖天的工長跑起來，沖進屋子抱出來一個簡易沙發(fā)，口吃著說：“劉——書——記你——快——坐吧，我——有——眼不——識泰——山，你大——人大——德不要——跟——我這——個小——人計——較……”

　　張勇、小何、林業(yè)專干和司機都坐了下來，他們中間放了一個小茶幾，飛天牌香煙、松籽、啤酒也擺在面前，翻天覆地的變化啊。劉揚對張勇說：“還是當官好啊，怪不得當大官的人不愿意退休，奧妙就在這里。市委研究室就不行，只有市委書記才能壓得住。官本位啊，害人不輕啊！”

　　“官大一級壓死牛。”張勇感嘆。

　　楊林鄉(xiāng)林業(yè)專干笑了，說：“劉書記，你看我多有福氣，糊里糊涂就坐上了你的車，我們的區(qū)委書記恐怕也坐不上你的車啊！真是的，我哪里知道你是市委書記！我倒酒，我倒酒！”說著就給劉揚、張勇、小何倒啤酒。

　　林場場長來了，坐一輛北京現(xiàn)代SUV越野車。

　　“喲嗨，你看看，張局長，你這個縣太爺還沒有人家一個林場場長闊氣的。”劉揚打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