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節(jié) 十年前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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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刻,就在這一秒,沒有死亡,也沒有新生命降生,更沒有逃跑。
這就很棒了!
各種壞搗蛋總是讓日子糟糕透頂。那些六周大的小豬,每一個都讓我恐慌不已。天知道,它們?yōu)槭裁纯倫弁]局跑,我不得不穿著橡膠靴穿過加油站,抄近路去追那些可怕的小惡魔,好切斷它們到達(dá)郵局的路。
小流氓!所有的小豬都是小流氓!它們看起來乖巧可愛,但只要豬媽媽稍不留意,立馬就變得和又抽煙又喝酒的小流氓一樣無賴。
豬媽媽把小豬都扔過電柵欄,好讓它們在四周走一走,雖然這個動作對豬媽媽來說沒那么容易。要知道,一開始,這一舉動并不是要讓孩子們遠(yuǎn)離自己。
所有的母豬都會這么做,即使是凱莉——那頭高貴優(yōu)雅的老母豬。它們似乎總是在想:我受夠了!小豬們是很乖,不過我也很想有一點屬于“我自己”的時間,于是它們就把自己的孩子送出去“一日游”。
今天,所有的事情都井井有條,大家都待在自己的地盤上。五十七頭豬,十八只綿羊,四十六只雞,兩只鴨子,一只火雞,兩只鵝(雞舍里的恐怖分子),兩只野貓尼古德穆斯和莫里斯,一只叫達(dá)西的大丹犬,一只獨眼牧羊犬德克斯,兩匹馬,四只小鵝,還有兩只專門用來擠奶的山羊。
它們?nèi)即趹?yīng)該待的地方。不過,剛開始的時候,事情可不是這樣的。
十年前……
“我想辭職搬到埃克斯穆爾!摈毂仍谛[里大聲嚷嚷。
“可以呀!蔽尹c點頭。其實,我完全不知道她在說什么,但我可不想整個新年前夜的派對都大聲反問她:“請再說一遍,什么?”“抱歉,你說什么?”我一直盯著她的眼睛,以此來推測她所說的,我是該同意還是說“不”。我似乎做得非常好。
“你確定嗎?剛才我還擔(dān)心你可能不喜歡住在這里呢,這里和倫敦太不一樣了!彼舐暼氯轮。倫敦!從她的嘴型我只能讀出這兩個字。這下,總算消停了。
“哦,是的!”我說,興奮地一口氣喝完剩下的啤酒。我們在?怂鼓聽柕囊粋小酒吧里,那里擠滿了臟兮兮的流浪漢和農(nóng)民。為了參加這次聚會,農(nóng)民們還特地?fù)Q了彩色腰帶。這是一群精力旺盛的人,我都能想象到,一旦有個聲音響起——“我的奶牛跑了!”他們會高興地擠在門口亂作一團(tuán),你爭我搶地著急出去。當(dāng)然,那些剛換了腰帶的人不會這么做,他們可不想把一條嶄新的腰帶擠臟了。
酒吧的角落里,爵士樂隊縱情演奏著,那個歌手看起來太老了,我都懷疑可能是樂隊從當(dāng)?shù)氐寞燄B(yǎng)院借來充數(shù)的。
“我可是認(rèn)真的,”黛比繼續(xù)說,“我煩透了我的工作。我想離開,離開倫敦!很抱歉,我不是只在今天晚上才想到這些的,我受夠了當(dāng)工作狂,我不想再繼續(xù)了,我真的真的要遠(yuǎn)離那些!我都不敢告訴你這些——因為我們只會在你確定的情況下才做這件事。絕對的確定。絕對的!確定!你確定嗎?”
在我們身邊,農(nóng)民們很投入很開心,他們在跳華爾茲,在搖擺,旋轉(zhuǎn)。
啤酒就要喝完了,我傾斜了一下玻璃杯,微笑著。現(xiàn)在這個時候,還能指望說什么話呢,實在是太吵了,她說的我一個字都沒聽清,不過我倒希望她只是想再來一杯喝的。于是,我回答:“當(dāng)然!
她的下巴簡直像要掉下來一樣,我只能看她的嘴型,“你說真的?”
要知道,現(xiàn)在可是新年前夜,我的杯子里卻空空的,我想再來一杯,于是用力點點頭,也張大了嘴巴,“是的,是真的!蔽掖笥幸堰@間酒吧喝干的架勢,而黛比,她似乎非常開心我有這么瘋狂的想法。
她猛地跳起來摟住我的脖子,瘋狂地親我,大聲叫著:“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這次,我是確確實實聽到這些話了。她拿起我的酒杯沖向吧臺,在狂歡者之間飛奔。樂隊還在演奏,曲調(diào)有時并不一致,不過我很高興那個歌手依然好好坐著。一度我都確定聽到了她沖著麥克風(fēng)大聲叫道:“你們知道我多大年紀(jì)了嗎?”
我坐回椅子上,黛比在吧臺弄喝的,她那開心的樣子仿佛我就是我們愛情的救世主。
終究,第二天還是來了。據(jù)說,如果你打碎了一面鏡子,就要交七年的倒霉運;如果你在生日當(dāng)天哭了,你就會哭上整整12個月,直到下一個生日那天為止;而如果圣斯威遜節(jié)那天下雨,就會下整整40天的雨,不分晝夜。而在新年——這最重要的日子里,犯下的糊涂,天曉得會有什么嚴(yán)重的后果!比如,你在新年前夜同意將自己的生活來一個翻天覆地的大改變,那新年第一天的宿醉將會是有史以來最嚴(yán)重的,即使酒醒了也不會有任何好轉(zhuǎn)。而且一定會是這樣。
的確,這次宿醉是有記錄以來最嚴(yán)重的,我已經(jīng)32歲了,而我在十七八歲的時候就開始喝酒,也就是說我已經(jīng)有大約14年的宿醉歷史。而這一次,是最嚴(yán)重的一次。
“昨晚我究竟喝了多少酒?”我的牙齒上有一層厚厚的垢。
“沒關(guān)系,”黛比一下子蹦到床上,“我們在慶祝嘛。這樣不是很棒嗎?”
我意識到好像有什么事情,趕緊問道:“什么很棒?”
“哎呀!你,”她猛地推了我一下,“你知道的呀,我們要搬來埃克斯穆爾。我們會有一個非常非常美麗的鄉(xiāng)村小花園,我們還可以在后院養(yǎng)一些雞,早晨的時候,你去收雞蛋,而我呢,就負(fù)責(zé)用這些雞蛋來準(zhǔn)備早餐。多么美妙。
“嗯?”
“我已經(jīng)計劃好了。我會馬上辭掉工作,然后我們就回來……”
“嗯?”
“……這也不是什么難事。哦,西蒙,這么長時間以來我一直都很不開心。”
我在腦子里盡力搜索那些不太醉的腦細(xì)胞,試圖找到一些記憶片段并把它們拼湊成合理的思路。不幸的是,幾乎什么都沒有找到。
“辭……掉……工……作,然后搬……到這……里來?”我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道。
她從床上跳開,“昨天晚上講好的呀,”她一邊說話,一邊疊衣服打掃臥室,看都不看我一眼,“我不應(yīng)該在新年前夜談?wù)撨@個,我也不知道為什么要這么做。不過我一旦開始了,就停不下來。”她不再疊衣服,聳聳肩,“現(xiàn)在你什么都知道了,沒感到失望吧?”
她還是沒有看我一眼。而我,就像正在觀看一部演到半場的電影。
“當(dāng)然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沒有!嗯,到底對什么感到失望來著?”
“對我!
這時我很想坐起來,但腦袋似乎凝固住了,嘴里也都是烤肉串的味道,而事實上,我壓根兒就沒吃那些東西。于是,我只好繼續(xù)待在床上,平躺在那里。
“別傻了!蔽一卮。我聽到外面小溪流淌的聲音,這才想到醒來之后還一直沒上廁所,不過我實在沒一點力氣了。我慢慢把那些片段拼湊起來,“所以呢,你不滿意自己的工作?”
“一天都受不了了!”
“你想辭職,放棄你的事業(yè)?”
“這地球少了一個律師,還是一樣運轉(zhuǎn)!彼卮。
“所以你想把東西全都賣掉,然后搬到?怂鼓聽?”
“沒錯,你還沒改變主意,對吧?”
改變主意?好家伙,這里的啤酒一定很烈,要不然為什么每個人的臉都那么紅。我真的同意這一切了?我不想離開倫敦。我不想丟下我的工作。我喜歡我的工作。我愛我的家。為什么我要放棄這一切去住在鄉(xiāng)下的一個小屋里,還要在那里收雞蛋?
“當(dāng)然,開始的時候,你得在倫敦和?怂鼓聽栔g來回奔波,我知道這不現(xiàn)實,”黛比喋喋不休,“你看看能不能星期一到星期四住在倫敦,周末回到?怂鼓聽枺靠煺f,你還沒改變主意吧?”
這些話像文身一樣刺進(jìn)了我的眼球里,一抬眼,看到的全都是可怕的場面。這種生活就像退休了一樣!我們買了一個位于平地上的小屋,緊挨著一排商店和公交車站;我的電臺司令的CD扔到一邊,全都換成鄉(xiāng)村音樂合輯;我坐在那兒喝茶,不,是慢慢地聞著茶!我開始打高爾夫,去收那該死的雞蛋。對了,為什么要收雞蛋?難道這里的商店不賣雞蛋嗎?難道西部鬧雞蛋荒而我們這些人都不知道?難道他們沒有聽說過超……市?見過誰在32歲就退休?我的事業(yè)剛剛走上正軌,就像一個蓄勢待發(fā)的運動員,繃緊了肌肉,充滿激情地要在跑道上搶一個好位置。
我是一名房地產(chǎn)代理人,從事這個職業(yè)的人都相信,其實我們才是這個商業(yè)世界的阿多尼斯——雖然很少有人這么認(rèn)為。你看吧,總有一天會有一場起義,當(dāng)然如果是罷工就更好了。地鐵或者火車司機(jī)不再工作,你感覺整個國家各種枯燥乏味的工作都要停頓下來。想象一下這個混亂場景:整個國家每條主街上的房地產(chǎn)經(jīng)紀(jì)公司辦公室外面的廣告牌那兒,都有一個垃圾箱,里面燃燒著木質(zhì)貨板,而我們圍著它站著,穿著西服,打著發(fā)膠,手里揮舞著保時捷和迷你的鑰匙扣,朝每個路過的律師大叫“你這個工賊”。薩拉·賓尼會做我們的發(fā)言人,“他們想得到應(yīng)有的承認(rèn),否則,他們不會再提供任何陪同觀看服務(wù)!
我真的要完全放棄這些,搬到鄉(xiāng)下去嗎?我盡全力想象,依然想不到除了大都市的中心地段之外,還能住哪里。于是問題出現(xiàn)了,黛比怎么辦?為了避免吵架,我把自己藏在棉被下,要知道現(xiàn)在我的頭還是暈暈的。我看著她垂著頭走了出去。
我們之間的交流太少了,黛比沒有告訴過我長久以來她都不開心,直到新年前夜的派對,她不滿的情緒終于像開閘的洪水一樣傾瀉而出。太糟糕了,我多么希望我聽到了她所說的話。我并不是一個字都沒聽到,然而,她坦露的心里話卻淹沒在喧鬧里——那個老爵士歌手、農(nóng)民們瘋狂地跳舞……更糟糕的是,現(xiàn)在,她不愿交流了,她不想再重復(fù)一遍,而我,獨自一人難受著、臉漲得通紅。
我一點點地下了床,洗漱,穿上衣服,發(fā)現(xiàn)她就坐在樓梯下的桌子旁,正在列一些單子。她在一個抽屜里翻出一些紙和一支筆,把它們鋪開。我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坐在她身旁。
當(dāng)然,我完全可以爭論幾句,讓她意識到遠(yuǎn)離我們熟悉的事物和工作,遠(yuǎn)離我們的朋友和家人、我們的事業(yè)、我們的家,是多么荒唐。我可以立馬打破她的幻想,回到倫敦,回到我們以前的軌道上,但那不會是我們以前的生活了。再也不是了。不會了。已經(jīng)說了太多,坦白了太多,從某種程度上講,我是否聽到那些話已經(jīng)不再重要——重要的是黛比講了出來。她說出了她的感受,而現(xiàn)在想要忽略這一切,已不再可能。
她不高興,并且想掩飾自己的情緒,不過這樣只會讓事情更糟糕。再說,如果她以前確實那么難過,或許事情并不是我想的那樣,也或許,我們不需要再重復(fù)以前的生活。
她停下來不再寫東西,只盯著紙看,在等我開口講話。我伸出雙手撫摸她的雙臂,我的宿醉還沒完全醒,身體還很難受。
“告訴我,該怎么辦?”我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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