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節(jié)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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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每次的瓷器集會一樣,龍江鎮(zhèn)上擠得水泄不通,巷子里不是官兵就是客商。賀文軒最恨人多,讓賀東去租了條畫舫,游運河去了,正好和蕭云一同比試描摹沿岸的山水。
三人來到碼頭邊,夢姍發(fā)現(xiàn)賀文軒也請了冷炎和江子樵,還有一位不速之客—嬌貴又天真的十六公主紫璇。她一見賀文軒,俏容像春花一般綻放開來,眼中毫不掩飾對他的熱烈的情意。
賀文軒一百個不耐煩,氣恨地瞪了冷炎一眼。冷炎攤開雙手,作了個無奈的神情。全西京的人都知紫璇喜歡文軒,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但紫璇越戰(zhàn)越勇,只要知道文軒在哪兒,她都會抓住一切機會見面。這次,她本是隨宋瑾來看熱鬧,一聽文軒也在龍江鎮(zhèn),喜壞了。
賀文軒是真的拿這位公主沒轍,寒臉惡語都不管用。一聽到紫璇的名字,他下意識地就想躲,F(xiàn)在看來是躲不了了,這一天的好心情又要給毀了。
好不容易他和蕭云平安相處了半天一夜,兩人下棋、喝茶、練字,他還陪著蕭云在荷花缸邊默哀了一刻。那幾朵綻放的荷花,沒經(jīng)得住風(fēng)雨,全凋落了。蕭云像是真的很喜歡花,撿起一片片花瓣,欷歔不已。用晚飯時,他的音量都放得很輕。蕭云心情不好,他也沒勁。賀東站在院中說天空的星星很多,明日應(yīng)該是個大晴天。他心中一動,提議坐船游運河,蕭云那張皺成一團的小臉才舒展開來。
下意識地,賀文軒回身尋找蕭云。他今天可真安靜,甚至有點溫婉。和江子樵、冷炎打過招呼,就幽幽地看著河水,把自己站成河岸邊一棵隨風(fēng)搖擺的樹。
夢姍有些被驚著了,其實這并不意外,賀文軒已經(jīng)二十有四,生命里有紅袖添香,有琴瑟和鳴,有珠玉在側(cè),都是應(yīng)該的。她曾以為他說他喜歡的女子還沒出世是真的,原來那只是句戲言。此時心中像打翻了五味瓶,什么滋味都有。她很無措,很茫然,又害怕被別人看穿,只得沉默。
船家撐著畫舫小心地靠上碼頭,放下跳板。賀文軒第一個踏上跳板,上了畫舫。
紫璇咬著指頭,看看跳板,害怕地說:“賀哥哥,人家不敢走那個,你扶我!
“冷炎,扶下你的十六姨!辟R文軒頭也不回,鉆進了艙中。
冷炎射出兩道殺人的視線,他也很無奈。當(dāng)今皇帝育有十七位子女,他娘親最大,紫璇最年幼,排十六,他長她十歲,可輩分上她卻是他的十六姨。這位十六姨還又最愛擺老,和宋瑾一樣,開口閉口,愛喚他一聲“炎兒”。
“炎兒!”這不,十六姨楚楚可憐地看向她的外甥。
“這跳板寬,你別看下面,直直地看著畫舫,就不怕了。”冷炎對十六姨不太孝敬,漠然的口氣冷得像冰一般。
紫璇顫巍巍地往前伸了下腳尖,一低頭看到下面湍急的河水,嚇得又縮回了腳,她求助地回過頭,看到了夢姍,“你,扶本公主過去。”她命令道。
夢姍微閉下眼,這位公主講話的語氣神態(tài),和賀文軒簡直如出一轍,兩人確是般配的。“對不起,我也怕!
剛剛過去的冷炎突地折回身,向她伸出手,“來,抓緊。”
夢姍猶豫了下,沒有逞能,她繞過紫璇,把手放進冷炎的掌心里。
“你們都欺負本宮!弊翔乇馄鹱,眼淚在眼眶中轉(zhuǎn)來轉(zhuǎn)去。
冷炎看也不看她一眼,只顧牽著夢姍上船,先到的賀文軒深究地看著他。
“她是為你而來的,與我無關(guān)!崩溲滋鹧酆。
賀文軒扯了個沒有笑意的笑,從船艙中拿起一把雨傘,走上跳板,“抓住傘!
紫璇笑逐顏開,伸出玉手,握住傘柄,一路驚呼地走上跳板,還有一腳就要踏上船板,她突然跳起來,撲進賀文軒的懷中,“賀哥哥,你聽,我的心跳得好厲害!
“快松開!”賀文軒像受到了什么驚嚇,忙不迭地推開紫璇,剎那間俊容上、手掌上,只要是露在外面的肌膚,猛地泛出一層紅暈,然后,一個一個的痘痘冒了出來。
紫璇怯怯地看著自己的手,“我凈過手了,沒碰什么臟東西。”
冷炎和最后上船的江子樵交換了下眼神,輕輕搖頭!安皇悄愕木壒剩俏能幣霾坏门,一個時辰后,這些痘痘就會消失的!
紫璇有些傻眼了,那以后若是和賀哥哥成親,她也不能碰賀哥哥嗎?從她情竇初開時她的心里就印上了賀哥哥的影子,誰也擠不走。
“坊間不是說賀哥哥曾經(jīng)和一位藝妓……”
賀文軒癢得難受,俊容都扭曲了,沒好氣地打斷她的話,“那些謠言有幾句是真的?”
紫璇小臉黯然地低下,“這算不算病,能醫(yī)治嗎?”
“這不是你操心的事!辟R文軒轉(zhuǎn)身,喊過江子樵,“子樵,你陪我到船尾吹下風(fēng)!
江子樵說道:“好,我也正想吹吹風(fēng)呢,我這腦子亂得都成一團面糊了。是蕭公子吧,你怎么了?”他看到文軒新收的書童像失了魂般直直地瞪著甲板,小臉有點發(fā)白。
“沒……沒什么,我的畫材呢?”夢姍急促地打開帶上來的包袱,佯裝找尋著。賀文軒碰不得女人,那昨天,他牽著她的手走街串巷,他怎么好端端的,難道她是男人?
“我不管,哪怕碰不得賀哥哥,我也要嫁給賀哥哥,天天看著就好;貙m后,我就讓父皇指婚,除了賀哥哥,我誰也不嫁!弊翔袷窍胪,一臉鄭重地發(fā)誓。
冷炎懶得理她,走進艙中看夢姍畫畫。夢姍已經(jīng)在桌上鋪好了紙,調(diào)著顏料。
龍江鎮(zhèn)的運河沿山而開,兩岸綠樹圍繞,風(fēng)景優(yōu)美。夢姍看了看如煙的遠山,提筆蘸墨,隨興畫了下去。
“炎兒,你為什么到現(xiàn)在還不成親呢?”紫璇不敢去看賀文軒,實在無聊,只得纏上她冷冰冰的外甥。
冷炎掃了眼桌上的畫作,河上漣漪片片,遠山細雨霏霏,又黑又長的睫毛動了下,沒抬起眼,“小王盡心輔佐皇上,沒留意這些小事。”
“你是不急,可皇姐好急的,進宮一次,就和父皇嘀咕。父皇說不定也會為你指婚,搞不好還是位鄰國的公主。”
冷炎聞言,抬眸看向她,“皇上日理萬機,小王的家事怎么還能讓他費心?”
紫璇閉上了嘴,放棄和冷炎聊家常的機會,說起來他們是親戚,可炎兒就是冷得像塊寒冰。其實,她愿意看他的冷面,是因為他是賀文軒的好友。紫璇扭過頭,看到船尾的兩位俊美男人,在河風(fēng)的吹拂下,衣袂飄飄,不知在聊什么。
她輕輕嘆了口氣,東張張,西望望,目光落在畫畫的夢姍身上,咦,炎兒在偷瞧他呢,那眼神好特別。
“這里若多一座寺廟,意境會更美!崩溲字钢嫾。
“深山古剎,意境是不錯,但有點顯得太寂寞,不如添條溪流,有動感,富有生氣!眽魥檪(cè)目含笑。
“不錯。蕭公子,你這畫是和誰學(xué)的,靈韻十足。京城的畫師技巧不錯,獨少靈韻!
“我的祖母對琴棋書畫頗有心得,我所有的一切都是和她學(xué)的!
“真希望有機會拜訪你的祖母,當(dāng)年一定也是位才女!崩溲纂S意問道。
夢姍擱下筆,拿起畫紙走到船頭,讓河風(fēng)吹干墨跡。
撐船的船夫瞄了一眼,大驚道:“公子,你這畫真是神了,我好像能看到這山后面的農(nóng)家!
“能有我賀哥哥畫的神嗎?”紫璇站起身,湊過頭,“給本宮看看!
“這畫入不了公主眼的!眽魥欇p笑道,把畫移遠了些。
紫璇今天夠窩火的,賀文軒不冷不熱,冷炎一副冰面,她是堂堂公主,竟然不如一個小書童受重視。
“你敢違抗本宮的命令?”她厲聲發(fā)問。
夢姍大大的清眸里掠過一絲怒意,她抿緊唇,沒有吱聲。
“你聾了嗎?”紫璇火了,沖過去,伸手欲搶,不想腳下絆著了東西,她撞到了夢姍。夢姍來不及閃躲,身子一斜,撲通一聲,落入了河中。
水花濺起的聲響,讓船尾吹風(fēng)的兩人都震愕地回過頭。
“本宮不是故意的,只是碰了他一下……”紫璇花容失色地張口結(jié)舌地辯解著。
“又不是故意的!辟R文軒真想抓狂,想都沒想,直接跳入水中。
“文軒,你臉上的紅痘……”江子樵出聲想提醒,已經(jīng)來不及了。
“賀哥哥,你兇我!”紫璇委屈的眼淚直往下落,“那好,本宮也下河好了,看你心里到底放的是誰……”她賭氣地閉上眼,往前一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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