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節(jié)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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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賀文軒一遍遍地念叨著，漫無目的地在街上亂竄。他看到巷子就轉(zhuǎn)，看到街頭就拐，就這樣一直走，一直走，直走到一座荒蕪的園子中，沒有了去路，他才停了下來。
潔癖早已成了他的本能，亂成這樣，他還是站在一處空地上，不讓草屑和塵埃沾身。風(fēng)把他的長袍吹得鼓起，身后的長發(fā)被吹亂了，這些，他暫時都顧不上。
他很想很想知道一個答案。
他怎么會輸了？不，這不是最重要的，他不是生來就是個贏家。少時，他也曾一次次輸過，但每輸一次，他都會進(jìn)上一大步。說來好笑，他很享受輸?shù)母杏X，那種感覺驅(qū)趕著他向前、奮斗、努力。
他從來不稀罕什么天下第一才子的名號。他輸?shù)闷�，他也巴望著這世上有人能贏他，人活著，需要一個目標(biāo)，誰，誰說的？哦，是蕭云，她現(xiàn)在叫藍(lán)夢姍，藍(lán)家三小姐不是那個豐滿圓潤的不知廉恥的女子，是她，是她……
賀文軒咬著唇，閉上了眼睛，腦中又浮現(xiàn)出她小臉通紅、雙目灼灼的樣子，她怎么會是個女子呢？女子怎么可以說出那樣凜然的話語，女子怎么可以有那樣的才氣，女子怎么不守閨禮，隨意在外拋頭露面，女子怎么可以……
賀文軒握緊拳頭，像頭困獸一般，對著茫茫的夜空怒吼著。重要的是她……她竟然是自己的真命天女。
他從娘胎里出來后，就有個怪癖，不能與女子近距離接觸，除了娘親。但到了他十歲過后，娘親，他也不愿接觸。只要是女子，十丈之內(nèi)，就要自動回避。否則，他的毛孔會全部張開，渾身冒出又癢又難受的紅痘痘，兩個時辰以后才會退去。為此，父親特地為了他建了書閣，只允男子進(jìn)入。
娘親則愁得長吁短嘆，賀家只有他一個獨(dú)子，少時沒什么，如果大了，再不能接觸女子，那么賀家豈不是要斷了香火？她遍訪南朝的名醫(yī)，名醫(yī)說這其實是種心病，賀公子骨子里高潔得很，覺得女子是污漬，才不能近身，無藥可治。
娘親無計可施，去找懂風(fēng)水的江湖相士請教，有位相士說，輪回時，有一個男人便會有一個女人相配，賀公子這病好治，他日遇到一位他的真命天女，便可以痊愈了。他會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與她接觸，身體要是沒有異樣，那她就是他的真命天女，也是他一輩子的媳婦。
丞相夫人盼呀盼，盼到賀文軒二十四歲，那位真命天女也沒出現(xiàn)過。
他心高氣傲，愛潔成癖，他是女子不能近身，但實際上他也沒為誰心動過。
子樵笑說他也許前世是個女子，這輩子應(yīng)該喜歡男子。
他自信他并不喜歡男子，子樵和冷炎、慕風(fēng)都是俊美男子，他就從沒有過非分之想。只有在看到那個小道士時，他的心頭偶爾閃過一絲悸動。沒想到，沒想到，是她，是她！
他記得與她牽手去文人街買書，買畫材，十指交纏，走了幾條街。在小院里，他也拉過她，看過她的腳。
可是為什么真命天女是她呢？她沒禮儀、沒規(guī)矩、講話很沖、脾氣很壞、不懂謙讓、不端莊，就是氣質(zhì)還可以，長相清麗、不算笨……這樣的女子配得上他嗎？
若配不上他，那她應(yīng)配什么樣的？
不，不，不，賀文軒拼命搖頭，雙肩黯然地耷拉下來，他不能接受她配給別人。
愛記仇的小丫頭，哼！他的俊容痛苦地扭曲著，太差管教了，那藍(lán)員外只顧做生意，不知他的女兒這樣子不守女德嗎？養(yǎng)女不教，父之過。既然藍(lán)員外無力管教，那么就讓別人代勞吧！
賀文軒牙齒把唇瓣咬出一圈兒白印，仰天長嘆。
“公子，你還好嗎？”一路追蹤過來，在身后站了很久的賀東賀西小心翼翼地問道。
公子一會兒點(diǎn)頭，一會兒搖頭的，不會是氣瘋了吧！
“我沒事，回小院去。”賀文軒悶悶地扭過頭，負(fù)手直沖沖地往前走去。
次日，賀文軒如常地起床練字、看書，臉上沒有任何異樣，但是不管在做什么事，他都會失神嘆息。
賀東賀西心驚膽戰(zhàn)地站在外面，大氣也不敢喘。
賀文軒午膳后不久出了院門，撐了把大大的油紙傘。
就在出門的這一刻，他還在糾結(jié)著，是去還是不去呢？他信步往藍(lán)蔭園走去。但是在走到大門時，他又折身轉(zhuǎn)到了園子的后面。
一會兒，他要和她說什么呢？他在心中打著腹稿。他張看四周時，居然看到折磨了他一夜半天的罪魁禍?zhǔn)渍驹诓贿h(yuǎn)處。
她見到他，居然拔腳就跑。
他往前一步擋在她面前，小徑很窄，一下子就擋住了她的去路。
夢姍眼神躲閃著，低著頭，結(jié)結(jié)巴巴地問：“我們沒什么可說的。”
“那是你，我有，有許多�！辟R文軒氣憤地吼道。
“那么，賀公子請講吧！”他一吼，夢姍奇跡般地鎮(zhèn)定下來。
賀文軒焦躁地聳聳眉，過了好一會兒，神情激動，說：“我……一直在和自己斗爭，可是失敗了，今后或許仍然會失敗，也許還會后悔，但我再也不能看著你這樣下去。我……我要娶你為妻！”終于說出來了，賀文軒心口一松。
“什么？”夢姍猛烈地眨著眼，俏容失色，“賀公子，你在說胡話嗎？”
賀文軒橫了夢姍一眼，斬釘截鐵地說道：“我很正常，也很清醒，但我是迫于無奈的�！�
夢姍可憐的腦袋真的不夠用了，“你受誰的威脅？”這世上，竟然還有敢強(qiáng)迫賀文軒的人？
“是你�！辟R文軒義憤填膺的聲音響徹秋雨之中。
“我只不過和你下了盤棋，其他什么也沒做�！�
“你碰了我的手。”
“是你主動牽我的�！闭f起這個，她還沒怪罪他的魯莽呢！
“我沒起痘痘�！彼鏌o表情，眼神中卻露出一絲火焰。
夢姍要抓狂了，這不是好事嗎？
“你只能嫁給我了，因為我長這么大，你是唯一讓我不起痘痘的女人，雖然我并不喜歡你，但我還是決定要娶你，不在意你的出身，不在意你粗俗的舉止，不在意你那些個低俗的家人，我會帶你回西京，把你調(diào)教成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的高貴女子�！�
夢姍杏眼圓睜，小臉充滿了血，嘴唇微微地哆嗦著。
“你娶我的理由講完了？”她拼命地抑制著滿腔的怒氣，問道。
“差不多�！彼芍裨谛氐攸c(diǎn)點(diǎn)頭，以為下一刻她會激動得熱淚盈眶。
“那么你認(rèn)為我會怎么辦？”
“你點(diǎn)頭說好。若不是因為你是我唯一能接觸的女子，你是怎樣也高攀不上不我的�！彼湴恋�?fù)P起眉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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