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節(jié)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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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斯頓號上的水手唐納德·布萊恩(Donald C. Brain)聽說要去新加坡,感到非常高興。他曾經(jīng)幾次航行到過新加坡,覺得新加坡是個美麗的地方。然而10月7日,當戰(zhàn)俘們從巴達維亞步行來到丹戎不碌港碼頭看到要載他們出海的航船的時候,大家都擔心起來。根據(jù)布萊恩的回憶,那艘船“簡直讓人不可思議”。因為他是最先上船的士兵之一,所以被塞進底艙部位,他說:“那里有成袋的谷子和各種雜物,由于潮濕已經(jīng)開始腐敗。而且艙里異常悶熱、潮濕,充斥著刺鼻的臭氣。”
湯姆·費根(Tom Fagan)也對這次航行憂心忡忡。從碼頭上看,他以為根本沒辦法讓所有戰(zhàn)俘擠進那艘船,更何況人們還把貨物運到船上。而兇神惡煞一般的看守推搡戰(zhàn)俘,用槍托驅(qū)趕戰(zhàn)俘,強迫他們走上跳板上船,看守“呼喝、吼叫,如同地獄里的魔鬼在生銹的巨大鐵桶側(cè)攀援而上”。沒用多久,戰(zhàn)俘們就被沿著幾乎垂直的梯子塞進“充斥著老鼠的船腹深處”。
這艘船是4574噸重的乾坤丸,歸肯輪船公司所有。1500名戰(zhàn)俘被分別安置在兩個貨艙中,每個貨艙都有三層木制甲板,每層甲板上都搭建有平臺,甲板上的空間高度僅夠爬行,每個戰(zhàn)俘的空間大約1. 5米長、0. 6米寬。布萊恩在最狹窄的底層,隔離壁和龍骨呈一定角度相連,海水滲進艙底。他找到裝著腐爛谷子的口袋作為床鋪。和平常一樣,沒有廁所,艙里的氣味很快就讓人無法忍受。費根表示:“艙里人身上的汗臭、尿臊,夾雜患痢疾戰(zhàn)俘排泄物的氣味,實在無法用語言形容。”
戰(zhàn)俘們在碼頭附近等待了36個小時,日軍最終給了他們每人一些茶、一個飯團、一些黃豆湯。起初,有些人瞧不上這些食物,吃起了他們偷偷帶上船的牛肉罐頭,可是自己帶上來的食物不足以果腹,而且戰(zhàn)俘還需要水,但是沒人給他們一滴淡水。費根回憶道:“人們夢中看到的都是甘甜清澈的山間泉水噴涌而出,大家眼前隨時都是瀑布的幻覺!比毡究词貐s拿著橡皮管子浪費地到處噴水,折磨戰(zhàn)俘。
海軍陸戰(zhàn)隊下士羅伯特·查爾斯(H. Robert Charles)經(jīng)過一番努力,和他的戰(zhàn)友詹姆斯·吉(James W. Gee)、詹姆斯·麥克恩(James McCone)一起上船,他們都是休斯頓號上的幸存者。麥克恩人稱“口袋老鼠”,的確名副其實。他偷偷帶上船來5加侖的桶,里邊裝滿淡水,這些水挽救了好幾個人的性命。他們3人盡量待在上層,這樣可以呼吸到一些新鮮空氣。在底層,唐納德·布萊恩坐在他的谷子袋上,聽著不知何處傳來的老鼠窸窸窣窣的聲音。艙里只有一個燈泡,用繩子吊著,隨著船身晃動搖擺不定。在遠處的角落里,依然一片漆黑,一名戰(zhàn)俘說腐爛的谷子和大米可能會產(chǎn)生甲烷。
查爾斯、吉、麥克恩3人盡量待在靠近梯子的地方,如果出現(xiàn)情況,他們可以迅速逃向甲板。聽著巨大的螺旋槳旋轉(zhuǎn)攪動海水和船體各處吱吱嘎嘎的聲音,他們時而談天,時而小睡,任由陳舊的貨船乾坤丸在夜幕中緩緩前行。讓查爾斯最擔心的是這艘船單獨航行,沒有護衛(wèi)艦,而且掛著日本國旗,船上沒有水密艙,沒有救生衣,一旦遭到襲擊,必然死路一條。
乾坤丸用了3天時間到達新加坡,于10月11日駛?cè)氪a頭。盡管航行條件極其艱苦,但只有一名澳大利亞戰(zhàn)俘死亡,其他人都活了下來。戰(zhàn)俘們下了船,步行前往樟宜。有些人以為在新加坡可以好好休息一下,可是事實證明他們錯了。51
4天后,第2批戰(zhàn)俘離開爪哇,其中包括200名荷蘭士兵,羅波斯頓(L. J. Robertson)少校指揮的第6營第2野戰(zhàn)工程連的385名澳大利亞士兵,布魯徹·薩普(Blucher S. Tharp)中校指揮的第2營、第131野戰(zhàn)炮兵團的450名美國士兵,還有澳大利亞輕型巡洋艦珀斯號和美國重型巡洋艦休斯頓號上的幸存者。這支部隊的核心后來以“布蘭奇第五黨”的名字為人所知。
第131團巴特利炮兵部隊指揮部的無線電收發(fā)員凱爾·湯普森(Kyle Thompson)得知準備出發(fā)的消息,這時日軍做出了與平時完全不同的舉動:給了戰(zhàn)俘國際明信片,并讓他們寄回家里。明信片上印有事先寫好的短文,其中有些地方有選項,由寄件人選擇,比如,“我(很好)(不好)”,“我(在)(沒在)工作”,“我和朋友在一起”等等。湯普森很高興自己的家人終于能夠知道自己平安無事的消息了。然而日軍并沒有馬上發(fā)出這些明信片,湯普森的父母在1943年圣誕節(jié)當天才收到了1張。
第131野戰(zhàn)炮兵團的中士弗蘭克·藤田(Frank Fujita)的情況有些特殊,他是日裔美國人,二戰(zhàn)期間被俘虜?shù)娜找崦儡娏攘葻o幾,他還是“消失”的第2營中的巴特利炮兵部隊中的士兵。第131團的主力部隊在巴達維亞被俘后遭到囚禁,日軍把巴特利炮兵部隊和其他戰(zhàn)俘分開,用火車把他們送到蘇臘巴亞關(guān)押起來,在那里他們和那些沒有被送上乾坤丸的戰(zhàn)俘暫時關(guān)押在一起。守衛(wèi)又把他們分成兩部分,分給一部分人紅布帶。藤田接到了紅布帶,系在胳膊上作為標記。他所在的部分準備前往日本,其他人準備前往緬甸。
10月11日早晨,日軍用輪渡把戰(zhàn)俘們載到5813噸重的大日丸上,這條船最近已經(jīng)作為戰(zhàn)俘船把戰(zhàn)俘從帝汶島運到爪哇。藤田說,這艘銹跡斑斑的舊貨船“好像隨時都會沉沒”。第131團的尤里烏斯·海楠(Julius B. Heinen)中尉解釋道,日軍有一種更加簡便的方式填滿貨艙:直接把人推進去。如果貨艙看起來滿了,他們就用步槍槍托或者刺刀向貨艙內(nèi)距離他們最近的戰(zhàn)俘戳打,這些人就會奮力擠進艙內(nèi)人群之中,這樣就會騰出地方讓更多的戰(zhàn)俘進去,然后再重復這一過程。炮兵羅伊·奧福利(Roy M. Offerle)回憶說:“即使是罐頭里的沙丁魚,占的地方也比我們在那條船上的空間大。”
休斯頓號上的一名水手賽爾頓·里斯(Seldon D. Reese)這樣形容他們待過的貨艙:從底部到頭上的木架子大約0. 9米高,上方是另一層架子。戰(zhàn)俘們?nèi)鋭又老蚪锹涮上,因為實在太矮,根本無法坐直。他們只有在用廁所的時候才被獲準走出貨艙。里斯說道:“那里比地獄還要酷熱,臭氣撲鼻,天哪!那地方臭得讓人受不了!”
休斯頓號上的另一名水手小威廉·基辛格(William Kissinger)指出,這艘船是為了身材矮小的日本人設計的。他記得平臺僅僅墊起了1. 2米高,每層之間僅有0. 6米的距離;粮裼X得自己非常幸運,夾雜在最后一批戰(zhàn)俘中登船,他處在貨艙的中心位置,距離梯子大約1. 8米遠,那里總是人來人往。不過他表示:“那里有一點好處,只要有新鮮空氣進來,我就能呼吸得到,或者其他別的東西掉進來我也能得到。我們與主甲板相隔4個甲板的距離!
船上有兩個貨艙,前貨艙與后貨艙,容納了大約500人。在他所在的區(qū)域,戰(zhàn)俘們只能坐在別人腿之間的空隙里。這艘船燃燒煤炭,發(fā)動機房的熱量通過隔離壁傳過來。氣候炎熱,加上航船正在穿越赤道,戰(zhàn)俘們估計艙內(nèi)溫度超過48℃。地板上滿是活的蟲子,一支日本騎兵部隊的馬匹就安置在戰(zhàn)俘所在的貨艙上方,下層貨艙頂部是木板,木板之間的空隙達到2~5厘米,馬匹的排泄物就直接傾瀉在了下層戰(zhàn)俘的頭上。藤田患上了痢疾,不能及時爬上甲板去廁所,衣服都弄臟了。日軍不希望病人把疾病傳染給馬匹,于是藤田和其他病號都被迫脫下褲子,把褲子扔進海里。藤田對此并不介意,他覺得能夠待在上層甲板就是自己唯一的救命良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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