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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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江湖的眉毛下意識一跳的時候,徐斯就注意到了。他自來有識人見微的本事,當下就暗忖,看來無意又冒犯了這位大小姐。但見江湖只一瞬就把脾氣壓下去,相比上一回在馬路上的暴跳如雷,長進了不是一點半點。所以,他很自然地笑了出來。盡管他知道他的微笑在此時的江湖的眼里,同剛才下意識出口的話一樣容易讓她生氣,可他就是忍不住,而且慣性地加多一句:“如果方便的話,可以把你的proposal一起帶過來!
江湖隔了一會兒才自唇角扯出一朵也許算是笑容的表情來,答:“那么我們明天見面聊。”
舞臺上頭的齊思甜率眾下臺。江湖趁著人多背轉過身,往吧臺區(qū)走過去。酒保正把搖酒壺耍得很帥,見到走過來的這位女士,不由謹慎地停手,問:“您要什么?”
江湖用手撐了撐吧臺冰冷烏黑的臺面,上頭卻能反光,讓她看清楚自己一臉無法掩飾的怒容,根本就是咬牙切齒了,難怪令到面前這位酒保都小心翼翼。她說:“威士忌!焙芸煊址穸ǎ矮J猴桃汁!
酒保完全贊同她的后一個選擇,用最快速度榨了果汁,遞到她的面前來。
酸甜的味道能安慰神經(jīng),綠色的果汁能鎮(zhèn)定視覺。江湖一口一口喝下去,借助外力要自己冷靜。
是她有求于人,自當遵循他人的游戲規(guī)則。徐斯只是要她帶著proposal,沒有說出更多讓她胸悶的廢話。在商言商,他的要求不算過分。江湖把這句話循環(huán)往復想了十幾遍,等一杯獼猴桃汁喝光了,才又從冰冷烏黑的臺面上看到自己面部的五官恢復到正常的表情中。
她終于冷靜下來。
酒保打了個響指,祝福她:“Good night.”
她從手袋里掏出一張大鈔塞到了酒保的手上。酒保吹了聲口哨,感謝美麗小姐的慷慨。
江湖帶著溫和的笑容轉過身來,聽到主辦方的主持人宣布晚宴結束,感謝嘉賓的蒞臨。她便去衣帽間拿了外套,徑自去地下車庫拿車。等到把車開上路面,她想到此地正門一定會有不少人和車堵著晚宴內的各大明星。好在她熟悉地形,知道另有個邊門靠著幽靜的林蔭馬路,人一定少很多,方便成行。
當江湖拐到這邊馬路上,正不巧碰到紅燈亮起來,一轉首,又看到了徐斯。徐斯正同他那位嬌俏可人的齊思甜站在林蔭道邊,他們身前停著徐斯那輛雷克薩斯。雷克薩斯前有個衣衫襤褸、瘦骨嶙峋的小孩子,手里捧著白色的搪瓷杯向他們不住乞討。
江湖沒好氣地冷笑了一聲。
小孩子圍著衣冠楚楚的徐斯和齊思甜兩人團團轉,齊思甜一個勁往徐斯身后避,好像躲瘟疫。其實這是極正常的,小孩子滿身骯臟,一雙小手應該更加黑漆漆,還伸了出來,差點抹到齊思甜那條GUCCI的裙子上。
江湖見狀,輕蔑地罵一句:“活該,有車不上,跑路上現(xiàn)世。”她想他們還真把緋聞當事業(yè)了。
那邊的徐斯被這骯臟孩子纏得正惱火,大力把車門打開,推了齊思甜進去,再把車門重重關上。小孩子眼明腳快地轉到他跟前,口里說著什么,手又伸了出來,在徐斯跟前做了一個要抹上去的姿勢。
看來小乞丐是乞討不成便開始動用最原始的威脅手段。江湖幸災樂禍地停著車,想把好戲看完。她沒有想到的是,被小乞丐要挾的徐斯突然蹲下來,抓住孩子的手,在自己西服的領子上抹了兩下。
小孩一下怔住了,江湖也怔住了。
如果江湖沒看錯的話,徐斯今日穿的淺灰色西服是登喜路新款,料作精貴,價格不菲,看上去應該是第一天上身的新衣服。但現(xiàn)在被小乞丐的小臟手一抹,估計也只能報廢了。
徐斯趁著小孩子發(fā)怔的當口,也上了車,并且馬上把車發(fā)動起來。
小孩這一次是真的乞討不成了,傻呆呆站在路旁,神情萎靡,更襯得一身破爛可憐巴巴。風吹過來,蕭索凄涼。江湖看在眼內,不知為何,突然搖下了車窗,又從手袋里掏出了一張大鈔,朝小孩搖搖手。
小孩在絕望之際突然看到有人垂憐,簡直喜出望外,屁顛屁顛跑過來,接受了江湖的施舍?诶镞有俗氣又老練的祝福:“姐姐,恭喜發(fā)財!姐姐,萬事如意!”
江湖在搖上車窗的時候,講:“你把你的手摸到別人干凈的衣服是不對的,知道嗎?下次讓我看到,我就叫110了!
沒有想到男孩很憊懶地笑了下,講:“姐姐,110不抓我們的,因為拘留所關不了這么多人!
江湖臉一沉,懶再多說。紅燈一滅,終于綠燈。她一踩油門,飛馳離去。
隔著她幾輛車的雷克薩斯里頭,齊思甜正對徐斯講:“江小姐很有善心!
徐斯只是撇著唇笑。
齊思甜問:“你的西裝怎么辦?”
她看過去,徐斯淺灰色西服領口兩個泥臟的黑印。她想起剛才那個小乞丐渾身的臭氣,還有污臟污臟的不知道摸過多少垃圾的小手,不由打了個寒噤。
徐斯倒是滿不在乎,先答她第一個問題:“她像她的爸爸一樣值得嘉獎!钡菦]有答第二個問題。他實在是不想考慮第二個問題,因為這件西服基本可以算是報廢了,這是他不愿受制于人的代價。但也不過是小事,不一會兒他就不再介懷,反而問齊思甜:“你怎么不學學江小姐?”
齊思甜甜甜笑起來:“據(jù)說本市地鐵里有一撥乞丐,從第一節(jié)車廂乞討到最后一節(jié)車廂,每人每天可進賬二百五十大元。一個月下來,薪水大概有八千多,同甲級寫字樓里大半小白領的薪水一樣了,而且他們不用交稅!
徐斯哈哈大笑。
齊思甜接著用嚴肅認真表情講:“在地鐵里有空調,冬暖夏涼,辦公環(huán)境很不錯。地鐵站有KFC,乞丐們時常買套餐在‘辦公室’里大快朵頤,羨慕死地鐵里衣冠整齊的小朋友!
徐斯聽得非常愉快。齊思甜是個有心生活的女孩兒,在繁忙工作之余,還能搜集諸多有用的信息,配合著不同人的觀點,用最好的演技講解出來,十足十的一個妙人。他看了一看后視鏡,對齊思甜說:“你的保姆車來了!
齊思甜開了車門,用手按住胸口,說:“我得去好好說說司機,在這個時候去加油是瀆職!
徐斯說:“這里你的粉絲和那群狗仔不會發(fā)現(xiàn)!
他們講完互相道別。徐斯忘記給齊思甜一個吻別,齊思甜也沒計較。
徐斯驅車回自己前一陣才置在浦東近郊的別墅。選擇在這處暫居,完全是為了配合他的新業(yè)務。因為這里離幾間新收購的制衣廠和制鞋廠相當近,很利于公事的開展。征程一旦開始,勢必要全力以赴,這是他的習慣。
回到別墅里,徐斯把西服丟給了家政服務員,松開領帶,走進書房,開了電腦,把任冰事先做好的關于騰躍的資料翻出來閱覽了一遍。雖然資料是他早就看過的,但是他這回把當初任冰建議收購騰躍的意見看了一遍。任冰的意見很明確:騰躍有大批熟練工和老制鞋匠,制鞋經(jīng)驗可利用于童鞋的生產(chǎn)上。
徐斯敲了敲桌面,然后去吧臺倒了一杯馬丁尼。喝完這杯酒,一哂,真是糟糕。◎v躍是個可以好好利用的工廠。他不是那么舍得賣給江湖。該怎么應付她呢?又轉念猜測,依照江湖的性子,明天一定會很早就來尋他。
想著,他不自知地笑了笑。
正如他所猜測的,江湖的確一大早就抵達了徐風集團的辦公大樓。
江湖承認自己是著急了一點。她在早上九點一刻就打電話給徐斯的秘書,當即便講十點即抵達。根本不容那位秘書有任何推諉的言辭便掛了電話。
她壓根不想浪費時間了。
昨晚,徐斯那句要她拿proposal,確實提到點子上了。
江湖根本就沒準備過方案。她原先只在肚子里打了腹稿,自己會再注資騰躍超過五百萬,可以讓徐風成為第二大股東,每年享受紅利。騰躍只是一間經(jīng)營困難的小廠,對徐風這么龐大的機構來說是可有可無的,徐斯應當成人之美。
現(xiàn)在這些想法似乎應付不了徐斯,所以她連夜做了方案。按照她在父親那里學來的知識和常識,用精美的圖形表示未來的利潤。她想,有值得期待的紅利,徐風方面還有什么不可同意的呢?
只要徐斯同意了,她可以把他們一切糾葛過往扔到黃浦江里去,從此好好經(jīng)營工廠,為徐風這位二股東賺取利益,以示誠意。直到江湖走進徐斯的辦公室,她仍然是這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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