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7節(jié)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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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小平又一次被打倒。在他失去自由的那天,子女們就曾塞給過他一副撲克牌。當時鄧小平正是用這副牌,度過了那孤獨的日子
正當鄧小平聚精會神地主持開展全面整頓工作,并見到成效時,正義和邪惡的公開較量也開始了。
幾個月來一直“消沉”的江青,這時親自出馬,借毛澤東同意評論古典小說《水滸傳》之機,在一些公眾場合大談評論《水滸傳》的“現(xiàn)實意義”,并一再強調(diào)“要聯(lián)系實際”。她甚至露骨地宣稱:“現(xiàn)在政治局有些人要架空主席,他們反對學理論。反對限制資產(chǎn)階級法權(quán)。”含沙射影地把攻擊矛頭指向周恩來、鄧小平,并逐步把這場斗爭公開化,借以發(fā)泄對前不久中央政治局批評以她為首的“四人幫”的不滿。其間,毛澤東曾痛斥江青的一些言論,并制止印發(fā)她的講話稿。對江青等人散布的批所謂“現(xiàn)代宋江”、“現(xiàn)代投降派”的論調(diào),鄧小平早有警覺。他在許多場合向黨內(nèi)外干部、群眾說明,毛主席評論《水滸傳》并無所指,不要牽強附會,“聽到風就是雨”。
與此同時,在醫(yī)院的周恩來也正密切注視黨內(nèi)這場突如其來的尖銳斗爭。8月中下旬,他抱病連續(xù)同鄧小平、李先念等作單獨長談,了解“四人幫”一伙的動向。
9月間,正當江青等人帶頭“聯(lián)系實際”,批“宋江”批“投降派”的喧鬧甚囂塵上之際,重病中的周恩來終于忍無可忍,憤起向“四人幫”一伙進行抗爭!
一天,他在醫(yī)院同有關(guān)人員的談話中憤然提到:他們那些人(指“四人幫”)有些事做得太過分了!最近評《水滸傳》,批“投降派”,矛頭所指,是很清楚的。如果真有投降派,那當然應(yīng)該批,可事實并不是這樣。我歷史上雖然犯過錯誤,但幾十年來還是努力為黨、為人民的利益工作的!
這時,毛澤東的態(tài)度變得撲朔迷離。1975年從春天到秋天,毛澤東一方面支持鄧小平的整頓,另一方面又支持江青一伙搞所謂的“理論學習”、“評《水滸傳》”等。但總的講是“揚鄧抑江”,他不允許江青干預(yù)過多。
但是,當蕭瑟秋風吹向大地的時候,氣候發(fā)生了變化,形勢發(fā)生了逆轉(zhuǎn)。
1975年9月底,從遼寧到北京擔任毛澤東聯(lián)絡(luò)員的毛遠新,很快和江青一伙勾結(jié)到了一起。毛遠新集中在“文化大革命”問題上向毛澤東進行了多次“匯報”和交談。
毛澤東被毛遠新這些匯報打中了痛處,使他立即警覺起來。當然,從總體事實而言,鄧小平的“全面整頓”也確實是對“文化大革命”錯誤路線的否定。于是,毛澤東一反過去的態(tài)度,開始站在江青一面反對鄧小平。他說,“文化大革命”是“三七開,七分成績,三分錯誤”,“文化大革命犯了兩個錯誤,一是打倒一切,二是全面內(nèi)戰(zhàn)”。“總的看法:基本正確,有所不足”。他認為鄧小平等人的態(tài)度“一是對文化大革命不滿意,二是要算賬,算文化大革命的賬”。毛澤東讓毛遠新找鄧小平、汪東興、陳錫聯(lián)等,講了他的意見。鄧小平提出異議說:
說毛主席為首的中央搞了修正主義路線,這個話不好說。從九號文件以后全國的形勢是好一點,還是壞一點,這可以想想嘛。對九號文件以后的評論,遠新同志的看法是不同的。是好是壞,實踐可以證明。
昨天(11月1日)晚上我問了主席,這一段工作的方針政策是怎樣,主席說對。
鄧小平作了有力的抗爭,但在毛澤東的指示下,中央政治局還是開了幾次會,討論對“文化大革命”的評價,并對鄧進行了錯誤的批評。
但是,毛澤東還是希望鄧小平能回心轉(zhuǎn)意,在“文化大革命”評價問題上和他統(tǒng)一認識。他提出由鄧小平主持作一個關(guān)于“文化大革命”的決議,總的評價是“三七開”?梢哉f,毛澤東的用心是良苦的,他想只要鄧能肯定“文化大革命”的主流是正確的,就可以繼續(xù)他們之間的合作,同時也可堵江青等人的口?墒,鄧小平在這個原則問題上不肯讓步,他婉拒了毛澤東的要求,說:“由我主持這個決議不適宜,我是桃花源中人,不知有漢,無論魏晉。”鄧小平后來把話說得更明白:“三分錯誤就是打倒一切、全面內(nèi)戰(zhàn)。這八個字和七分成績怎么能聯(lián)系起來呢?”
在這種情況下,政治局要停止鄧小平的工作,而毛澤東則讓他“專管外事”。
就在這一年的年底,“反擊右傾翻案風”運動全面展開,鄧小平領(lǐng)導(dǎo)的全面整頓不得不因此而中斷。
1976年1月8日,周恩來同志病逝,和全國人民一樣,鄧小平陷入無限哀痛之中。他忍痛含悲,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nèi)為老友料理后事。1月15日下午,黨和國家領(lǐng)導(dǎo)人和首都各界群眾代表五千多人在人民大會堂舉行追悼大會,鄧小平代表黨中央、國務(wù)院致悼詞。
這是1976年鄧小平在中國電視屏幕上的最后一次露面。
十多天以后,毛澤東提議華國鋒任國務(wù)院代總理,并主持黨中央日常工作,鄧小平被指定專管外交事務(wù)。
2月5日,王洪文在京西賓館向各省、市、自治區(qū)和各大軍區(qū)的負責人傳達了“批鄧、反擊右傾翻案風”的部署。
3月15日,《文匯報》的一篇文章說:“黨內(nèi)那個走資派要把被打倒的至今不肯改悔的走資派扶上臺”。實際上是講周恩來要把鄧小平扶上臺。
“四人幫”的攻擊,好像在人們沒有愈合的傷口上又撒了一把鹽。
清明節(jié)前夕,全國不少地方出現(xiàn)了自發(fā)地悼念周總理、支持鄧小平、反對“四人幫”的群眾活動。
天安門廣場成了聲討“四人幫”的主要戰(zhàn)場。
4月4日,中央政治局召開會議,在江青等人的左右下,天安門的悼念活動被定性為反革命事件。同時,“四人幫”利用手中的輿論工具,指示他們的寫作班子收集材料,羅織罪名,誣陷鄧小平是天安門事件的總后臺和總指揮。
鄧小平又一次陷入了政治困境。4月7日,在“四人幫”的蠱惑下,中央政治局決定,撤銷鄧小平黨內(nèi)外一切職務(wù),保留黨籍,以觀后效。
鄧小平再次被打倒,在政治舞臺上消失了,但人民群眾更加關(guān)切著蒙受不白之冤的鄧小平。
鄧小平被撤職以后,困居在家里,又過起類似在江西被軟禁的生活。在北京東城寬街的鄧小平居處,上邊派了一個加強班負責警衛(wèi)。不準外出的鄧小平又像在江西時那樣,在這個古老的宅院里一圈又一圈地散起步來,只是腳步沉重了許多。“四人幫”活動猖獗,毛澤東身患重病并被“四人幫”架空,國家和人民深陷災(zāi)難之中,事事都使這位七十二歲的政治家心情更加沉重。
鄧小平的女兒鄧林在家里,也感覺到了父親所承受的巨大壓力,但她無能為力。對于國家大事,尤其是涉及最高機密的政治紛爭,鄧小平是從不會對家人說的,但是,已經(jīng)歷過數(shù)次政治運動的鄧家子女,卻能明顯地從社會的小道消息和報刊上的影射文章,體察到父親的卓絕艱苦的斗爭。
“四人幫”在全國掀起一場聲勢浩大的“反擊右傾翻案風”的運動,他們強加給鄧小平的其中一條罪狀是:看電影《春苗》時,鄧小平說了“極左,極左”,然后拂袖而去。
當時,批鄧的會議也開到了鄧小平的家里,參加者鄧家子女和工作人員。大家明知是一場鬧劇,又不得不演下去。
鄧小平被軟禁在別處后,有一天,突然有人來鄧家取生活用品。鄧家?guī)讉孩子競相往包里塞東西,這是對父親一種無聲的支持。鄧小平4月5日離家那天,子女們就曾塞給過他一副撲克牌。鄧林知道,這副撲克牌會幫助父親度過孤獨的生活。后來才知,當時鄧小平正是用這副牌經(jīng)常玩一種叫“開牌”的趣味游戲。
鄧小平給毛澤東主席寫了一封信,信中意思是想和家人一起生活。毛澤東同意了。
鄧小平全家于是又團聚了,搬回了寬街原先的宅院。
1976年,中國承受了太多的天災(zāi)人禍。7月28日,河北省唐山、豐南地區(qū)發(fā)生強烈地震,傷亡24萬人,損失重大。全國人民和解放軍大力支援,奮起抗震救災(zāi)?墒“四人幫”卻認為“抹掉個唐山算得了什么”,批鄧才是大事,不能“以救災(zāi)壓批鄧”。
那天晚上地震,鄧林在天搖地晃中醒來,第一個念頭,就是爸爸怎么樣了。鄧林和吳建常一起沖出門去,和弟弟妹妹大聲喊著爸爸媽媽,卻不見父母出來。他們急了,拼命推門,門卻因地震而變形卡住了,打不開。最后,好不容易才把門弄開,把鄧小平、卓琳接出來。
那天,鄧家的房屋塌了兩個角,好在有驚無險。
第二天,鄧家把所有的三屜桌都搬到了鄧小平的會客室里,那里大些。整整齊齊地一排,全家就在地上打地鋪?吹揭淮蠹胰硕荚谝黄鹱。⒆觽冏罡吲d了。
到睡覺的時候,鄧小平也彎腰鉆進桌子底下,這樣安全些。
后來,他們弄來一塊大氈布,在院子里搭了一個防震棚。各家把床都搬出來,優(yōu)點是涼快了許多,缺點是蚊子太猖狂。就這樣,他們過了一個夏天。被軟禁的鄧小平,身體雖然健壯,這時也因前列腺炎而住進了301醫(yī)院,接受手術(shù)治療。葉劍英明確指示:“一定要治好,一定要保護好。”鄧小平經(jīng)治療很快恢復(fù)了健康。但是,毛澤東的身體卻越來越不行了。
毛澤東主席于1976年9月9日零時10分在北京逝世!盡管鄧小平對毛澤東的病情心中有數(shù),但是,這突如其來的消息畢竟使他感到震驚。
鄧小平讓家人采來松枝,做成了花圈,在家中設(shè)立了一個靈堂。他帶領(lǐng)全家一起,在毛澤東的遺像前深深地默哀。此時的他,早已被剝奪了在公眾場合悼念毛澤東的權(quán)利。
鄧小平在悲痛之際,已經(jīng)把目光放得相當遠了。無論從“四人幫”控制的輿論工具宣傳內(nèi)容上,還是從毛澤東逝世前后刊登在報刊的一些照片上看,“四人幫”已經(jīng)在磨刀霍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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