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節(jié) 聯絡華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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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底至12月初，整編第四十六師各部陸續(xù)海運到達青島軍港，韓及楊贊謨、海競強、甘成城、蔣雄等將校和全軍上下已經換了灰色棉冬裝，大家對戰(zhàn)事都不樂觀。楊說：“魯南會戰(zhàn)是陳辭修做總指揮，我對他，總不是很有信心。”
甘：“如果由健公指揮，勝算會大得多。”
海：“健公雖然官居國防部長，但夾在老蔣和陳辭修之間，也是有心無力。他沒想到會把我們一下子派這么遠，十三不靠啊。我們能停在江南就好了，離健公近一點，彼此之間容易有個照應。”
蔣：“除非我們打贏，否則，我們就永遠離不開山東。”
韓：“山東是國軍全面進攻的主戰(zhàn)場，共軍一樣會拿出主力來拼的，各位不要掉以輕心。”
12月中旬，韓接到戰(zhàn)報，整編第六十九師和整十一師一部三個半旅約24000人在宿北被共軍殲滅，整六十九師師長戴之奇陣亡。韓知道戴之奇是陸大第九期學員，抗戰(zhàn)后期曾任第十八軍副軍長、遠征軍第二○一師師長，他和他的部隊都很能打。
韓問部下：“宿北對方共軍是哪一部分？”
答：“具體不清楚，據說是陳毅的主力，有叫縱隊的部隊，也有叫師的部隊。”
當時在山東戰(zhàn)場的解放軍還沒有統(tǒng)一整編，部隊有“新四軍兼山東軍區(qū)”、“華中軍區(qū)”、“山東野戰(zhàn)軍”、“華中野戰(zhàn)軍”等等番號。
韓極不滿意：“老是這樣：敵情不明，怎么打仗？趕快搞清楚：我要知道咱們的正面和側翼的共軍是哪一支部隊、主官叫什么。”
在韓急于了解將要接觸的解放軍主官的同時，解放軍華中軍區(qū)也正在努力了解國軍整編第四十六師師長是誰。因為華中軍區(qū)接到了一封來自中央的密電：迅速以“洪為濟”的名義與整四十六師師長聯絡。但這個師長姓什么、叫什么、什么地方人氏、和共產黨是什么關系等問題都沒有交待。
雙方在戰(zhàn)場上的方法都一樣：抓舌頭。
在了解到整四十六師是整編前的第四十六軍、是廣西部隊、師長叫韓練成以后，華中軍區(qū)判斷，桂系軍隊的主官必定是兩廣人，于是派出在新四軍時期就從事聯絡工作的知識分子干部陳子谷先探探路。陳是泰國歸僑，汕頭人，名義是“韓軍長的朋友、洪為濟的學生”。
整編第四十六師開進到平度，師部駐在蘭坻時，韓練成終于等到了這位持“洪為濟”的信來“找事情做”的人，但從陳子谷開口就說廣東白話開始，韓練成發(fā)現解放軍并不了解自己，甚至連自己的籍貫都不清楚，韓問道：“有陳軍長的信嗎？”
陳子谷改說國語：“沒有，您知道，路上不方便。”
對這條低層次的聯絡渠道，韓不免有幾分憂慮。當韓得知陳子谷的上級是新四軍兼山東軍區(qū)政治部主任舒同之后，韓請陳回報舒同，一定要派高層干部來。
為了陳可以安全、自由往返，韓告訴部下，尤其是諜報處長，陳是他朋友的學生，可以協(xié)助國軍做策反工作，并親手給陳發(fā)了一個“諜報證”。
當時的整四十六師上下，積極反共固然是其本質，但保存實力、消極避戰(zhàn)的習慣卻是根深蒂固的。師長有廣泛的社會關系，能為全軍多準備幾條活路、退路，有什么不好？諜報處長十分配合。
1946年12月30日夜，韓和投入到內戰(zhàn)各個戰(zhàn)場的國軍主官一樣，同時接到了《侍天字70號密令》：“明年上半年各部隊作戰(zhàn)目標，應以打通隴海、津浦、同浦、平漢與中東鐵路諸線，肅清冀、魯、晉、陜等地境內股匪，以恢復全國往來交通線。”
1947年1月初，在研究韓的要求之后，解放軍派出華東局秘書長魏文伯和陳子谷再次前往整四十六師。途中，陳得知，魏身為秘書長，都沒能看到中央的電文，可見其密級之高。
從身份和交談中，韓判斷魏不是軍事干部，于是告訴部下，吳先生(魏的化名)曾做過陳果夫的秘書，是他在30年代的老朋友。對這樣一位朋友和師長的單獨相處，部下自然不能打攪。
韓在一張白紙上邊畫邊說：“我的整編第四十六師，隸屬第二綏靖區(qū)，司令官王耀武。在魯南會戰(zhàn)中，是北線輔助突擊集團之一部。按預定計劃的要求，北線三至四個軍或整編師，部署在膠濟鐵路以南，也叫南進兵團。兵團司令由綏靖區(qū)副司令官李仙洲擔任，配合南線的北進主攻集團八至九個軍或整編師，在臨沂會殲貴方華中主力，或迫貴軍退入沂蒙山區(qū)而殲之。為阻止貴方晉冀魯豫部與華中部隊靠攏，另有四個整編師向這里集結。以臨沂為主戰(zhàn)場，是魯南會戰(zhàn)的戰(zhàn)役想定。”
韓繼續(xù)要求：“如果有可能的話，請舒主任來一趟？”
雖然華東解放軍的高層還不知道韓是敵是友，但對中央介紹的關系仍然十分重視，經陳毅決斷，“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派出新四軍兼山東軍區(qū)政治部主任舒同帶著膠東軍區(qū)聯絡科長楊斯德與韓聯絡。
韓見到舒同，很滿意：“請舒主任直言。”
舒：“陳毅同志希望韓軍長在這一次戰(zhàn)役中，和我方合作。貴我雙方是否可以先在這幾個方面達成協(xié)議：第一，四十六師不主動向我進攻，看情況再議第二步打算；第二，請韓軍長在情報上幫助我們，及時向我軍通報情況；第三，為了方便聯絡，我們派出兩名干部協(xié)助你，這是我們膠東軍區(qū)聯絡科科長，他現在的化名叫李一明，我們將派他與另外一個同志來配合你。”
韓：“請舒主任向陳軍長轉達，需要我做什么，盡管直說。”但他還是對聯絡干部沒有信心，“最好是派軍事干部來協(xié)助我。”他最希望陳毅派作戰(zhàn)參謀來。
1947年1月下旬，華東解放區(qū)部隊統(tǒng)一整編，撤銷新四軍兼山東軍區(qū)、華中軍區(qū)和山東、華中野戰(zhàn)軍等番號，成立華東軍區(qū)、華東野戰(zhàn)軍。華東軍區(qū)司令員陳毅、政治委員饒漱石、副司令員張云逸、副政委黎玉、參謀長陳士榘、政治部主任舒同；華東野戰(zhàn)軍司令員兼政治委員陳毅、副司令員粟裕、副政委譚震林、參謀長陳士榘、政治部主任唐亮。整編后，華東野戰(zhàn)軍總兵力達30萬人。
為了使解放軍的聯絡員順利地打入國軍，韓報請南京批準，將“為國軍做策反工作”的李一明(楊斯德的化名)、劉志斌(解魁的化名)留用，繼續(xù)“為國軍做策反工作”，楊被任命為秘書，解被任命為高級情報員，受韓的直接領導。
但韓并不知道，時任中共華東局書記、華東軍區(qū)政委的饒漱石極力反對與韓接觸；華野對韓的判斷也一直是韓代表桂系的利益，為保存實力和我們拉關系。因此，楊、解二人的使命是對韓采取“利用即互相利用”的方針。
1月底，整四十六師調至淄博，韓去博山第二綏靖區(qū)前方指揮所，參加作戰(zhàn)會議。會中有李仙洲(第二綏靖區(qū)副司令官、中將，黃埔一期)、韓練成、韓浚(第七十三軍軍長、中將，黃埔一期)、霍守義(第十二軍軍長、中將)、陶富業(yè)(第二綏靖區(qū)作戰(zhàn)處長、少將)，以及整四十六師、第七十三軍、第十二軍的師長、旅長等將校十幾人。
陶富業(yè)：“臨沂是‘共匪’華中首腦機關所在地，必拼死守衛(wèi)，是我將其華中主力一舉聚殲的絕佳戰(zhàn)場。南方集團已經北進，我北線集團，分兩路南進。以整四十六師為先導，經顏莊向新泰開進；李副司令指揮所設在第七十三軍，緊隨其后；第十二軍，經口鎮(zhèn)進軍萊蕪……”
李仙洲：“我們的主要任務是配合南線主力作戰(zhàn)，其要點是在共軍主力背后運動，陷共軍于腹背受敵之不利境地。但，我們不到必要時不單獨與之主力交戰(zhàn)，要始終保持相持而不接觸的態(tài)勢。練成兄，你的部隊不要求戰(zhàn)心切，進得太快。”
會后，韓馬上命解魁當晚返回解放區(qū)報告。
在此前后，韓命令部下，所到之處都用白灰刷上“廣西國軍”、“鋼軍第四十六軍”字樣。對整四十六師而言，這似乎是在耀武揚威；對解放軍，這是通報自己的位置。
2月2日夜，韓部在開進中，接到郭汝瑰打來電話問候。郭時任國防部第三廳廳長，隨蔣介石一起到徐州，部署魯南會戰(zhàn)。韓從電話得知，蔣的戰(zhàn)役部署沒有改變。
8日，整四十六師進占新泰，即將南下攻占蒙陰。南線國軍也迫近臨沂，南北兩集團前鋒相距不足170公里，形勢已對解放軍不利。
解魁久去未歸，韓憂心忡忡。9日，韓派楊獨騎前往蒙陰。楊在離新泰十公里處被華野偵察科長嚴振衡“抓獲”，經查明楊的身份之后，嚴直接回野司報告國軍最新兵力部署，轉述韓的五點意見：“第一，建議陳毅將軍一心一意掌握魯南大會戰(zhàn)，不必顧慮北線。如果有力量在北線動作時請告知，以便設法應付。第二，最近國軍行動有兩種可能，一是讓四十六軍是去打蒙陰，如果是這樣，建議解放軍去打七十三軍；二是兩軍齊頭并進，在這種情況下，我就把四十六軍往后拖。第三，情況越來越緊急，為便于及時聯絡，請指定一部電臺距我二十至三十公里。第四，如將七十三、十二兩個軍完全消滅，僅剩四十六軍時，希派人來研究我部出去的辦法。第五，請問陳毅將軍還有什么要求？”
10日晨，嚴轉告楊：“陳、粟首長指示，請你盡快返回四十六軍，轉告韓練成軍長，我軍必將粉碎蔣匪軍南北夾擊的陰謀，請他等著聽我們的捷報。我軍打李仙洲集團時，將不打四十六軍。待消滅李總部、七十三與十二兩軍后，可以放開東北方向，讓四十六軍撤回到膠濟線去。陳、粟首長要我轉告你們兩位同志，戰(zhàn)場上情況多變，隨時會出現復雜、險惡的情況，為求得此次戰(zhàn)役的徹底勝利，決不撤出你們，你們要和敵人斗智斗勇，沉著應戰(zhàn)。”
先去的解魁也被解放軍當成特務，幾經輾轉，四至五天后才被送到魯中軍區(qū)，通過副政委李炳南向陳毅報告了情況，9日夜回到韓部。楊在10日晚上返回。
楊、解兩人把陳毅讓他們兩人分別帶回來的話，都轉達給了韓，但他們對韓到底是敵人，還是朋友，誰都沒把握。他們沒有完全聽韓的，他們只希望拖住四十六軍，不讓它和七十三軍、十二軍搞到一起，他們認為韓還是有錯開戰(zhàn)爭焦點、保存實力的幻想。
韓告訴楊、解最新動態(tài)：“李(仙洲)副司令決定由我軍向蒙陰進攻，是動用全軍兵力還是用一個師，還沒有明確。我的打算是，假如命令我全軍行動，我就一定要拖延到18日到達蒙陰；如果命令我用一個師進攻，我就讓他們先前進到常路，看情況再決定前進或后撤。”馬上派解回去，報告陳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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