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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節(jié) 女兒寄來的第一個包裹上篇

  女兒12月7日生日。
  
  今年12月7日,第一次,女兒的生日要在美國度過,17歲。
  
  進入10月,便開始四處奔波著給女兒買生日的禮物。盡管離12月還有漫長的兩個月,但是,在為女兒準(zhǔn)備生日的禮物時,必須考慮那漫長的郵路,那阻隔著我們的浩瀚的太平洋。去逛很多的商店,尋找女兒喜歡并且需要的物品。有時候自己去,有時候和媽媽一起去?傊_保給女兒的生日禮物一定要在她生日之前讓她收到。
  
  這樣到了10月18日。我在給女兒的信中說,18日真是個好日子,因為這一天,我在郵局寄走了給你的生日包裹,又取回了你寄給我的包裹——你從美國寄回家的第一個包裹。為此,我在郵局內(nèi)工作了將近一個小時。因為無論是寄走還是取出的程序都很復(fù)雜,何況人還很多。
  
  收到了女兒的郵包多高興。只是這中間經(jīng)歷了太多的曲折,所以擁有它才顯得格外珍貴吧。其實女兒的這個郵包在10月12日那天就已經(jīng)來到了我們這個城市、我家附近的那個郵局。而這個郵局也按照郵包上的地址向我父母的單位天津人民藝術(shù)劇院下發(fā)了國際郵包的通知單。傳達室的工作人員在接到通知后非常負責(zé)地通知了劇院,但問遍了劇院的所有人,卻沒有人認為那個國際的郵包是他們的。于是傳達室只好把通知退回了郵局。而也就是在這時,我得知了女兒寄給我郵包的事,她問我是不是已經(jīng)收到,因為她覺得我們應(yīng)該收到了。于是跑去傳達室查詢,才知道確曾有這么一個包裹,但沒有姓名,只寫著劇院,而劇院又沒有人知道,所以只能退走了。我說那可能是我的,于是好心的傳達室工作人員就立刻給了我那個曾經(jīng)登記過的號碼,要我盡快到郵局去查找。只是這時已經(jīng)是16日的黃昏了。那時候郵局早就關(guān)門了。
  
  于是懷著莫名其妙的不安等待著。等待著黃昏、夜晚和黎明。其實一個包裹用不著我那么心懷惴惴,僅僅是因為那可能是女兒寄來的,如果是,我知道那里一定裝滿了女兒的信息和她的愛。
  
  第二天一早就趕到了郵局。盡管僅僅是抱著一種試一試的心態(tài),但我的心還是急切而緊張。而第二天又剛好是我的母校南開大學(xué)80周年的慶典,我要去參加母校的慶典,因為很早以前我就收到了請柬,并答應(yīng)了一定會前往。我為母校的生日而激動萬分,因為我愛她,還因為多少年來,南開大學(xué)始終是我夢想開始的地方并且始終是我的驕傲。但無論怎樣心潮澎湃,對我來說更急切的,還是要首先拿到女兒寄來的那個包裹。那一定是我在17日那天所要做的第一件事,所以我在清晨的第一時間就匆匆忙忙地趕往了郵局。
  
  我是站在郵局門口等著郵局開門的。我非常急切地把那個被退回的郵包的號碼交給了營業(yè)員。我同時把我的和女兒的各種證件(為了萬無一失,我?guī)チ宋覀兊膽艨诒、身份證,女兒的身份證以及她的學(xué)生證),也一并交給了營業(yè)員。營業(yè)員在仔細核對之后,不無遺憾地對我說,實在是對不起,是有這樣一個包裹,但是您取不走。為什么?因為包裹上確實沒有您的名字。我于是有點著急,我說那很可能就是我女兒寄來的,她在電話中告訴了我。盡管我這樣說著,其實并不自信,但是我還是非常誠懇地提出來,我想看一看那個包裹,想知道寄件人的地址是不是就是美國的馬薩諸塞州,是不是就是波士頓附近的那個諾維爾。


  
  感謝營業(yè)員的通情達理。盡管當(dāng)時她的確很忙,但是她還是非常善意地把我?guī)У搅舜娣虐膸旆俊?br />   
  是的,我們找到了那個小包。我也一眼就認出了女兒的筆跡。收件人的地址甚至是用中文寫的,但是她確實沒有寫上我的名字。而且在寄件人英文地址后,女兒還特意寫了她的中文名字趙若若,可是她為什么偏偏忘記寫上我的名字呢?我把若若的中文名字指給營業(yè)員看,營業(yè)員也確信了這郵包就是女兒寄給我的。但是她還是無奈地搖了搖頭,她說沒有辦法,她不能違反規(guī)則,我必須在那個郵件通知單上加蓋劇院的公章,才能把女兒的郵包領(lǐng)走。
  
  我看著那個無奈的營業(yè)員。我知道她是對的,我也不希望她為了我而違反郵局的規(guī)章制度。失誤的,還是我那個總是粗心大意的女兒。校慶的時間就要到了,作為貴賓,我不愿遲到。于是我只好悻悻地離開了郵局。原本我是想帶著女兒的包裹去參加校慶典禮的。那將會有一種非常特殊的意義,因為女兒告訴我,在那個包裹里,裝著他們從哈佛大學(xué)為我買的咖啡杯和哈佛所特有的那種紫顏色的T恤衫。但是沒辦法,我知道今天是無論如何拿不到女兒的郵包了,因為今天是星期天,星期天劇院里是沒有人為我蓋公章的。
  
  于是我只好匆匆趕到了校慶的會場。那確實是一個激動人心的時刻。所有人的臉上都懸掛著南開大學(xué)所給予他們的驕傲和自豪。那是種南開人的驕傲和自豪。母校風(fēng)風(fēng)雨雨的80年值得我們?yōu)樗龖c賀。
  
  慶典隆重而輝煌。
  
  一個小小的插曲令我至今難忘。
  
  我坐在前排。然后不久就看見一位看上去十分優(yōu)雅的老太太被人簇擁著走進會場。后來那老太太就坐在了我的身邊。她很慈愛的臉,一看便知她不是一個一般的老太太。她頭發(fā)灰白,穿著長裙,披一件很大的并且色澤鮮艷的披肩。那天晴空萬里,陽光燦爛。所以老太太很怕強烈的日曬,還怕時而會吹過來的風(fēng)。
  
  我坐在她身邊。猜測著她的與眾不同。我不知道她是誰,但我知道她一定是誰。那是看得出來的一種身份,令人敬仰的那一種。
  
  因為她是老人,行動不便,于是有風(fēng)吹過來時,我就會為她拉一拉披肩;她想喝水,我就幫她從桌子下拿出礦泉水,并為她打開。是出于本能,還因為她是那種看上去令人敬佩的那種優(yōu)雅的女人。她說謝謝,非常親切地微笑。
  
  慶典進行著。主席臺上是各國各大學(xué)的嘉賓。所有的發(fā)言都贊美著母校的光榮和歷史。發(fā)言者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來自美國的陳省身先生。他是美國的數(shù)學(xué)之父,而他竟然也是南開的校友,在西南聯(lián)大的時代,所以,他就也成為南開大學(xué)值得驕傲的一部分。特別是陳先生又將他晚年的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南開大學(xué)的數(shù)學(xué)事業(yè)中。那天陳先生的發(fā)言親切而精彩,很震撼人心。他的發(fā)言不斷博得全場熱烈的掌聲,大家都為能親耳聆聽陳先生那么精彩的發(fā)言而感到無比振奮。我亦然,甚至覺得單單是有了陳先生的發(fā)言,慶典就不枉了,就是壯麗的了。
  
  陳先生發(fā)言后不久,就離開了主席臺,畢竟先生已80高齡。
  
  又過了一會兒,我身邊的那位優(yōu)雅的老太太也被人接走。她被接她的人扶起朝外走。她稍有遲疑,好像想說什么。她扭轉(zhuǎn)頭,不忘拉住我的手。那種我們彼此之間才會有的感覺,真是太奇妙了。我們甚至沒有對過話,但是她扭轉(zhuǎn)頭對我說:剛才發(fā)言的是我們老頭兒。
  
  剛才發(fā)言的是我們老頭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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