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節(jié)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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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夫大致檢查了一遍之后，告訴郁美她的身體并沒有任何異狀。
“真的嗎？那就怪了，最近總覺得提不起勁呢。”
郁美話聲剛落，立刻往前探出身子。
“聽說后藤田家的秀司也過世了，該不會跟山入那件事有關(guān)吧？”
“什么？”
“這陣子接二連三地出人命，你不覺得這件事大有問題嗎？再說秀司可是村迫秀正的外甥，我覺得其中一定有什么隱情。村迫家的人就只剩下秀正和阿吹兩兄妹而已，他們原本可是有五個兄弟姐妹呢。其中三個人英年早逝，就連三重子的最后一胎也是胎死腹中。”
敏夫嘆了口氣，整理手邊的聽診器。
“你該不會想說他們的死與什么惡靈作祟有關(guān)吧？”
郁美的表情有些詫異。
“同一個家族的人一下死了三個，不是惡靈作祟是什么？”
“義五郎爺爺也去世了。”
“義五郎跟村迫家就像一家人一樣，搞不好是被連累的。”
“什么連累，你可別胡說八道。”
“我就知道你會這么說，不過我可是親眼看見的。”
“看見什么？”
“大概是十天前吧，我做了個奇怪的夢，看見山入上空有朵黑色的云。夢境到這里就結(jié)束了，不過當時我就覺得山入一定會出事。”
“這種事很難說的。對不起，我先告辭了。”
看見敏夫打算起身離開，郁美立刻抱住他的膝蓋，而且還將全身重量壓在敏夫身上，怎樣都不肯放手。
“伊藤女士。”
“我早就知道山入會發(fā)生不幸了，如今不但秀司死了，連住在山入的那三人都跟著去世，村迫家一定被詛咒了。我年輕的時候也警告過三重子，跟她說那里不干 凈，住在那間屋子的人最后都會莫名其妙地死去，偏偏三重子就是不聽話�，F(xiàn)在又做那種奇怪的夢，更加證明了我的看法沒錯。我不想告訴其他人，因為我知道他們 一定會笑我是神經(jīng)病，可是眼睜睜看著悲劇發(fā)生的感覺真的很不好受，所以我還特別向神佛祈禱，希望他們能夠保佑村迫家平安無事�？墒窃谖移矶\的時候，居然有 只壁虎爬了出來，而且還一連兩次。”
敏夫隨口敷衍幾句，用力將郁美的雙手扳開。可是好不容易扳開右手，左手就跟著貼了上來。
“不吉利的事情還不止如此呢。我之前不就說過今年不對勁嗎？過年的時候我卜了個卦，當時就有不好的預(yù)感，結(jié)果今年夏天果然鬧水荒。而且我一直覺得有股 不好的氣從兼正之家的方向傳來，感覺上就像那里聚集了許多不好的東西，搞不好還流向山入那邊，就像水往低處流一樣。沒過多久，我就做了那個怪夢。兼正的土 地實在不該賣給別人，村子里都被弄得烏煙瘴氣的。更何況那塊土地本來就不太對勁。”
“伊藤女士，我實在沒空聽你說這些怪力亂神的東西。”
“你就聽完吧，我不會害你的。現(xiàn)在的兼正之家太邪門了，那棟房子的風水不好，跟之前的房子比起來，現(xiàn)在的房子把大門的方向改變了。所以壞就壞在這里， 大門的方向是不能改的啊。我想房主大概不知道，所以好心想去提醒一下，才發(fā)現(xiàn)那里居然連半個人也沒有，我猜一定是發(fā)生不幸了。不信的話，我可以跟你打賭， 屋主一定原本打算搬過來，卻因為家人發(fā)生不幸，所以才只好打消這個念頭。在那種地方蓋那種房子，不出事才怪。”
“伊藤女士。”
“別以為悲劇就這樣結(jié)束了。萬一真的有人搬進那棟房子，村子里死的人還會更多呢。我家附近不是有座三猿石碑嗎？前陣子那座石碑被人打壞了，差不多就在 山入那三個人去世的時候。當時我覺得不對勁，就跑去看看情況，結(jié)果才發(fā)現(xiàn)三之橋旁邊的地藏石像以及神社前面的弘法石像都被破壞了，兩尊石像的頭都被砍了下 來。聽說義五郎的遺體被分尸了，院長不覺得兩件事情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嗎？”
“我不覺得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敏夫粗魯?shù)匕忾_郁美的手，“你的身體沒有異狀。下次若再叫我出診，請先冷靜下來再說。”
“笑話。”郁美斜眼瞪著敏夫，“我一向都很冷靜。算了算了，我就知道你不相信我。不過自從做了那個夢之后，身體就一直不太舒服，我看一定是被毒氣熏到了。這陣子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勁，八成跟那個夢有什么關(guān)系。”
敏夫冷冷地丟下一句道別的話，就徑自走出房間。如果可以的話，他真的再也不想來郁美家出診，不過他知道郁美一定會再找他過來。如果是郁美打電話，敏夫 大可直接拒絕，或是在電話里進行診斷，偏偏打電話過來的總是女兒玉惠，每當敏夫表示拒絕的時候，她就會在電話的另一頭哭得歇斯底里。前幾年還發(fā)生過玉惠被 母親郁美責罵之后，口吐白沫暈倒在地，被救護車送到醫(yī)院急救的事。敏夫的父親對這對母女可說是厭惡到了極點，每次接到要求出診的電話，就會氣得破口大罵。 可是氣歸氣，最后還是得拎著醫(yī)務(wù)包乖乖地出診，搞不好也跟敏夫一樣，被郁美纏得脫不了身呢。
敏夫拋下意猶未盡的郁美，徑自走向玄關(guān)。女兒玉惠連忙從玄關(guān)旁邊的房間走出，跪在地上低頭行禮。放在眼前的信封已經(jīng)被使用過了，敏夫根據(jù)多年來的經(jīng)驗判斷，里面應(yīng)該裝了最低限度的診療費。
“請收下……”
玉惠的聲音十分低沉。敏夫嘆了口氣，將信封接了過來。
“我知道你很為難，不過若令堂沒什么大礙的話，請不要打電話要求出診好嗎？我不在醫(yī)院的時候，說不定會有真正需要治療的病患前來求診呢。”
玉惠縮著圓滾滾的身軀，頻頻低頭道歉。
“家母說什么都要請院長來一趟……”
“這我知道，可是我的職責是替患者治病，不是來這里閑話家常的。你能勸令堂來醫(yī)院看病固然最好，若真的說不動，也請勸阻她不要動不動就要求出診。”
“……是。”
玉惠怯生生地低下了頭，敏夫不由得又嘆了口氣，頭也不回地走出玄關(guān)。外面的道路散發(fā)出陣陣熱氣，黑色的柏油路面仿佛快被曬融了一般，周圍的空氣熱得令人心煩氣躁。
跟那種莫名其妙的母親相依為命的玉惠固然值得同情，可是在這種大熱天里，而且又是忙得不可開交的時候被叫來出診，敏夫很難不將一肚子火發(fā)泄在玉惠身 上。若有其他親戚勸阻兩人的行為還好，偏偏郁美是從別的地方嫁過來的，跟娘家很少聯(lián)絡(luò)。再加上她那種令人摸不著頭緒的言行，夫家在村子里的親戚更是早已斷 絕來往，就連附近的鄰居也都對她敬而遠之，唯一肯答理她的，就只剩下竹村文具店那些整日閑著沒事干的老人家了。只要郁美提出要求，他們就會伸出援手，不過 基本那些老人家也不想跟郁美扯上什么關(guān)系。這對住在邊陲地帶的母女，就這樣被其他村民孤立了起來。
“唉……”
敏夫覺得令人不快的檀香味似乎還殘留在白色制服之上。與靜信是多年好友的他并不排斥檀香的味道，甚至還覺得佛寺里的檀香聞起來格外有情調(diào)，因此他不知道是檀香本身的問題，抑或是自己的心理作用。
把車開上醫(yī)院旁邊的堤頂?shù)缆罚舴虼蛩慊氐结t(yī)院之后，立刻換上一套干凈的制服。這時他看到派出所的高見警官站在路旁。穿著制服的高見警官正以掛在脖子上的毛巾頻頻拭汗。將車子停下來之后，只見高見警官露出親切的笑容。
“原來是院長啊。”
高見木訥的微笑，讓敏夫有種得救的感覺。
“辛苦了，巡邏嗎？”
“哪里哪里，院長才辛苦呢。剛剛出診回來啊？”
“嗯，才剛從伊藤郁美女士那里回來。”
敏夫話音剛落，高見立刻吁了一口長氣。
“那可真不是普通的辛苦。”
“可不是嗎？今天天氣這么熱，不如一起去喝杯涼的吧。”
“這個主意不錯。”
高見笑逐顏開。敏夫示意請他上車，高見卻搖搖手，指著醫(yī)院的方向。兩人所在的位置距離醫(yī)院不過十幾米，明白了高見的意思的敏夫直接將車子開進醫(yī)院的停車場，高見也緊跟在后頭走進醫(yī)院。
“其實我今天不是巡邏，而是想學那些刑警打聽消息。”
敏夫走下車，望著高見有些不好意思的臉孔。
“打聽什么消息？”
“山入那三人是自然死亡的，這點我當然知道。不過為了保險起見，我覺得詢問村民是否看見可疑人物出入村子也是有必要的。”
“哦？”
“主要也是因為如果不主動調(diào)查的話，好像顯得我這個派出所的警官沒什么用處一樣。”
高見笑著拭去前額的汗水，朝著后門走去的敏夫也露出微笑。
“借這個機會跟村民聯(lián)絡(luò)感情，也不算壞事啦。”
“可不是嗎？不過我到處打聽之后，卻只有加藤家的小孩最近看到可疑人物而已。根據(jù)他的說法，前幾天他看到一個可怕的大叔沿著村道往上走去。”
“可怕？”
走進后門的敏夫反問。
“小孩子說話就是不清不楚的，就算問他怎樣可怕，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只知道那孩子是在傍晚時分看到那個大叔的，手上還拿著不知是球棒還是鐵錘的東西，所以才會覺得可怕。在裕介那孩子的眼中，兼正之家可是惡鬼的巢穴呢。”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不知我小時候是不是也跟他一樣。”
“不記得了嗎？”
“早就忘啦。不過綜合親朋好友的說法，我小時候似乎不是個討人喜愛的孩子。”
高見放聲大笑，這時清美剛好從休息室探出頭來。其實今天是清美的休息日，不過前來求診的患者實在太多了，不得已只有請她過來幫忙。休息日還得過來加班的清美似乎有些怨言，然而必須額外支付加班費的敏夫心情也好不到哪去。
高見摘下帽子，向清美打招呼。敏夫帶著高見回到準備室，換下白色制服之后，站在冷氣的出風口納涼。迎面吹來的涼風讓敏夫有種恍若隔世的錯覺。
“冷氣真是人類最偉大的發(fā)明。”
“除了冷氣，冰箱也是偉大的發(fā)明之一。”
“哈哈，有道理。”
“頂著大太陽跑遍全村的收獲，就只有那個可怕的大叔和黑色賓士而已。院長還記得七月底的時候，下外場有個孩子被車撞倒的事吧？”
敏夫點點頭。
“從七月底一直到現(xiàn)在，村民都沒看到陌生的面孔跑進村子里來，這段日子可真是天下太平呢。”
“我看是因為與世隔絕的關(guān)系吧？”
拿著帽子扇風的高見笑了幾聲。
“為了保險起見，我還特意跑了一趟兼正之家。”
“難怪會在路上碰到你。兼正之家有什么不對勁嗎？”
“就是那輛黑色型賓士嘛，村子里的人都說那一定是兼正之家的車。”
“原來如此，這倒是十分合理的猜測。”
“嗯，所以我就跑去兼正之家求證，去看看到底有沒有人住在那里。”
“結(jié)果呢？”
“大門內(nèi)側(cè)好像被閂住了，怎么推就是推不開，旁邊的小門也一樣。不過我倒是看了一下里面的情況。”
敏夫張大了嘴巴。
“你該不會翻墻而過吧？”
“哈哈……”高見更加難為情了。
“沒辦法，我就是放不下心嘛。里面的情況可真是慘不忍睹呢。”
“難道遭小偷了？”
“這倒不是。前面的庭院原本鋪了一大片草皮，卻沒人澆水，再加上最近的陽光又那么烈，那些草皮全都枯萎了。我看非重種不可了。”
“原來如此。”敏夫露出微笑。
“不過草皮枯萎了也好，若真的有車輛出入的話，只要觀察土壤上面有沒有車胎的痕跡就知道了。可惜枯萎的草皮上面并沒有車胎軋過去的痕跡，看來房子里真 的無人居住，也沒有什么人進出房子的跡象。之后我還湊在窗戶前往里看，里面也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樣子。為了保險起見，我還特地繞到房子后門檢查水電和瓦 斯。”
“哦？”
“可是總開關(guān)都沒打開，電表也紋絲不動，瓦斯更是沒有被使用過的跡象。我想房子里大概真的沒住人，否則現(xiàn)在天氣這么熱，沒有冷氣又沒有冰箱的話，根本就無法生活。”
“說的也是。冷氣不見得會整天都開著，冰箱就不一樣了。只要冰箱一運作，電表就會開始跑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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