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節(jié)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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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我還真的白跑一趟。”
高見抬起被太陽曬紅的臉放聲大笑，敏夫也報以同情的苦笑。村子里的每個人都渴望聊天的話題——嚴格說來，應(yīng)該是渴望變化。山入事件就像是丟入平靜水波 之中的石頭，替數(shù)十年如一日的山村生活投下一個變數(shù)。村民們希望事件所激起的波紋能夠越多越好，因此非常不愿意見到這個事件以偶發(fā)的不幸蓋棺論定。敏夫十 分了解村民這種唯恐天下不亂的心態(tài)。
第叁話
“嗯，山入是‘境’的一部分，既不屬于‘內(nèi)’，也不屬于‘外’，所以村民沒辦法感同身受，卻也不至于將那場悲劇當成茶余飯后的閑聊話題。”
“一起去喝兩杯吧。”
廣澤才剛提議，武藤就馬上點頭贊成。一旁的結(jié)城也不反對，于是就跟在兩人的身后。
后藤田家的葬禮剛結(jié)束，第一次參加葬禮的結(jié)城親眼目睹被埋在地下的棺木。外場的棺木上方?jīng)]有小窗子，葬禮結(jié)束之后，就直接在四周釘上釘子，沒有讓親屬 見最后一面的儀式，就跟火葬場的做法一樣。因此就算將棺木埋入土中，親屬也沒有將死者埋葬的實感，更沒有火葬場當中替死者撿骨時那種與親人訣別的感受。外 場的土葬有著與火葬截然不同的區(qū)別。
廣澤和武藤一路走向村子的核心——又被稱為外場，進入商業(yè)街一隅的某家店里。
結(jié)城興致盎然。搬到村子里已經(jīng)一年多了，結(jié)城經(jīng)常到商業(yè)街來采購日常必需用品，位于商業(yè)街一隅的這棟建筑物總是引起他的注意。陶磚砌成的白色外墻，往 內(nèi)凹的地方設(shè)置了一扇黑色的木門，上面還鑲著彩色的霧面玻璃。從外表來看，這應(yīng)該是一個店面，結(jié)城卻無法透過霧面玻璃窺視門后的景象。霧面玻璃上面鑲著 “creole”的金色字樣，看起來應(yīng)該是店名才對，不過結(jié)城卻不知道這個詞該怎么念，更不知道這家店到底是在賣些什么。每次看到這棟建筑，結(jié)城就十分好 奇，不過由于這并不是什么特別重要的事情，因此他總是心想以后找機會問武藤就好，久而久之就忘了這檔子事了。
廣澤拉開黑色的木門，沁涼的冷氣伴隨著清新的鋼琴聲從屋內(nèi)傳了出來。映入眼簾的吧臺和幾張小桌子，再加上撲鼻而來的咖啡香，結(jié)城心想原來這是一間咖啡廳。
“歡迎光臨。”
吧臺里站著一個年近五十的瘦小男子，穿著白色的襯衫和黑色的長褲，看起來就像是經(jīng)驗老到的調(diào)酒師。廣澤直接走到吧臺坐下，結(jié)城和武藤分別坐在他的左右。
“三位一起來��？參加喪事嗎？”
調(diào)酒師的語調(diào)十分柔和。廣澤點點頭，叫了一杯冰咖啡，結(jié)城也點了一樣的飲料。
“我們都是同一個治喪委員會的。這位是——”廣澤回頭看看結(jié)城，“結(jié)城先生。這位是老板長谷川先生。”
長谷川微笑點頭。
“這位就是工坊的結(jié)城先生嗎？還是第一次見面呢。”
“哪里哪里……原來這里是咖啡廳啊。”
長谷川放聲大笑。
“除了喝咖啡之外，這里也供應(yīng)便餐，晚上還會提供各式美酒呢。”
“這家伙是個怪人。”武藤苦笑不已，“他就是不肯掛招牌。”
“有什么特殊理由嗎？我看得出來這里是個店，不過因為不知道是賣什么的，所以之前一直不敢進來。這陣子我一直在尋找氣氛不錯的咖啡廳，想不到這里就有一間。”
“那可真是不好意思，往后還請多多光臨小店。”長谷川說完之后，忍不住抿嘴微笑，“不掛招牌才好，否則這里遲早會成為三姑六婆聚會的場所。一想到要在 店里播放低俗的流行歌曲，或是在午餐里增加納豆，我就無法忍受�；蛟S有人覺得我故作清高，不過我就是喜歡挑選客人，格調(diào)不高的客人我還不歡迎呢。”
“你本來就是故作清高。”武藤悻悻然，“不掛招牌也就算了，竟然還在門口寫上一個沒人看得懂的英文單詞。”
“那個詞要怎么念？”
“克立爾。”廣澤接口，“平常聽爵士樂嗎？”
“并不排斥。哦，原來是那個知名的爵士樂酒吧啊。既然如此，怎么不取名為‘dixie’迪克西蘭爵士樂。？”結(jié)城微笑，“‘ChickCorea’電聲爵士樂大師奇克•考瑞阿。也不錯啊。”
“果然是行家。”長谷川大為驚奇，“小店一直在等待像您這種熱愛爵士樂的客人呢。”
結(jié)城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長谷川先生也是從外地來的。”廣澤也笑了出來，“不過他太太倒是地道的外場人。”
“哦，真的嗎？”
“已經(jīng)三年了吧？”
長谷川點點頭，說道。
“三年半了。這段時間承蒙大家的支持，咖啡廳的生意總算上了軌道。剛搬來的時候，還得靠老婆下田耕作，才能勉強糊口呢。”
“我自己也是外地人，問這種問題似乎有點奇怪。不過我實在搞不懂，你為什么又搬回外場？”
長谷川露出苦笑。
“我以前在貿(mào)易公司做事，四年前獨生子意外死亡。”
結(jié)城頓時為之語塞。
“事情都過去了，沒什么好顧忌的。自從獨生子死于摩托車意外之后，我就失去了生活的重心，根本提不起勁在都市叢林當中努力打拼。當時獨自一人住在外場的老丈人也不幸去世，所以我們就搬了回來，在這里開了間咖啡廳，夫婦倆過著半隱居的生活。”
“原來如此。尊夫人也在店里嗎？”
“她出去了，現(xiàn)在還不到晚餐時間嘛。午餐和晚餐時是最忙的時候，平時只要我一個人顧店就好了。”
“這里還供應(yīng)午餐�。�”
“只是一些簡單的家常菜而已，跟晚餐差不了多少。小店主要供應(yīng)的還是咖啡和酒。”
“那可真是太好了。外場什么都好，就是找不到一個可以獨飲兩杯的地方。”
“可不是嘛。”長谷川微笑，“當初打算搬到外場的時候，就是這點讓我耿耿于懷。外場的確什么都好，就是少了像樣的酒吧和咖啡廳，所以才想干脆自己開一間算了。我本身也喜歡喝咖啡，更喜歡偶爾小酌一番，開這店也算是我的興趣啦。”
朝著結(jié)城點頭微笑之后，長谷川將視線投向一旁的廣澤。
“今天學校沒課嗎？啊，差點忘了現(xiàn)在是暑假。”
“其實我現(xiàn)在不應(yīng)該在這里的，不過今天特別請了個假出來透透氣。”
“大熱天的真是辛苦了。”
“辛苦倒是不會，已經(jīng)整理得差不多了。”
“整理？”結(jié)城的語氣帶有幾分疑惑。
“整理墓地。墓穴挖完之后，不是要將旁邊的地整理一下嗎？”
“哦……”
“村子里一旦有人往生，就必須清出一塊埋葬往生者的土地。不過我們的工作是種樹，往生者的法事做完之后，就將墳前的卒塔婆放倒，種植新的樅樹。若村子 里有人過世，需要新的墳地時，我們就將樹齡最老的樅樹砍掉進行整地，這就叫做整理墓地。墓地沒事先整理好的話，后果可不堪設(shè)想。像現(xiàn)在天氣這么熱，總不能 叫喪家等墓地整理好之后，才將往生者下葬吧。”
“我們還要負責砍倒樅樹？”
“視情況而定，砍樹的工作大部分都是交由安森工業(yè)負責。尤其是夏天的時候，不請他們砍樹根本就來不及。”
“安森工業(yè)，哦，在門前嘛。原來他們也承攬砍樹的工作。”
“最近房屋翻修的生意越來越少了，這陣子他們所承攬的工作幾乎都是整理墓地。聽說后藤田家的阿吹春天的時候才請他們將墓地整理干凈，所以土壤還算松軟，我們挖起來格外輕松。只是一想到親生兒子竟然比自己早一步躺進去，就不由得同情起阿吹的遭遇。”
“外場的人都會事先將自己的墓地整理出來嗎？”
“一小部分的人的確有這種習慣。久病不愈的老人家為了避免給子孫添麻煩，多半都會將自己的墓地事先整理出來，不過也不是每個人都會這么做。這么說起來，后藤田家的阿吹還真是個體貼兒女的好媽媽。”
“……嗯。”
“說來真是令人鼻酸，我都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她才好。長臥病榻的老人若不幸去世，子女至少有個心理準備，對于父母親的離去雖然不忍，倒還可以接受�？墒前装l(fā)人送黑發(fā)人就顯得格外凄涼了，就算想要安慰慘遭喪子之痛的父母，也不知道從何說起。”
一旁的長谷川喟然嘆氣，仿佛非常認同廣澤的說法。武藤的臉上也掛著心有戚戚焉的表情。這時，廣澤凝視著手中的玻璃杯，說道：“我有個剛滿四歲的女兒，每當想著女兒先我而去的情景，就會覺得旁人的安慰根本是毫無意義的。”
結(jié)城心中也浮現(xiàn)出獨生子的臉龐。
“……嗯。”
當自己年老力衰、滿心以為即將拋下兒子先走一步的時候，兒子突然早一步離開人世——父母心中的哀傷與絕望是可想而知的。結(jié)城想起阿吹痛不欲生的模樣， 在喧鬧嘈雜的葬禮當中，就只有她一個人靜靜地坐在一旁，仿佛失去了生命的光彩。大家都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她才好，不發(fā)一語的阿吹在交頭接耳的眾人當中顯得格 外孤獨。
這時結(jié)城突然皺起眉頭。阿吹身邊的人與其說是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她，不如說是根本沒注意到她的存在。沒有人關(guān)心那位慘遭喪子之痛的老母親，大家注意的焦點都集中在北山另一邊的山入。
“……一點同情心也沒有。”
廣澤歪著腦袋，試著理解結(jié)城的喃喃自語。察覺失態(tài)的結(jié)城連忙堆出滿臉的笑容，卻笑得十分勉強。
“我只是覺得秀司先生的葬禮很熱鬧，不過大家的注意力都不在葬禮本身。本來以為像外場這種小村落應(yīng)該是充滿人情味的，來參加葬禮的親朋好友紛紛替遺族加油打氣，一起度過喪失親人的陰霾才對。”
長谷川和武藤對望一眼，廣澤露出十分困惑的苦笑。
“結(jié)城先生說的沒錯，今天來參加葬禮的人，注意力的確都不在阿吹和秀司先生的身上。”
今天的葬禮簡直就像廟會一樣。結(jié)城知道村民渴望新的話題，更知道山入的慘劇早已成為村民們不可或缺的生活娛樂。然而他不能接受的是，為什么一定要在舉行葬禮的時候討論這個話題。
“再說山入事件可是一大慘事，同住在村子里的三位老人家同時死于非命，死狀還相當凄慘。我知道村子里不常發(fā)生這種大事，因此參加葬禮的人難免會提到這 件事，只不過就算再怎么離奇，也用不著在葬禮上討論得口沫橫飛吧？山入的那三人也是外場的村民，我覺得像這種將自己的快樂建筑在別人的痛苦之上的行為十分 不可取。”
“結(jié)城先生，你還記得送蟲祭那天的事情嗎？”廣澤的語調(diào)十分冷靜，“當時你扛著稻草人從一個祠堂走到另一個祠堂。”
“嗯，當然記得。”
“那些祠堂供奉的都是道祖神。”
結(jié)城有些疑惑，不明白廣澤為什么提到這個。沒過多久，他就意識到廣澤話中的含意。
“道祖神是指看守道路的神明吧？”
“除了看守道路，還負有庇護全境的職責。外場有許多道祖神，即使是地藏石像或是青面金剛冢也都是以石頭刻成的，本身就帶有道祖神的性質(zhì)。道祖神是介于村子內(nèi)外之間的神祇。”
結(jié)城思索片刻。
“對不起，其實我對這方面也不太熟悉……”
廣澤笑著跟結(jié)城道歉。
“道祖神原本是介于內(nèi)外之間的神祇。舉例來說，我們習慣以‘內(nèi)’來稱呼自己的家，不過這個‘內(nèi)’字所代表的含意不僅僅是自家的建筑物本身，而是帶有更抽象的含意。舉凡自己或是自己的空間、家人，與之相關(guān)的各種記憶都包含在‘內(nèi)’的觀念之中。”
“嗯，的確如此。”
“建筑物本身的‘內(nèi)’代表的就是一種界線，指的是被建筑物的內(nèi)墻或是庭院的外墻所包圍的空間，用意就在對外說明從這條線到那條線的范圍都是屬于我家的 意思。不過比較抽象的‘內(nèi)’就沒有所謂的界線了，‘內(nèi)’之外的范圍一定是無法區(qū)分內(nèi)外的灰色地帶，人們口中所謂的‘內(nèi)’，在某種情況下甚至會成為 ‘外’。”
“嗯……”
“村子的情況也一樣。外場在行政區(qū)分上被稱為外場校區(qū)，所涵蓋的范圍十分明顯，都有實際的界線。不過在一般人的觀念當中，村子的界線就很曖昧了，因此村子本身就是所謂的‘內(nèi)’。”
“就像我們公司、我們的學校一樣嗎？”
“沒錯。我們將村子視為‘內(nèi)’，然而有內(nèi)必定有外，這是必然的道理，因此我們很自然地就將整個世界分為‘內(nèi)’和‘外’兩大部分。這么一來，內(nèi)外的分界線到底在哪邊，就成為大家爭議的地方了。”
“嗯，的確有道理。”
“一般人習慣二分法，把白的分一邊，黑的分一邊，最后就剩下不算黑也不算白的灰色地帶�；疑貛в袝r被歸類為白色，有時被歸類為黑色，端看當時的情況而定。”
“嗯，或許吧。”
“同樣的，‘我們的村子’這種觀念上的界線，就跟‘內(nèi)’一樣的曖昧不清，成為分界上的灰色地帶。這種混沌不明的灰色地帶就叫做‘境’，你可以將它歸類為‘內(nèi)’，也可以歸類為‘外’。道祖神就是‘境’的神祇，掌管‘內(nèi)’與‘外’之間的區(qū)域。”
“哦……”
“所以道祖神除了保護我們不受外來邪靈和惡鬼的騷擾、庇佑年年豐衣足食之外，有時也可能化身為侵害村民的惡靈，這種兩面刃的性質(zhì)就是道祖神的特征。自 古以來，人們就相信石頭是介于生物與無生物之間的物質(zhì)，因此后人才會在村子的界線附近設(shè)立石頭、石碑或是地藏石像，將它們當成道祖神膜拜。”
“原來這就是我們祭祀道祖神的原因。抬著稻草人四處游走，將村子里的穢氣、疾病和罪孽一掃而空，然后再丟到介于內(nèi)外之間的‘境’。儀式進行完畢之后，一定會將道具丟在村子里的某個角落，而不是丟棄在‘外’，這也是因為道祖神兩面刃的性質(zhì)吧？”
廣澤露出欣慰的微笑。
“正是如此。對于村民來說，惡鬼就是疾病的象征，會隨著稻草人走出村子，然后在‘境’的內(nèi)側(cè)進行凈化。”
“這就是‘鬼在外，福在內(nèi)’的由來嗎？”
結(jié)城笑了出來，廣澤也露齒微笑。
“直到現(xiàn)在，”微笑的廣澤就像溫厚的長者，“村子里的人依然很重視這些儀式。對于村民來說，村子就是‘內(nèi)’，村子之外的地方就是‘外’，這種區(qū)別意識非常強烈。不過從另一個角度來看，整個村子也等于是被外界孤立一樣。”
“嗯……我了解你想說什么。”
廣澤吐了一口氣，凝視著手中裝滿咖啡的玻璃杯。
“山入是個即將消失的村落。偌大的地方只剩下三個居民，而且又位處與村子隔絕的山谷里，也難怪村民會對山入產(chǎn)生嚴重的疏離感。若問山入到底屬于村子之 內(nèi)還是之外，無論從過去的歷史或是現(xiàn)在的行政劃分來看，絕對是屬于村子之內(nèi)。然而在村民的意識當中，山入早就是村子之外的世界了。”
結(jié)城頓時恍然大悟。
“也就是說山入被村民摒除在‘內(nèi)’的意識之外，成為‘境’的一部分了。”
“我想應(yīng)該如此吧。住在山入的三位老人家接連過世，村子里的人當然會將這件事視為天大的慘事，畢竟那三人臨死的時候，身邊連一個可以照應(yīng)他們的人都沒 有，就這樣孤零零地離開人世。然而，村民雖然替他們難過，卻不覺得那是發(fā)生在自己身邊的慘事。就像在電視新聞上看到其他國家發(fā)生災(zāi)難的時候，我們一樣會覺 得他們很可憐，一樣會同情他們的遭遇，不過卻僅止于此而已。山入發(fā)生的事件對村民來說欠缺真實感和迫切感，他們只是基于理性的思考，而覺得應(yīng)該要將那個事 件視為一個悲劇罷了。”
“不過山入也不算是‘外’吧？”
“嗯，山入是‘境’的一部分，既不屬于‘內(nèi)’，也不屬于‘外’，所以村民沒辦法感同身受，卻也不至于將那場悲劇當成茶余飯后的閑聊話題。”
“經(jīng)你這么一說，我就明白了。”
“這就是為什么你會覺得大家不把山入里的人當成自己人。再說葬禮原本就是祭祀的一種儀式，祭祀往往會帶給別人一種有別于日常生活的特殊感覺，一大群人 聚在一起參加一種儀式，更容易令人將其與喜氣洋洋的慶典互相混淆。若再加上身邊發(fā)生不尋常的大事，那件大事與自己沒什么關(guān)系，卻又沾得上一點邊的話，在這 種相乘效果的影響之下，也難怪大家的心情會浮躁起來。”
“說的也是。”
結(jié)城點點頭，終于弄清楚村民們?yōu)槭裁磿心欠N反應(yīng)了。不過在內(nèi)心深處，也為這種根深蒂固的排他性心寒無比。
書名：《瘋狂的醫(yī)院》
作者：九方樓蘭
出版：金城出版社2012年7月
定價：29.80元
書號：978-7-5155-0480-3
分類：文學/懸疑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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