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節(jié) 恐懼與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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節(jié)選自1967年4月在巴黎與年輕人進行的一次討論
克：困惑也許是導(dǎo)致恐懼的主要原因之一。感到困惑卻找不到出路，我們因此而恐懼。深陷悲傷之中卻無法終結(jié)悲傷，我們就會絕望地說：“這毫無希望，就是這樣，就是那樣。”那么，可有出路？我們來探索一下。
當我們說“我很困惑”，我們是否真的看到了這個事實？你明白我的意思嗎？是我意識到自己餓了，還是別人告訴我我餓了？這兩者截然不同。那么究竟是哪一種情況？是我意識到我困惑，還是只有與某事聯(lián)系到一起時，我才感覺到自己的困惑？
問：與我們想象出的某種狀態(tài)相聯(lián)系時。
克：就是這樣。那么，困惑是一種直接的體驗?zāi)兀蛘邇H僅是與某種狀態(tài)——這狀態(tài)并非此刻的事實——進行比較之后得到的一種體驗？請注意，先生們，探討這一點很重要。“我很困惑”——我對這一點的認識，就像意識到自己餓了一樣呢，還是只有當我與某種東西——我曾經(jīng)想到或達到的狀態(tài)，或者我曾經(jīng)領(lǐng)悟到的清晰狀態(tài)——進行比較時才會意識到？先生，當你饑餓時，你會和你不餓時比較嗎？你不會吧，你就是肚子餓了。我是否以同樣的方式意識到我很困惑？如果你意識到了這一點，那么這個問題就變得極其重要，你就會去尋找答案。
問：那我們?yōu)槭裁礇]有意識到呢？
克：等一下，等一下。首先看到其中的不同。當你意識到你餓了，你就會行動——乞討、賒欠或者偷竊——至少你會去做些什么。但是如果你說“好吧，我也許餓了”，那么你就會慢慢來，來談?wù)撘幌拢懻撘幌履阋阅姆N食物，等等。但當你意識到了，你即刻就會行動。而這就是整個重點。我困惑，而且我意識到我所做的任何舉動——思想中或者由思想引發(fā)的任何活動——依然還是困惑。對嗎？我有沒有意識到這個事實？這表示，是思想在制造困惑，進而帶來恐懼。
問：但問題是，人一旦聽到了這些，就會去想象一個沒有思想的狀態(tài)。
克：不，先生。你看，你并沒有從事實走向事實，你已經(jīng)遠離了事實。我很困惑，而且我意識到無論我做出任何舉動，都依然是困惑的產(chǎn)物。一旦我知道了這一點，我就會停下來，不去虛構(gòu)、推理或者感到絕望。我說：“天哪，我困惑。”然后會發(fā)生什么——實際上而不是理論上會發(fā)生什么呢？當我意識到我很困惑，而且無論我做什么、想什么，希望完成某項活動，做出什么舉動，都是困惑的產(chǎn)物，也因此增加了更多的困惑——當我意識到我心理上很困惑，心智從心理上做出的任何舉動，都依然在困惑的領(lǐng)域之中，我就會停下來，不是嗎？心智的活動停下來了，因此我不再恐懼，“因為恐懼是困惑的一部分”。
現(xiàn)在這是我們每個人的事實嗎？——否則我們無法探討這個問題。
問：我不是。我還處于絕望狀態(tài)。
克：我意識到?jīng)]有出路，那條路到達不了任何地方，那是個死胡同。我會怎么辦？不要說“好吧，我不知道怎么辦”，你是不會待在那兒的；你會轉(zhuǎn)過身來，不是嗎？
問：但是如何意識到呢？
克：問題就在于此：如何意識到人完全是困惑的，而不是如何從困惑中脫身。于是你開始去探索這種困惑的根源——因為你已經(jīng)停下來了，而不是因為你在尋找什么。我不知道你是否看出了其中的不同。以前，我尋找困惑的原因，是為了清除它們；因此我的觀察、我的探索與現(xiàn)在截然不同，因為現(xiàn)在我意識到我很困惑，我發(fā)現(xiàn)任何活動都于事無補。這種看，是截然不同的觀察。
問：他沒有任何動機。
克：就是這樣。他沒有動機，而另一個人有動機。
問：你從困惑中去看這個問題就不同了，因為你背后有個動機——你看到你想看到的東西，而不是實際狀況。但是如果沒有動機，你就能夠直接看到事實。
克：對。請聽清楚他說的話，弄清他的意思。他說：如果你有動機，那么動機就會產(chǎn)生扭曲作用，而當你沒有動機時，你就能夠清晰地看到。
問：但我們?nèi)绾尾拍軟]有動機呢？
克：等一下，等一下。你無法停止任何東西，能做的僅僅是去觀察。先生，你錯過了整個重點，你太理智了。這是一個直接的問題，而不是一個智力上的問題。
我這一方的任何活動都是困惑，而這就是困難所在�，F(xiàn)在我意識到，只要我?guī)е鴦訖C去看，所有的看都會被扭曲。所以有沒有可能不帶著動機去看？顯然，正是動機滋生恐懼。所以，這其中包含了一個更為根本的問題：行動的發(fā)生有沒有可能沒有任何動機？
摘自《會刊》1974年第2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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