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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節(jié) 愛吊嗓子的兩口子上篇

  瑩雪和紀(jì)林回了家,只見客廳雪亮,一對小夫妻正在廚房叮叮咚咚。男的個子不高,偏瘦,拿著勺炒菜,病蔫蔫的受氣樣子。女孩卻很高大,短頭發(fā),濃眉黑眼,精明、干練全都寫在臉上。她切菜的速度很快,咔嚓咔嚓,很有氣勢地響個不!,撗]有猜錯,他們正是愛吊嗓子的小文和小李。小李轉(zhuǎn)過頭來,一張瓜黃的臉,眉毛苦成了八字,他說:“我們也在等秋谷的空房。”
  
  “秋谷現(xiàn)在是中國谷。”小文邊說邊看了眼瑩雪,手中的菜刀依然咔嚓咔嚓很有威力,“反正是張家吵架、李家離婚,第二天全體人民都知道了。誰誰兩口子打得鼻子都歪了;誰誰下了第三胎還是個女孩;誰誰床上沒反應(yīng)像頭死貓,老公只好流落到街上找野雞跳舞。”
  
  樓上傳來一陣腳步聲,小文收了聲。一個清瘦的男人走下來,主動與紀(jì)林握手:“我叫趙偉,在生物系,我早聽肖云說過你們要來。她急得不行,一個月前就開始找房子,又去教會聯(lián)系家具,還邀了一幫男生幫她抬家具。”
  
  “這兒的小伙子誰不對肖云獻(xiàn)殷勤?換個人試一試,你喊得動?”小文冷笑一聲,“我聽人說,她故意裝瘋賣傻誰也不想定,像貓一樣玩弄著這一群老鼠。”
  
  “肖云單身又可愛,也難怪招人喜歡。”趙偉笑道。
  
  “可愛?”小文的聲音像仙人球,“你這話可別讓老婆聽見,小心她打工回家把你撕成紙人兒。”
  
  “看看這些女人,一個比一個……”小李吐了吐氣,沒有把句子說完。他看起來很累很虛,像個快要融化的雪人。
  
  “女人怎么了?”小文鼻子一哼,眼皮半抬,“辛辛苦苦打工撐起一個家,最后還遭人白眼紅眼。你當(dāng)我不知道你們這些男人的心思?恨不得搖身一變,成了單身,碰見像肖云這樣的單身,就油頭粉面去唱一出桃花戲。不過呢,肚皮子餓了、身子骨癢了,又賴皮厚臉地爬回家了,像一頭夾起尾巴的公狗。”小文使了勁,菜刀一剁一剁地亂響,像隆隆的鼓聲,聲勢浩大地配合她的高音,“男人生來就是賤!”
  
  瑩雪聽得耳朵辣。小文在國內(nèi)是名牌大學(xué)的研究生,怎么看也不該像個怨婦;亓俗约旱姆块g,紀(jì)林和她都不想說話,時差還沒倒過來,暈乎乎地入了夢,夢里也有嘩嘩啦啦的水聲和人聲。
  
  趙偉的老婆方亭回家了。今晚打工的小費(fèi)不好,她的腳步很重,咚咚咚,踩在老舊的木地板上,像悶雷。她憤怒地打開水龍頭,水嘩啦啦地響成了瀑布。她敞開冰箱,發(fā)現(xiàn)有人動了她牛奶的位置,明知房內(nèi)已經(jīng)有人入睡,就是壓不住自己炮仗一樣的嗓音:“我今晚霉得長了蛆!”“小聲點,”趙偉說,“小費(fèi)還過得去吧?”
  
  “一大群黑鬼打我的鐵(吃飯不給小費(fèi)),吃得滿桌滿地的雞翅膀都飛起來了,一分錢沒有。這群死鬼、臭鬼、爛鬼,下輩子投胎變黑豬吧!”
  
  黑暗中,瑩雪聽得一清二楚。想那黑人在兩百多年前,從非洲大陸被強(qiáng)裝入船,如牲口一般,賣到美國當(dāng)黑奴,世世代代,血淚流成了江。兩百多年過去了,并未徹底翻身。其實誰也沒有翻身。
  
  “我可以不跟黑鬼計較,可這樣的日子長得連個尾巴都看不見。”方亭突然痛哭起來,哭得放肆無束。紀(jì)林也醒了。
  
  “三年了,我一直在餐館侍候死黑鬼。你讀你的博士,沒問題,兩年后能找到工作嗎?”
  
  “樓歐潤的那個實驗確實離不開我。”趙偉的聲音小得像病貓。
  
  “就你好心,還在擔(dān)心導(dǎo)師。”方亭的聲音像冰針,“不是我狠心,你再不換專業(yè),我就準(zhǔn)備換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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