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節(jié) 傷痛記憶上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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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偉的車子開到鄧子龍家的巷口,鄧子龍?zhí)嶂铝塑,李偉從車窗伸出頭來對鄧子龍道:“子龍,你剛下飛機,我給你兩天假,在家好好休息,替我跟爺爺問好,說我改天提兩瓶酒來找他。”“好的。”鄧子龍回答,面包車離開,鄧子龍?zhí)ぶp快的腳步走進小巷。
小巷是狹窄的小道,僅僅能過單車或者小型汽車,兩邊是集中體現(xiàn)了中國傳統(tǒng)文化精神的建筑物。小巷彎彎曲曲,顯得簡陋而又潮濕,但此時此刻的鄧子龍卻感覺良好,他已經(jīng)找到了回家的那種奇妙感覺。前幾天那種在法國與魁梧男子對決時緊張得快要崩潰的心情現(xiàn)在已經(jīng)一去無蹤,他輕松地踩在青石路面上,嘴里不由自主哼起了周杰倫的歌曲,不遠處出現(xiàn)了一個非常醒目的路邊小雜貨店。
只見那小雜貨店門的上方斜掛著一個非常舊的木質(zhì)招牌,玻璃柜臺沖著街面,客人站在街上就可以購買小店的商品,木質(zhì)貨柜上擺滿了煙、酒、食物……小店里不大的空間放著一張方桌,桌上有一個自動飲水機和一些餐具。
一個戴著瓜皮帽的中年男人躺在一張竹躺椅上看著掛在半空的電視,離他不遠一個身穿長裙的女人正站在一個小凳上整理貨架上的貨物。
那中年男人看鄧子龍走過來,起身到貨架上拿了一掛臘肉,大聲對鄧子龍說道:“子龍,到叔這里拿掛臘肉給你爺爺下酒。”向已經(jīng)從小凳上下來的女人使了個眼色,女人馬上進了里屋,鄧子龍拿過遞來的臘肉:“李叔,多少錢?”
離這小店不到五十米,有一個庭院,院里種了一些花草,墻上掛著風干的辣椒,從院里向客廳望去,里面煙霧繚繞,坐在沙發(fā)上的一個留著花白胡須的老者放下手里的電話,說道:“李嬸說老大回來了。”把拿在手中的煙斗按熄,藏在柜子后面,對旁邊一個也有一點歲數(shù)的老人道:“老吳,你趕緊把窗戶打開。”
那個叫老吳的老人趕緊起身開窗,打開屋里的電風扇,自言自語:“這小子出差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
那花白胡須的老者喝了一口水,說道:“不知道,千萬不要讓他知道我又開始抽煙了,否則,挺麻煩的,他比那小的難對付。”說著把漱口的水吐到窗臺上的花盆里。
吳叔笑了笑:“那當然,那小子干過偵察兵你難道不知道。”屋里的煙慢慢散去,兩人又坐到桌前,接著下起棋來,吳叔說:“老鄧,我記得去年你那次住院后,那倆小子就不允許你抽煙了。”
“你說得沒錯,酒每餐只能二兩,按時吃藥,不能抽煙,這是那時定的。”老鄧苦笑。
“他們也是為你好,說老實話我這樣幫你瞞著他倆,真覺得有點對不住他們。”老吳臉上露出為難的表情。
“老吳你別想那么多,你也知道,我之所以答應(yīng)他們戒煙是為了讓他們不要擔心我的身體,他們真不知道他們的爺爺有幾十年的煙齡,怎么戒得了。”老鄧安慰老吳。
“我知道,我想住在這里的街坊鄰居也應(yīng)該都知道。”老吳苦笑。
老鄧站起來,看上去有些傷感,“風風雨雨幾十年,親人一個個離開,吸上一口煙,那些就快被遺忘的記憶就會浮上心頭。”嘆了一口氣,“說實話,這煙是跟在我身邊最長久的東西,在我的人生就要快走到盡頭的時候我更加不想讓它離開我。”
鄧子龍開門進來:“爺爺。”看到老吳,驚喜地說:“吳叔也在,吳叔什么時候來北京的?”
“昨天,先到天壇看了我閨女,然后到這里來看你爺爺。”老吳回答。
“湖南老家還好嗎?”鄧子龍又問。
“還好,變化特別大,子龍,我相信你如果再要回去肯定會找不到北的。”老吳笑吟吟地說。
老鄧看著鄧子龍,故作驚奇:“子龍,你怎么出差這么快就回來了?”
鄧子龍笑了笑:“公司搞周年慶祝,經(jīng)理要我提早回來。”舉起李老板給的臘肉,“這是李叔送的,我要給錢,他死命也不收。今天吳叔就別到你閨女那吃了,在這里陪爺爺喝兩杯。”
吳叔故意說:“那可要看老頭子是不是樂意。”
“我能不樂意嗎?反正我可不會求你留下。”老鄧顯得老神在在。
“那好。”老吳拿過鄧子龍手中的臘肉向廚房走去,“我來做飯。”
老鄧望著吳叔的背影,嘴里嘟嘟噥噥:“算你識趣。”
鄧子龍看這屋里好像少了一個人,好奇地問道:“今天子華應(yīng)該沒有課!爺爺,子華呢?”“一大早他就出去了。”
“哦!那我打他電話。”鄧子龍走進自己的房間拿起手機,撥通了子華的電話。
只聽電話那邊傳來一個有些稚嫩聲音:“哥,什么事?”
“子華,你在哪里?”鄧子龍問。
“我在福利院。”
鄧子龍臉上露出一些傷感的表情,停頓了一下,說道:“小胖他們怎么樣?”
“比以前好多了,已經(jīng)開始和別人交流了,我現(xiàn)在正騎著自行車帶小胖他們幾個在草坪兜圈子。”鄧子華說。
“告訴他們,我會去看他們。”鄧子龍說。
“知道。”
“我今天休假,回家來看看你和爺爺,現(xiàn)在在家里,吳叔也在,你會回來吃飯嗎?”
“好的,我馬上回來。”
鄧子龍放下手機,躺到了床上,看到墻上正對著自己掛著的一張相片,那是一個年輕美麗的女子身著軍服笑容燦爛地站在海灘。鄧子龍表情馬上陰郁起來,而且變得非常傷感,于是站起來,打開窗子。
看著那紅彤彤快要落山的夕陽,鄧子龍腦海里閃現(xiàn)出幾年前那一個雷雨交加的晚上。鄧子龍和戰(zhàn)友們表情嚴肅地站在一個大廣場上,照片上那個女孩――他的女友劉娟身著醫(yī)療人員服裝站在離他不遠的一個方隊里。一個中年軍官站在主席臺上,痛苦地大聲喊道:“孩子們,在幾小時前,我們的汶川發(fā)生了里氏8.0級大地震,我們不知道那里情況有多糟,只知道那里有我們的同胞期盼著我們的幫助……”
鄧子龍和劉娟不由自主深情對望,張口小聲告別,那中年軍官又喊道:“我們已經(jīng)做好了準備,無論前面等著我們的是什么……”
那中年軍官講話完畢,鄧子龍和戰(zhàn)友們快速奔向飛機,劉娟和戰(zhàn)友們奔向醫(yī)療救護車,兩人戀戀不舍地回頭向?qū)Ψ綇埻?br />
鄧子龍登上飛機,心卻還留在劉娟身上,他實在為她擔心,真怕她有什么閃失。飛機起飛,他掏出打火機準備吸煙,但看到打火機上貼的劉娟相片,耳邊又響起劉娟那甜美的聲音:“子龍,別吸煙了,吸煙對身體有害……”于是搖了搖頭,把煙放到了懷里。他身邊的一個比他年紀好像稍微大一點的士兵看到鄧子龍手上玩的打火機上劉娟的相片,問道:“鄧子龍,這打火機上面的女人是你女朋友?”鄧子龍點了點頭。那士兵道:“真漂亮,我的女朋友要是有她這么漂亮,我睡在夢里都會笑醒。”鄧子龍笑了笑,沒說什么。
命令聲響起,士兵們背起降落傘站了起來,那中年軍官站在隊伍的第一個,大聲說道:“孩子們,我必須告訴你們,現(xiàn)在的傘降高度和惡劣氣候都不允許我們從飛機里跳出,如果真要跳出,毋庸置疑肯定會有生命危險。”
士兵們毫不畏懼、目光堅定地望著那中年軍官。那中年軍官又道:“我們都知道這次地震的嚴重性,災(zāi)區(qū)的人民在等著我們,我們早一點抵達災(zāi)區(qū)就會有人早一點脫離死亡的危險,我們在和死神搶時間。”接著又嚴肅、堅定說道:“我們中國人民解放軍是一支創(chuàng)造奇跡的部隊,在我們眼中人民的利益高于一切,我想機上的各位應(yīng)該知道我們沒有別的選擇。”轉(zhuǎn)身領(lǐng)頭跳下飛機,士兵們一個接一個無聲跳下……
人在福利院的鄧子華聽說哥哥回來了,十分高興,他推著自行車送小胖他們來到教室門口,正準備離開。突然,不遠處傳來十分好聽的鋼琴聲,如同空曠山野上突然飄來的一朵流云,有人說過音樂就像一條破譯出來的DNA密碼,這條密碼里面包含了我們的潛意識信息,那就是對音樂的放松、坦蕩及催眠、激發(fā)的潛質(zhì)。
小胖聽到那鋼琴聲大叫:“神仙姐姐來了,子華哥哥快跟我來。”拉著子華向琴聲響起的教室跑去。子華也被那好聽的琴聲深深打動,他隨著小胖他們快步來到不遠處另一間教室窗前,只見那教室光線相當好,墻上貼著七八十張電影廣告。
屋中央擺放著一個黑漆已經(jīng)全部脫落、看上去非常陳舊的鋼琴,圍著鋼琴放了十幾把椅子,已經(jīng)坐滿了大小不一的十幾個小孩,他們隨著好聽的鋼琴聲輕聲歌唱。彈奏鋼琴的是一個短發(fā)女子,看上去不到二十,身材修長,容貌美麗,指尖在琴鍵上輕盈飛舞,看上去格外嫵媚動人。
窗外的鄧子華見此美景,如醉如癡,正在充滿無限遐想的時候,他懷里的手機非常不識趣地響了起來,鄧子華知道是他哥哥的電話,于是沒有接電話趕緊轉(zhuǎn)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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