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節(jié)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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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晏帶著全家人,從東都洛陽出發(fā),一路往西,從陜州茅津來到黃河,河水激流向東,河的對面是河東平陸縣,經(jīng)過平陸就可以到達劉晏的目的地夏縣。
茅津渡位于山西省運城市平陸縣城南約四公里處。歷史上曾名陜津渡、茅城渡、會興渡,因古代茅族居此而得名,茅津渡地形險要,歷史悠久,是溝通晉豫兩省的交通要津,也是萬里黃河上的一個極為重要的渡口,與風陵渡、大禹渡并稱為黃河三大古渡,有“鐵碼頭”之稱。
北魏酈道元在《水經(jīng)注》云:“陜城北對茅城,故名茅亭,茅戌邑也,津亦取名。”此為茅津的由來。后為別于茅津村,人們才習稱之為“茅津渡”。據(jù)《平陸縣志》載:“茅津地當水陸要沖,晉豫兩省通衢,冠蓋之絡繹,商旅之輻輳,三晉運鹽尤為孔道。”據(jù)載,茅津在春秋戰(zhàn)國時,已形成渡口,且是兵家必爭之地。晉獻公二十二年(公元前655年),晉獻公假道于虞,伐滅虢國,即由茅津渡河。公元前627年,秦穆公伐鄭,晉出奇兵從茅津渡河,以逸待勞,敗秦軍于崤山。
而此時的茅津河道上一列列船只交錯而過。登上岸邊,碼頭四周熱鬧非凡,岸上運輸較多的貨物以食鹽為多,河東解州池鹽天下聞名,這里很多鹽都來自解州。
過了黃河,他們又雇了車馬繼續(xù)行進。
此時正值春天,小草剛剛發(fā)芽,萬物復蘇,農(nóng)民們牽著耕牛在地里勞作。
劉晏看到此景,擊掌歡欣而嘆:“多么美的人間天堂畫卷,這里景色宜人,百姓安居樂業(yè),村落炊煙裊裊似有似無,遠離戰(zhàn)禍饑荒,安享這太平之光年,出生在這里,成長在這里是多么幸福!”
劉晏感慨剛發(fā)完,旁邊經(jīng)過的一位農(nóng)夫哼了一聲,用一種不屑之色瞥了劉晏一眼。
劉晏很是詫異,叫車夫攔住那位農(nóng)夫。
車夫很快把那人帶到劉晏跟前。劉晏見此人神色憂郁,衣服破舊。那人卻露出一絲怯意。
劉晏對那人施了一禮,很和氣地說:“這位老哥,我有一事不解,別無他意,特請教。”
農(nóng)夫聽他這般說,放下心來,趕緊還禮:“這位公子,您有事請講,請教可是受不起。”
劉晏指了指前方,對農(nóng)夫說:“這方水土景色宜人,今年雨水充沛,定是個豐收之兆,您有什么不如意請道來?”
農(nóng)夫笑了笑說:“請問您從哪里來?”
車夫搶過話頭:“這位公子是從東都洛陽來的。”
“嗯,不瞞您說,您可能長年生活在洛陽,很少到鄉(xiāng)下,自然想象不到鄉(xiāng)下的真實情況,才不由贊嘆這里。但請恕罪,剛才聽公子那番議論,我確實是失態(tài)了。”
劉晏聽了并不生氣,反而用鼓勵的眼神暗示農(nóng)夫繼續(xù)說下去。
“以小人的理解,盛世是權貴闊商們的盛世,他們有權有錢有人,自然吃有人送,穿有人做,用有人供,喝酒吃肉都有人伺候著。對他們來說,不止是盛世,簡直是天上的神仙生活。但普通百姓的生活可不是這樣了,盛世從來和咱們小民無關,雖說和戰(zhàn)亂相比,吃的用的沒那么緊張,但一年春夏秋冬圍著衣食奔忙,一家老小都眼巴巴地盼著,等著,一天不勞作,一天就會缺食少穿。大人,鄉(xiāng)下人苦!”
“朝廷分給你們的土地不夠養(yǎng)活你們嗎?怎么還會那么困頓呢?”劉晏不解地問。
正說著,對面走來十幾個衣衫襤褸的流民,劉晏頗覺詫異。
“車夫啊,你注意到了沒有,我們這一路上遇到不少這樣穿著的流民,你去問問他們來自那里,去什么地方。”劉晏說。
車夫停下車,朝著一位推車攜口的一位壯年人喊到:“老哥,慢走,慢走,請問你是從哪里來,要到哪里去。”
“我們從夏縣來,要去南方。”
“老哥,不好好在家呆著,為什么要離家出走呢?你看你車上的孩子那么小,怎么忍心讓他跟著你奔波呢?”車夫喊道。
壯年人邊走邊回了一聲:“兄弟,我們也沒有辦法,我們是逃戶。”
“逃戶?大人,他們都是逃戶,為什么會有這么多逃戶?朝廷怎么不管呢?”車夫很不解地問劉晏。
“車夫,你去給我請一位逃戶,我要了解一些情況,注意態(tài)度,要和氣,不能驚嚇到人家。”劉晏吩咐道。
“是,大人,不過現(xiàn)在天色已晚,不如我們就近找家客棧安頓下來,我再給您找上幾位逃戶,一定會了解得更清楚,大人你看怎么樣?”車夫知道劉晏遇事非得要搞個水落石出,更為重要的是這些逃戶牽扯到劉晏即將到任的夏縣。
劉晏抬頭望了望天空,日頭已落西山,只留余暉染紅了天空,男人們也都牽著牲口從地里回家,女人們則在家里燒煮飯菜,一股股香味飄蕩在空氣中,劉晏也感覺到餓了。
“這樣吧,我們先找個地方住下來,安頓好腸胃再說。”
夜晚,皎潔的月光凝照著大地,車夫找來幾位逃戶,即將到任的劉晏在月光下與他們細細交談著,劉晏時而平靜,時而緊鎖眉頭,時而笑意流暢,時而怒火中燒。
這是歷代統(tǒng)治者都沒有解決的棘手問題。稅賦重,勞役多,民逃亡,既存在政治隱患,又影響財稅收入,武則天晚年以來,政治黑暗,經(jīng)濟凋敝。官府奸吏的敲詐勒索,使農(nóng)民負擔沉重。加上豪強劣紳和皇親貴族“籍外占田”,農(nóng)民的大量土地被兼并。農(nóng)民的賦稅越來越重,不得不離鄉(xiāng)逃亡,趨勢有增無減,唐朝賴以生存的均田制日益遭到破壞,大大影響了國家的財政收入。
唐玄宗為了扭轉財政危機,改變國弱民窮的面貌,與豪強巨族作斗爭,采納鑒察御史字文融的建議,下達“作一招攜、捉搦法聞奏”詔令。于開元九年(721年)初,進行全國性的第一次檢田括戶。“招攜”即招撫招誘,而“捉搦”則是捉拿追捕,可見唐玄宗采取寬嚴相濟的方針進行檢田括戶。其具體做法是:各州逃亡之戶,限在百日之內(nèi)自首。凡自首逃戶可以就地入籍編戶,也可自愿返歸故籍,到后免除當年賦租課役。過期不返者,作違法論處、強制性地押解至邊疆遠僻地區(qū),附為百姓;官府或私人有敢包庇者一概抵罪。
但是這種逾期進行的“捉搦”押解效果欠佳,理所當然遭到逃戶流民的抵制與反抗,又觸發(fā)了新的逃戶時抵制與對抗。所謂寬撫政策免除當年賦役,也是打了折扣的,就地附籍是“春附則課役并征,夏附則免課從役,秋附則課沒俱免”。此本為安民利國的初衷,卻反而變成了擾民生亂的現(xiàn)實。針對這種情況,唐玄宗吸取教訓,又進行了第二次主在寬撫逃戶的政策,在開元十二年(724年)頒布《置勸農(nóng)使詔》,將括戶和括最剩田結合并舉,“所在閑田,勸其開墾”,將檢查出來的被兼并上地全部沒收,按照均田制分配給無地客戶使用。對于賬外戶口,一律登記注冊,手續(xù)化繁為簡,就地入籍;賦稅由重變輕,免去六年的租庸,新附客戶僅交很輕的戶丁稅。
但逃戶的實質問題還是土地問題。
檢田括戶得到了貧苦農(nóng)民的擁護和歡迎,判官乘馬巡視天下,親自督察田戶檢括,客戶附籍的落實情況;召集父老丁幼,當眾宣讀諭旨“百姓感其心,至有流淚稱父母者”。民以食為天,當逃戶獲得土地,并被免掉六年的賦稅,得到官府承認的時候,能不“感其心”嗎?檢田括戶獲得了巨大成功。各地查出逃戶八十多萬,檢田八十多萬畝征收戶丁稅錢數(shù)百萬婚(貫)。自然,農(nóng)業(yè)經(jīng)濟是唐朝的經(jīng)濟基礎,均田制是大唐王朝賴以生存的命脈。檢田括戶對于鞏固均田制,抑制土地兼并,緩和階級矛盾,加強中央集權,促進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的恢復和發(fā)展,增加國家財政收入和勞役、兵役來源等,起到了積極的推動作用,對開元盛世的出現(xiàn)起到了很大的促進作用?梢哉f,檢田括戶是唐玄宗實施經(jīng)濟改革的一個重要部分,是盛唐經(jīng)濟繁榮的一個重要原因。正因如此,在檢田括戶后的第二年,即開元十三年(725年),唐玄宗才有封禪泰山的“告成功”。
但是,任何事情總會有利弊兩個方面,檢田括戶也帶來不可避免的弊病。由于實行逃戶就地附籍,有免賦六年的實惠,原有逃戶減少,但形成與土著戶納賦的明顯反差,無形中鼓勵土著戶成為新的逃戶。開元十五年(727年)又只得下令:“諸州逃戶,先經(jīng)勸農(nóng)使括定按比后復有逃來者,隨到準白丁例輸當年租庸,有征役者先差。”對新的逃戶毫不客氣,除照例交納當年租庸外。還以先差使征役為懲罰,土著戶毫無實惠,無疑負擔加重,只能爭當逃戶,以減稅賦,這無疑是括戶籍田之后新的反抗和抵制,其原因是享受的權利和所盡的義務不能均等造成的。逃戶,實質是逃稅、逃賦、逃役,必然影響國家的穩(wěn)定性收入。唐玄宗慮及國家的穩(wěn)定收入和對土著戶的撫慰,只能以放免地稅租庸等予以撫慰。開元十七年(729年)十一月下詔:“天下百姓,無出今年地稅之半,如已交納,聽折來年。逋租懸調(diào),在百姓腹內(nèi)者,一切放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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