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節(jié) 女愚公——殷玉珍的沙緣上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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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殷玉珍治沙的故事,是2002年一天晚上看中央電視臺播的一部專題片。
那部片子講述的是,在沙進人退的毛烏素沙漠腹地,一個嫁進沙山的女人,從1986年開始,像愚公移山一樣,綠化無邊無際的廣袤沙海。
她叫殷玉珍。15年間,她與丈夫一起,靠一只3條腿的羊起家,綠化了10萬畝沙山,潛在價值超過20億元。
我當時有點不敢相信,姑妄聽之。
然而,當片子講到她與沙山之緣時,一個微小的細節(jié),深深地打動了我,讓我對她的名字和故事刻骨銘心。
有一天黃昏,在沙海呆了兩個多月的她,看到沙山鳥飛絕的沙丘上,突然出現一行人的腳印,清晰可見,迤邐伸向遠方。她驚呼有人上沙山來了,激動不已,便用臉盆蓋住了這個腳印。每天她都要掀開臉盆看看,會不會留下一輩子,陪她一生一世。豈知,才3天過后,這個腳印被風沙掩沒了。她便坐在那個消失的腳印前號啕痛哭。
這個故事感動了我。因此,一到鄂爾多斯,我在采訪名單中,提出第一個要采訪的人,就是殷玉珍。
一直陪我采訪的鄂爾多斯市委副秘書長郝海榮便開始聯系。
未見其人,她的故事已引起我極大的興趣。
殷玉珍的毛烏素沙漠之緣、之情,都是從她父親殷鳳金一諾千金開始的。
她本是陜西榆林靖邊縣東坑鄉(xiāng)村莊里殷實人家的女兒。兄妹7個,她排行老五,上過高中,雖然沒有考上大學,但是選個好人家嫁掉,也肯定會有紅紅火火的好日子。
可是,父親經常往返于內蒙古烏審旗與榆林靖邊之間,到草原去也好,從草原回家也罷,都要經過幾十公里沒有人煙的毛烏素腹地?诳实臅r候,沒有帶水,嗓子都在冒煙,他想如果哪里有一口井,便可以痛飲一番。然而,他跑了一趟又一趟,始終未見到一點人間煙火。
這樣過了許多年之后,女兒殷玉珍漸漸長大了。
有一年,殷鳳金放羊從毛烏素腹地穿行而過,到了一個叫背井塘的地方,只見沙丘之下出現一個地窩子,一縷炊煙升起。有人煙了?殷鳳金一愣,是什么人來這里生活?
殷鳳金朝著那個地窩子走了過去,站在地窩子面前喊道:“有人嗎?有人嗎?”
地窩子里一陣騷動,有簌簌的聲響。等了一會兒,一個青年男子走了出來,身體瘦弱,站著問道:“大叔,甚事?”
“有水嗎?給我一口水喝。”
“有,就有點渾,還沒有沉淀清呢。”
“那我就等水沉淀清了。”
殷鳳金坐在地窩子門口,突然聽到里邊有人喊道:“萬祥,與誰說話哩?”
“叔叔,是個老羊倌。”
“請他進來啊。”
殷鳳金問道:“年輕人,屋里的人是誰?”
“我叔叔,他叫你進去乘涼,說外邊太熱。”
殷鳳金鉆進地窩棚里,只見一個老者頭發(fā)長長的,不停地咳嗽,吐痰,佝僂著身子,半倚在地鋪上。
殷鳳金就這樣與白家叔侄兩個認識了。白萬祥出生在烏審旗的黃陶勒蓋,7歲時過繼給在牧場當工人的叔叔。等嬸娘一去世,叔叔也因疾病纏身,不能勞動,而離開了牧場,開始了要飯生涯,最后流落到毛烏素腹地,靠到附近村子撿死牛死羊,艱難度日。
以后幾年,每當路過毛烏素沙漠,到了背井塘,殷鳳金都到這里喝水。他知道,這家叔侄沒有勞動能力,靠拾沙漠上的死羊度日,就不時背一些谷子和小米,送給他們。
一年夏天,白萬祥叔父的氣喘病越來越嚴重了。他覺得自己時日無多,而跟他長大的侄子已到娶親年齡,得給他找個女人啊,好續(xù)白家的香火?墒沁@沙山之上,誰家的姑娘愿意嫁一個要飯的哩?
殷鳳金再來時,白萬祥叔叔從地鋪上坐了起來,說:“他叔,我這把骨頭,經不起沙風吹了。臨死之前,我還有一個愿望,不知該說不該說。”
“說吧,老哥。”
“有件事,我想托給他叔。”
“甚事?”
“幫我侄兒找個媳婦吧。”
“好!答應你。”
“謝謝!你可是我們白家的大恩人啊。大恩大德,我這輩子報答不了,下輩子做牛做馬,也要還啊。”
“客氣!我們兄弟之間,何必客氣?”
“那我就與你結成拜把兄弟吧。”
“好!”
兩個老人跪了下來,拜天拜地,結成金蘭。
殷鳳金答應了做媒人,回到靖邊,就四處打聽?墒遣还芏喔F人家的姑娘,一聽說嫁到毛烏素沙山上,誰也不愿意下這個地獄。
一年過去了,殷鳳金一直未為白萬祥找到媳婦?伤且恢Z千金的人,覺得如果不幫白家找一個媳婦,就是失信之人,無顏見白家叔侄。
1984年冬天,殷鳳金再路過背井塘時,發(fā)現那地窩棚里只有白萬祥一個人。
你叔呢?
“叔走了。”白萬祥平時很少說話,指了指不遠處一堆沙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