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鍛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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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人都有關(guān)于鍛煉身體的回憶，而且都會為此而自豪。自覺的鍛煉是有不同的內(nèi)容的：小時候或年輕時的鍛煉那是一種興趣、娛樂和精力的發(fā)泄，是一種有趣的事，是出于自愿，是別人無法阻擋的。
我小時候每天的鍛煉項目是早晨起來跟同學(xué)一塊跑步，中午下河游泳（春末、夏、秋初），晚上上同學(xué)的哥哥那里學(xué)武術(shù)。什么武術(shù)？無非是踢踢飛腳，打打空拳，滿足男孩子都會有的強大欲。
從中學(xué)開始，我學(xué)會并且迷上了打籃球，那是當(dāng)時除乒乓球之外最普及的運動項目了。每天早晨，我們都摸黑找場子去打，每天晚上，我們都打得直到再也看不見籃球，籃球總是不斷地砸在我們頭上臉上為止。我們還逃學(xué)去打，我們星期天可以從早上一直打到中午，（吃過飯）再從中午一直打到天黑透。
打籃球、跑步、游泳等等等等都一直延續(xù)到結(jié)婚。結(jié)了婚，人的生活就徹底改變了，人浸潤在一種類似于甜蜜、酥軟、腐化、懶散的氣氛里，逐漸逐漸就變得享受、快樂、慵倦、嬌綿了。
我是從27歲以后就很少主動去鍛煉過的，在此后十幾年的生活和歲月中，每每回想起關(guān)于晨煉、鍛煉的往事來，我都奇怪于一件事而不得其解，那就是鍛煉是為了健康的身體。
青少年時我們這么鍛煉，那么鍛煉，而我們?nèi)匀挥性S多患病臥床、吃藥、打針的記憶。結(jié)婚停止了鍛煉以后，我們患病的記憶倒并不比青少年時更加深厚；我們因為工作忙或隨心所欲而生活沒有規(guī)律，晚上很晚才睡覺，早上一直在床上賴到非起來不可時才起來，在辦公室里接幾個電話，跟別人說幾句笑話，坐在車?yán)锏侥车剞D(zhuǎn)一轉(zhuǎn)……如此而已，一天就過去了，但我們卻并不生病，我們的身體看上去似乎更健康、實用、有效，早知這樣，我們又何必費神費力去早睡早起早鍛煉？
也許，我們現(xiàn)在一直在使用著青少年時期每天鍛煉留給我們的那一點成果吧？也許人的生命過程就是這樣安排的：直到有一天一場中等強度的流感把我們打倒，直到有一天緊追了幾步小公共汽車發(fā)現(xiàn)腳步有些僵硬，直到有一天揮了幾板子球拍就氣喘吁吁了，直到有一天看起來不小的那些精力旺盛的人喊我們?yōu)槔蠋熈�，直到有一天單位的接班人也議論到我們頭上了，直到有一天一個人蹲在衛(wèi)生間里站起來有點費力了，直到有一天……我們才重新想起了鍛煉。
鍛煉，像剔牙一樣，也是一個人衰老的開始？這與青少年時期確有不同，這已經(jīng)不完全或完全不是娛樂、興趣了，這是需要，是一個人出自內(nèi)心的對衰老的恐懼、對衰老的預(yù)感、與衰老的抗?fàn)幰约拔从昃I繆和防患于未然。
無法回避，我們重新又開始了鍛煉。不知道我們的身體將走向何方，不知道我們關(guān)于鍛煉的思路將走向何方……原來街頭馬路、街心花園、體育場上……鍛煉著的人群，他們都有清清楚楚的出處──他們確實是大致分成兩份的：一份是出自于娛樂、興趣和生命力。另一份出自于預(yù)感、抗?fàn)幒头佬l(wèi)。我們無法把自己排除在二者之外。我們只能位居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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