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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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小時過去了，吉姆的早餐還在船艙里等他回來。船員們都爬上了甲板。蘇珊拿上來一罐擦銅油，把舷窗擦拭了一遍，因為舵手必須透過這個窗口查看羅盤。無所事事地坐在那兒沒有任何意義。約翰站在主桅桿旁邊，正在把吊索從釘子上取下來，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把它們放回原處。他在了解這些纜繩的用途，等到吉姆回來之后，他們就可以再次揚帆起航了。這時候，一陣微風從哈里奇方向吹過來，越過潮水漸漸上漲的水面。他心里清楚，如果有風的話，即使油箱里還有兩加侖汽油，吉姆也不會使用引擎。在蘇珊的鼓勵下，羅杰和提提也在四處擦擦洗洗，他們甚至把那些懸掛前帆索的銅釘擦得閃閃發(fā)亮。然而，他們不時越過明凈的水面，觀察對面的突堤。
“巴士又回來了，”提提說，“已經(jīng)是第二趟了。”
“他遇到什么事了？”蘇珊幾乎有些生氣地說。
“早知道會起風的話，他就不會去買汽油了。”約翰說。
“他說過，無論如何他都要買些汽油回來。”羅杰說。
“好吧，可他為什么還不回來？”蘇珊有些疑惑，“他現(xiàn)在應該早買到了。”
“他很可能遇到了一位老水手，”提提說，“你們知道，老水手伸出干柴棍一樣的雙手，兩眼放光，一把抱住約翰，神采飛揚地談論各種船只，吉姆走不掉了。如果他能聽見燈塔船的霧角聲，他還以為那是巴松管的音樂聲呢。”
“他們想省下口袋里的兩便士，”羅杰說，“現(xiàn)在真起霧了，我們周圍也有蒙蒙白霧了。”
毫無疑問，的確起霧了。他們清早朝港口入口方向航行的時候，燈塔船發(fā)出的哀怨號角聲聽上去有點滑稽可笑，但現(xiàn)在他們一點也感覺不到好笑了。海上的大霧隨著潮水漂了過來，剛才還看得清清楚楚的景物一轉(zhuǎn)眼就成了模糊的影子。雖然近在咫尺的北礁浮標看上去還很清楚，但其他外港浮標一概都不見了。他們甚至分辨不出港口入口處的陸地和大海了，不知道它們是從哪兒開始，延伸向何方，就連朝陽也模糊起來，在大霧中漸漸變成了一個白色的光點。
“也許他并沒有往回趕。”羅杰說。
“瞎說！”蘇珊說。
“別犯傻。”約翰說。
吉姆離開太久了，剛開始那種擁有妖精號的快樂早就煙消云散了。羅杰岔開了話題。
“那只渡船又過來了。天啊，如果我們?nèi)ソ影职值脑�，不是也很好玩嗎�?rdquo;
小渡船上擠滿了乘客。它穿過懸浮在哈里奇和雪特里之間的水面上的迷霧，進入他們的視野。它急匆匆地往前趕路，不一會兒就消失在菲利克斯托港的突堤背后，那兒也是吉姆和他的淘氣鬼消失的地方。
“再過一會兒他就會回來了，”羅杰說，“誰會先出來呢，是小渡船還是淘氣鬼？”
大家再也沒勁兒去擦那些銅件了，蘇珊手中擦洗羅盤舷窗的活兒也停下很久了。約翰走到船尾，呆呆地坐在艙頂上。他們四個人都在注視著那些突堤。誰會先出來呢？是那艘嘈雜的小渡船，還是妖精號船長的小舢板？他為什么耽擱了這么久？現(xiàn)在他們只想聽聽他的解釋。
海上科克燈塔船的霧角仍然在哀鳴，長長的“嗚……嗚嗚嗚”聲不斷從大霧中傳來，每分鐘響四次。
小渡船出來了，從他們的北邊穿過，白色濃霧中現(xiàn)出一團黑影，越過一艘拋錨的汽船后，看不見了。
這時候，伴著涌動的潮水，大霧突然朝他們撲來。
“哈里奇不見了。”羅杰說。
“汽船也模糊了。”提提說。
“菲利克斯托港也在消失，”羅杰說，“我看不見那些造船廠了。吊機也不見了。”
“哦，約翰！”蘇珊吸了一口氣。
“如果他的速度不夠快的話，得等霧散了才能返回。”約翰說。
“那些突堤也不見了。”羅杰說。
那兩道突堤看上去模糊不清、若有若無，幾乎被大霧完全吞沒了。提提和羅杰指著那個方向，仿佛是指著另外一個地方，那兒只有一堵灰色的霧墻。有那么一會兒，他們還能看見北礁浮標，但剛一轉(zhuǎn)身，它就消失了。他們什么也看不見了。無論朝哪個方向看過去，除了灰色的濃霧，還是灰色的濃霧。
“這難道不好笑嗎？”羅杰說。
“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十一點半了。”說完，蘇珊看了一眼掛鐘，又看了看餐桌，吉姆的早餐還在等著他呢，那兩個新煮的雞蛋已經(jīng)涼了，“他到底遇上什么事了？”
忽然，大霧中又傳來一陣噪音，仍然是科克燈塔船的霧角聲——“嗚……嗚嗚嗚”，一分鐘四次，一直沒有停下來。他們已經(jīng)習慣了這種“嗚嗚”聲，而且還習慣了菲利克斯托碼頭上嘈雜的吊機聲�，F(xiàn)在又有新的噪音傳過來。大概在斯陶爾河上游的某個地方，有一艘拖船在轟鳴。接著，“當當”的船鐘響起來了，一會兒在這兒響，一會兒在那兒響，漸漸地連成了一片。遠處的轟鳴聲又傳來了，接著又是船鐘的合唱，有的聽上去細膩，有的粗獷，有的悠長，有的短促……
“他們害怕撞船。”約翰說。
“我們也要吹響號角嗎？”羅杰問，“吉姆有一只超級大霧角呢。”
“我們已經(jīng)拋錨了，”約翰說，“不用吹霧角，應該敲鐘……有鐘嗎，蘇珊？怎么沒見到鐘呀？”
“我也不知道。”蘇珊說。
“要不就敲燉鍋吧？”提提說。
“不能敲燉鍋，”蘇珊說，“會把上面的搪瓷敲掉。敲煎鍋應該沒事，它是全鐵的�？梢阅靡话验L柄勺敲它。”
“我來吹六音笛怎么樣？”羅杰說。
“哦，隨便你吧，”蘇珊一邊說，一邊拎起一只煎鍋，當當?shù)赜昧η闷饋恚?jié)奏很快，“是的，羅杰，你最好吹響你的六音笛。在他劃船回來尋找妖精號的時候，聽到笛聲后，他就知道我們在這兒了。”
羅杰沖進駕駛艙，很快又鉆了出來。不一會兒，《故鄉(xiāng)，甜蜜的故鄉(xiāng)！》就在大霧中奏響了。
大家的心情愉快多了。如果你在大霧中拋錨，即便只聽見六音笛演奏的《故鄉(xiāng)，甜蜜的故鄉(xiāng)！》還有煎鍋敲出來的“當當”聲，你也會倍感安慰，至少其他船只撞上你的借口要少了許多。
約翰鉆進船艙，從書架上取下一本《騎士航海記》，翻找記有船舶大霧信號的那一頁。
“嗨，蘇珊！”找到之后，他大喊了一聲，“不要一直敲個不停。書上說，‘大霧、陰霾、下雪時，若船只不在行進途中，鐘聲信號間隔時長不應超過兩分鐘。’”
“沒有說怎么吹笛子嗎？”羅杰問。
*
大型汽船似乎都沒移動。他們拋錨的地方是淺水區(qū)，不在大船的航道上，所以不必擔心被它們撞上。時間已經(jīng)過去了一個小時，他們心想，根本沒有必要再發(fā)聲音信號了。然而，就在這時，他們聽見前方某個地方傳來一聲長長的霧角聲。
“有一艘船在移動。”約翰說。
“不會是吉姆吧，他是不是在找我們呀？”蘇珊說。
“他的小舢板上沒有霧角，”約翰說，“不是他。有人從海上過來了。小心。我來敲煎鍋吧？”
“我來敲，我敲得一樣響。”提提說，現(xiàn)在輪到她敲了。幾乎就在同時，羅杰也開始賣力地吹響他的六音笛，有幾個調(diào)子都被他吹成了八度音階。
他們又聽見了霧角聲，越來越近了，接著又聽見一臺小引擎發(fā)出的緩慢的轟鳴聲。
“他們現(xiàn)在很近了。”約翰一邊說，一邊用力睜大眼睛，希望能看穿這張灰蒙蒙的霧簾子，即便是一兩碼遠的地方，一切都被這張簾子遮得嚴嚴實實，什么也看不見了。
雖然那艘船距離他們非常近，他們卻看不見它，只能聽見它的引擎的轟鳴聲，仿佛那是他們自己的船發(fā)出的……那艘船上的說話聲也像是從妖精號上的駕駛艙里傳過來的一樣。
“保持慢速前進……”
“該死的，一點也看不見……”
后來又聽見有人說：“哈羅！那邊有一艘船嗎？有人在吹笛子。啊嗬唷！誰在那兒呀？”
約翰猶豫了一會兒，但立即就想起來了，他現(xiàn)在是船上的負責人。
“妖精號！”他大聲回應說。
“是小布雷丁的船……啊嗬唷！你在趕路嗎？”
“拋錨了。”
“這是在哪兒��？”
“過了航道就是菲利克斯托碼頭，”約翰驕傲地報出地名，“靠近北礁浮標。”
“太感謝了。霧太大了，不是嗎？……好的，湯姆。節(jié)流閥稍微加大一點。現(xiàn)在知道我們的位置了。漲潮了，水深也夠，我們正好可以去上游。”
“他們是誰？”提提小聲問。
“啊嗬�。�”約翰大喊了一聲，“你們是誰呀？”
“艾米麗號！”濃霧中傳來一聲回應，“我們剛從外邊打魚回來。遇上了大霧，又要費點事。”引擎的轟鳴聲加快了。一聲長長的霧角聲再次傳來，漸漸地，聲音越來越遠了�，F(xiàn)在他們已經(jīng)聽不見引擎聲了。周圍又剩下他們孤零零的幾個水手，陪伴他們的只有科克燈塔船定時發(fā)出的霧角聲，還有港口內(nèi)的船只不時敲響的鐘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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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去了一個小時。羅杰也開始有點絕望了，他不再認為吉姆會劃著小船，穿過大霧回到這里，也不再認為《故鄉(xiāng)，甜蜜的故鄉(xiāng)！》會幫他找到妖精號。所以，他不再吹奏那只六音笛了。煎鍋的“當當”聲也沒有最初那么有趣了，也沒有人去爭論該誰敲鍋了。他們都認為吉姆可能不得不待在岸上，一直待到大霧消散才會回來。約翰獨自坐在駕駛艙里，翻看那本《騎士航海記》。另外三個人都待在船艙下邊，盤算著要做一頓什么樣的午飯。
他們打開主艙床鋪背后的櫥柜，查看柜子中儲備的食物。
“有四種湯。”羅杰說。
“還有五種水果罐頭呢。”提提說。
“是的，我知道，”蘇珊說，“那是他和他叔叔航行時吃的。”
“他說過，他叔叔還會帶很多來呢。”羅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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