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節(jié) 第六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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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若隔世。
三年的光陰。逝水的流年。有很多人老去,有很多人離開。而他,又再一次選擇了回來。
那道高高的門檻曾經(jīng)是那樣高不可攀,那個盛滿福爾馬林的尸池曾經(jīng)是那樣深不可測。 但這一切都阻攔不住他的思念。
他在無數(shù)個深夜祈禱,也曾在無數(shù)個黎明到來之前蒼惶地逃離。他曾經(jīng)是那么熱愛陽光,但在太陽升起之前不得不歸宿于陰冷與黑暗。
福爾馬林溶液只能阻斷蛋白質(zhì)的分解,卻阻斷不了他未了的心愿。生與死的跨越,對他而言只是一瞬;但愛與恨的跨越,卻需要一萬萬年。何況,他沒有恨,他滿腔充滿的,都只有愛——也許肉體可以冰冷下去,愛卻永遠熾烈。
現(xiàn)在,他終于回到了這個讓他日思夢想的世界。盡管,這是以另一種方式存在。
他沒有嗜求,他只有一顆心和一顆心愿。
嚴浩覺得,如果不是這個世界在發(fā)瘋,那么就是他要發(fā)瘋了。
在拿到夏天老師遞給他的血型鑒定單子的當天晚上,他就給媽媽打了個電話。
“肯定是B型嘛,你是我兒子我還能搞錯?” 電話里媽媽說。在嚴浩的再三追問下,她還說:“你身上有幾顆痣幾個疤——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何況是血型,你問這個干什么?”
嚴浩在電話里沒有把所謂Rh血型的事告訴母親。放下電話,他真的感到孤立無助。
后來的一個星期,他經(jīng)常在一霎那間,感到自己都不再是嚴浩,而是替換成了另一個人。是另一個人在學習,在吃飯,在思考。而他,反而成為了一個觀望者。這種感覺讓他惶恐不安。甚至懷疑自己是否有了精神分裂癥的傾向。
那天周四下午上西方哲學史的選修課,老師在介紹西方哲學起源的時候說:“古希臘特拉農(nóng)神廟的大門上刻有這么一行字:我是誰。”——這句話突然就震住了嚴浩,他覺得“我是誰”這三個字是那么耐人尋味,以致一整天都在魂不守舍地考慮這個問題。
“我是嚴浩嗎?但嚴浩只是一個名字一個符號。”
“我是一具特定的肉體嗎?那么B型血的嚴浩和Rh陰性血型的嚴浩還是一個人嗎?”
“我可以脫離我的肉體存在嗎?”——嚴浩想到這里時突然嚇了一跳,“難道?我已經(jīng)變?yōu)榱艘粋唯心主義者嗎?我已經(jīng)不再相信生命只是能進行生化反應(yīng)的分子聚合物這么一個科學的觀點嗎?”
“那么,思想又是什么呢?如果按照老處女教授的觀點,思想該只是細胞通過去極化、超極化或是復(fù)極化引起的電信號傳播而已吧。”嚴浩突然覺得這樣想非?尚,人類似乎把自身的生命現(xiàn)象解釋得過于幼稚和過于客觀了。
在沈子寒他們看來,嚴浩最大的變化就是心事重重,沉默寡言了許多。
周二上系統(tǒng)解剖理論課的時候,逢著一個年青的講師又照本宣科,聽得大家實在是無趣。沈子寒坐嚴浩旁邊沒事兒就問他:“怎么了浩子?天天蔫兒不拉嘰的。”
嚴浩愣了半天,摸摸腦門子嘆口氣說:“我怎么覺得越活越不是自己了。”
“中邪了吧?大概是那天咱們?nèi)ソ馄式淌夷惆涯膫女鬼給驚動了。” 沈子寒說著擠了擠眼。
嚴浩瞪了他一眼。“其實就算是那天去——哼,你以為你的一只道口燒雞就能收買人心?唉,說不上為什么,就像有種力量在推著你往那兒湊合。”
“奶奶的,別吃了雞還賣起了乖。∮盅b正人君子了不是?”沈子寒在座位下狠狠擰了一把嚴浩的胳膊。“我可告訴你小子,最近你看起來怪怪的。”
嚴浩突然有些緊張,低聲問:“怎么怪?”
“臉色發(fā)黃,嗓音也變粗了——不過更滄桑更性感咯。”說到這里沈子寒自己也忍不住要笑出聲來。“還有,就是老說夢話。”
“我說什么了,你們怎么沒告訴我?”嚴浩故作語氣平靜——心卻開始咚咚地直跳。
“誰知道你說什么了,咕咕叨叨的。你別說,你說夢話的時候真不是你平常的聲音。哎喲,都嚇死我們了。”看講臺上的老師朝他們的座位瞟了兩眼,沈子寒把頭壓得更低一些。“廖廣志還鬧著說幫你去拿點驅(qū)蟲藥呢,他說農(nóng)村里只有肚子里有寄生蟲的才愛晚上說夢話。”
嚴浩的臉都有些白了。
又逢著一個周末。晚上王炎炎跑來找他老鄉(xiāng)沈子寒玩兒。
廖廣志和外星仔都出去當夜游神了。嚴浩哪也沒去,半躺在床上看外星仔的一本快翻成破爛的《天龍八部》,床下電腦桌旁沈子寒和王炎炎用東北話熱火朝天地嘮嗑兒。
沈子寒眉飛色舞地向王炎炎介紹那天他們夜闖解剖教室的經(jīng)歷,包括中間那些奇怪的響聲和腳步聲也都被他一點不漏地描述了下來。王炎炎說:“我說過那里鬧鬼嘛。你們這一招別人早都用過了,就是因為聽到看到了一些奇怪的現(xiàn)象,才會有這樣的傳言嘛。”
接著王炎炎話題一轉(zhuǎn),對著沈子寒說:“見識過催眠術(shù)沒有?”沈子寒搖搖頭說:“只在電視上見到過。”
王炎炎說:“我們剛開了一門醫(yī)學心理學,講課的那個老頭子可喜歡講這些東西呢。什么潛意識啦,什么特異功能啦,上次課還給我們講過一個滴水殺人的事兒。”
沈子寒一下子來了興趣。“嘿嘿,滴水殺人?講講!”躺在床上的嚴浩也豎起了耳朵。
王炎炎說:“這是講催眠術(shù)原理時他舉的一個例子。說是古代的一個國王閑著沒事兒干,想出了一個懲罰犯人的絕招。他讓人把罪犯的眼睛蒙上,用銳器在罪犯手腕上劃一刀——其實也沒真割破。就是那么比劃一下。接著啊,用一個水桶接著一個皮管兒,讓水從皮管兒里一滴滴地滴到地上的鐵盆里。再告訴那犯人:‘你的血正在一滴滴地流出來,用不了多久 你就會慢慢死去。’然后那犯人聽著滴水的聲音,一會兒就氣絕身亡了。”
沈子寒說:“被嚇死的吧?”
王炎炎說:“是啊,也可以說他是被自己的潛意識殺死的。那老頭子說,催眠術(shù)就是通過催眠開啟潛意識的能量——去診治現(xiàn)代醫(yī)學特別是精神醫(yī)學解決不了的問題。”
嚴浩把頭探下來問:“炎哥,潛意識和意識有什么不同啊?”
王炎炎想了想說:“要按他說的,潛意識的能量之大超乎人們的想像。不過究竟是什么玩藝兒,我也搞不清楚。上節(jié)課他還說,誰想體驗催眠術(shù),可以直接找他。嘿嘿,看他怪里怪氣的,我估計啊沒人去。”
沈子寒說:“太玄乎了咱不信那個。”接著倆人又扯到圣誕節(jié)怎么過的問題上去了。
王炎炎一直呆到十點半才起身說得走了。一直沒吭氣的嚴浩突然問:“王哥,那個教心理學的老師叫什么名字?”
“周一峰。聽說在老師里還有個外號叫周瘋子。”王炎炎邊開門邊說。“開口閉口最愛提弗洛伊德”。
這天下午看完組織胚胎學的錄像,嚴浩扯著沈子寒說是去找找那個叫周一峰的老師。
沈子寒瞪著眼問:“你還真想去呀。沒聽王炎炎說他有神經(jīng)病嗎?”
嚴浩說:“那是瞎說。我爸以前是搞神經(jīng)內(nèi)科的,在家里聽他講過心理治療的一些東西。還在他書架上翻到過弗洛伊德的書,像《精神分析學》一類的。說明催眠術(shù)有科學道理嘛。我最近心里一直不舒服你也知道,去請教請教他吧。”
沈子寒想了想說:“得,回報你一次。算是舍命陪君子吧。”于是兩人白大褂也沒脫就直奔與基礎(chǔ)醫(yī)學部相鄰一條大道的臨床醫(yī)學部大樓。
在臨床醫(yī)學部大樓最頂層的心理學教研室,他們很輕松地見到了周一峰——醫(yī)科大的醫(yī)學心理學教研室主任。而他所在的教研室大概是全校最小的教研室了,算上周一峰只有三人。另外兩個都是剛分來不久的中科院心理學研究所的女碩士。
周一峰頭發(fā)灰白,額頭還有三條極深的皺紋。人卻是極瘦,有著深凹下去的眼睛和帶點兒鷹勾的鼻子。精神矍爍,一時半會兒很難判斷出他的真實年齡。
“周教授,我們是2002級臨床醫(yī)學系的學生。想,想找你咨詢點問題。”嚴浩對雙手插在工作服口袋,一臉深刻思想,并把他們堵在門口的周一峰做著自我介紹。
“進來談吧。”周一峰想了想后才側(cè)身讓開。但臉上還是不見一絲笑容。沈子寒心里琢磨:“奶奶的是不是快下班了不耐煩啊。”
教研室里里外外有好幾間房子,周一峰直接把他們帶到了里間的主任辦公室。
“有什么問題,你說說看吧。”周一峰靠在一張高靠背的滑輪椅上懶洋洋地說。他邊眨眼睛邊上下打量著嚴浩。坐一邊的沈子寒想:“看他這眼光,八成把來找他的人都當成精神病了吧。難怪王炎炎說他怪怪的。”
“我,我最近心里不舒服。總是覺得精神恍惚。感到在受一種莫名其妙的力量的控制。”嚴浩說得挺嚴肅的,臉上現(xiàn)出焦慮的表情。沈子寒卻聽著想笑,他想那老頭兒肯定要說嚴浩有精神病傾向。什么叫受一種力量的控制?這不就是胡思亂想嘛?!
“還有,就是老做惡夢,比如尸體什么的。”趁著周一峰思考的當兒,嚴浩又補充了一句。
“你——覺得那種控制你的力量來自哪里呢?你能描述一下嗎?”周一峰一手托著下巴,另一只手轉(zhuǎn)動著手中的派克牌鋼筆。
嚴浩搖了搖頭。“只是一種感覺。而且曾經(jīng)聽到和看到過現(xiàn)實中不存在的東西。”嚴浩一邊說一邊在腦海里浮現(xiàn)出了血水中的那張臉,還有莫名的嘆息聲。但他不打算把血型鑒定這件事告訴周一峰。
“控制性的力量、幻聽、幻視?”周一峰這時換了個姿勢,把身子往前傾了傾。微微皺起了眉頭。“你曾長期服用過什么藥物嗎?”
“沒有!不過前兩周感冒發(fā)燒在校醫(yī)院輸過液。”
“你的家庭或是親戚有沒有精神類疾病,就你了解到的?”
“沒有。絕對沒有!”
“最近一段時間有沒有什么不開心的事?比如失戀或是考試失利或是親人去世之類?”
嚴浩又搖了搖頭。
周一峰換了個姿勢,F(xiàn)在他把身子完全地放在了靠背椅上。“可能是一時性精神壓力過大,或是不太適應(yīng)大學的學習生活而產(chǎn)生的焦慮癥與強迫癥吧……嗯!我想,你這個情況屬于輕中度的心理障礙。”
嚴浩沉默著。沈子寒想這老頭子得出結(jié)論還挺快的。大概八成找他的人最后都會被定義成心理障礙。
“那……有什么比較好的方法解決這個問題嗎?”嚴浩低聲問。
“周教授,我是他同學,看得出他確實很痛苦。而且沒有什么原因。”沈子寒插了一句。
周一峰看樣子還在思考。他手中的鋼筆在三個指頭間就一直沒停止過旋轉(zhuǎn)。
“你愿意接受一次催眠治療嗎?這樣我好更清楚地搞明白你的病因。” 周一峰又把身子
向前傾了傾。“形象地說吧——在催眠狀態(tài)中,我會和你的潛意識對話。這樣就可以知道你的焦慮和幻聽幻視究竟來自哪里。”
嚴浩剛想張嘴,沈子寒搶著問:“有什么危險嗎?”
“放心吧,沒有任何危險!而且,也不收學生的任何費用。”周一峰的嘴角好歹扯出了一絲微笑。“我們最近在做這方面的課題,想積累一些案例。”
“嗯,試試吧!”嚴浩口氣堅決。沈子寒詫異地望了他一眼,心想這小子真是病急亂投醫(yī)。但好奇心又讓他沒再發(fā)表什么異議。
“就現(xiàn)在嗎?”嚴浩問。
“就現(xiàn)在吧!正好有點空閑時間!”周一峰邊說邊站起身來。
在周一峰的帶領(lǐng)下,他們進到了一間門口貼有治療室牌子的房間。這是一個套間,外間好偈是休息室和辦公室,里屋才算是治療室。
治療室的房間不大,只有十平米左右,略呈長方形。地上鋪著墨綠色地毯,米黃色的落地窗簾把窗戶遮得嚴嚴實實,光線幽暗,氣氛安寧。除了兩把帶靠背的扶手椅外,房間里沒有任何其他家具。
周一峰冷冷地對沈子寒說,你就在外面等著吧。
沈子寒只得點點頭,悻悻地退出去了。
周一峰讓嚴浩站在了治療室中間。
“你什么都不要想,不要試圖去控制你的身體,完全地放松。知道嗎?”周一峰雙手插兜里說。“好了——現(xiàn)在請閉眼。”
嚴浩點點頭。順從地閉上了眼睛。
這時周一峰主任突然像換了個人,語速也慢了下來。“現(xiàn)在,感覺你的身體在前后地搖晃,輕輕地搖晃,搖晃。” 他的語氣是極其溫和慈祥的。
嚴浩有些想笑,但還是強忍著。然后,他的心慢慢地平靜下來……
這句讓嚴浩搖晃身體的指示重復(fù)了好幾遍后,周一峰說:“行了,睜開眼睛吧。”
嚴浩覺得莫名其妙。這叫哪門子的催眠啊。他的意識可一直都是清醒的。
“剛才只是一個測試。還行——你屬于易被催眠的體質(zhì)。”周一峰說?磭篮七有些糊涂,他又補充:“有的人不能跟著催眠師的感覺走,反抗意識太重,就不能做催眠治療。”
嚴浩這才明白,原來真正的催眠還沒開始呢。
接下來,周一峰讓嚴浩在一張椅子上坐下。又像變魔法一樣從他的工作服口袋里掏出一個銀鏈子的水晶球。
“調(diào)整你的呼吸,讓你的呼吸均勻平和。”周一峰站在離嚴浩一步開外的地方。“對,現(xiàn)在深吸氣……然后呼……很好很好,再吸氣……”
吸氣與呼氣被重復(fù)了三遍后,周一峰接著說:“好的,現(xiàn)在慢慢地感覺——你的頭部的肌肉放松了,再到你的頸部的肌肉,完全地放松……”他說得很慢,每一句話都要重復(fù)好幾遍,從指示嚴浩的頭部肌肉放松開始,一直到雙腳最后徹底放松。
嚴浩覺得挺舒服的。意識也不再那么清醒了。不得不承認周一峰的語氣和音量控制得非常非常好——能讓你體驗到非同一般的安全和平靜,自己在不知不覺順著他的話去做。
周一峰把水晶球放在了嚴浩兩眼中間的位置,開始左右緩慢擺動。
“看著它,對,一直看著它,讓你的目光隨著它移動。不要有任何雜念。”周一峰的聲音很低,已經(jīng)近乎喃喃自語。
水晶球的擺動已經(jīng)持續(xù)了兩分鐘。嚴浩覺得眼睛又酸又脹。這時候周一峰說:“現(xiàn)在你開始想要睡了,真的要睡了……睡吧,睡吧……你的眼皮越來越沉重了,睡吧……”他的語速越來越慢,聲音越來越低。
嚴浩閉上了眼。他的意識越來越模糊,越來越模糊了……
等周一峰確定嚴浩完全進入到可被治療的催眠狀態(tài)后,他就開始了提問。他的聲音更低沉了一些,語速也放得特別慢。
“現(xiàn)在,你只需要用點頭或是搖頭來表示對問題的贊同與否。告訴我,你是叫嚴浩嗎?”
嚴浩的頭靠在椅子上,但很明顯他做出了搖頭的動作。
周一峰愣征了一下。他清楚地記得這個學生自我介紹時說姓嚴名浩。他又換了一種問法:“你不叫嚴浩是嗎?”
嚴浩的頭這次輕輕點了一下。
周一峰又繼續(xù)問:“控制你的力量是你熟悉的嗎?”
嚴浩沒有任何反應(yīng)。
“你現(xiàn)在感到很痛苦很難受是嗎?”周一峰換了個問題。
嚴浩又緩緩點了點頭。
“好的,找到這痛苦的根源,你能找到的!一定能找到的!然后告訴我,你看到了什么?”
片刻后,嚴浩在椅子上焦燥不安地扭動起來。他的呼吸變得急促。兩只手也攥成了拳頭。
突然,周一峰聽到了嚴浩喉嚨里滾動著的低沉的聲音。“你不要管這事。”而這聲音分明和嚴浩剛才的嗓音不同。那是一個陌生的帶有惱怒與不安的男人的聲音。
周一峰有些茫然不知所措,他似乎從未見到過這種情況。
幾乎就在周一峰考慮下一步該怎么做的同時,嚴浩已經(jīng)從椅子上一躍而起,雙手死死地卡住了周一峰的脖子。
嚴浩的臉似乎是因為極度的憤怒而扭曲著,但他的雙眼緊閉。他的嘴里還在發(fā)出剛才那種不屬于他的沙啞而低沉的囈語:“你想知道什么?你想干什么?”
周一峰很快被被嚴浩頂?shù)搅藟ι希腙_那兩只異常強大的手,但無能為力,連呼吸越來越困難。“救,救命,救命。”周一峰只能伸出左腳踹向那扇被關(guān)上的木門。他的聲音越來越微弱了。“不,不要這樣,求你……”
沈子寒并沒在在外間的辦公室。他被周一峰趕出來后,看了一會兒桌上的《中國青年報》,百無聊賴后干脆跑到外面的陽臺瞧過路的美眉去了。
等他聽到里面的叫喊聲與踹門聲,再一腳踢開治療室的門時,嚴浩還在閉著眼死掐著周一峰的脖子。周一峰的臉色死灰,眼珠暴突,眼看就要奄奄一息。
沈子寒顧不得多想,大吼一聲“你干什么?!”,拼命地鉗住嚴浩的兩只手就往外扯。
順勢掙脫出來的周一峰無力地靠在墻上,發(fā)出劇烈的咳嗽聲。滿臉都寫滿了恐懼。
而嚴浩被沈子寒拖回到椅子上后,頭往后一倒,竟又不省人事了一般。任憑沈子寒怎么拍打都叫不醒他。
周一峰用手勢制止了沈子寒的舉動。他邊咳嗽邊說:“不……不要動他,不要動他!他還在……在催眠狀態(tài)。這樣叫會出事的。”
沈子寒看看嚴浩,又望望狼狽不堪的周一峰,不知怎么辦才好。
“我們先出來吧。”周一峰慢慢直起身向沈子寒說。“千萬……不要再驚動他!他真的叫嚴浩嗎?”
“當然,他就這一個名字嘛。”沈子寒挺奇怪他問這個問題。“周教授,剛才是怎么回事?嚴浩他,瘋了?”
“不是,不是”,周一峰無力地坐在外屋的沙發(fā)上。他邊說邊喘著粗氣。“是他體內(nèi)的潛意識能量太強大,太強大了。”
“周教授,你是說真的有誰在控制他?”沈子寒把一杯水遞給周一峰。“你喝點水吧,我剛才都嚇壞了。”
“是吧,是有誰在控制他——你也可以這么說吧!但我還不知道是什么。”剛才被驚嚇過度的周一峰喃喃自語,接過杯子時左手不住地顫抖,額頭上竟還有一層細密的汗珠。“這個案例很怪,很怪!”
約摸過了七八分鐘,周一峰才重新回到了治療室。椅子上的嚴浩還是一副熟睡中的樣子。
“現(xiàn)在,我從十數(shù)到一,你就會慢慢地,慢慢地醒過來。十,九…..”周一峰的聲音中夾著些顫抖。他說得很慢很慢。
嚴浩在椅子上動了起來。嘴唇和眼睛都在顫動。他似乎在慢慢蘇醒。
“三……二……一……好了,你醒來了,你真的醒過來了。”伴隨著最后一句指令,嚴浩的兩只眼睛完全睜開了。
他首先露出的,竟是一絲羞澀的笑容。
“我真的感覺睡著了。什么也不知道。”看來他對這一次催眠實驗是滿意的,而且睡了一覺后精神狀態(tài)還不錯。
沈子寒像看陌生人一樣看著他。半晌才問:“浩子,你剛才要殺人是不是?”
嚴浩揉揉眼說:“殺誰?你說什么我不明白。”
“你剛才沒掐周教授的脖子?”沈子寒問。“我說就剛才,你小子像瘋了一樣。”
嚴浩露出一幅迷惑不解的表情。
“沒關(guān)系,沒關(guān)系,這事不怪他,和他無關(guān)。”周一峰擺了擺手,他的臉色晦暗而頹喪,完全沒有了剛才的神氣。“你們,走吧……我想想,我要想想。”
只有嚴浩還滿臉期待地望著周一峰,等著他的最后結(jié)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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