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jié)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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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那怎么辦?誰讓你是我?guī)煾的。不過,我現(xiàn)在給你發(fā)個誓,以后有重大案件我一定找你,F(xiàn)在這個案子就交給你了。”
“恐怕不行。”
“什么?”
“我的意思是說,劉毅民如果知道讓我這個退休的警察辦這個案子,他會不滿意的。你讓胡亮打個牌子,實際上我來。”
“好,好。到底是我?guī)煾担褪菫橥降苤。我告訴胡亮,你們干吧。當(dāng)然主要是你了。”李國雄假裝幽默地眨眨眼。
“這是跟電視劇里學(xué)的。”古洛想。最近他看電視劇的時間長了起來,他邊看邊向妻子宣布:“慢性自殺開始了。”
陳婉芬走進(jìn)了馬清水的辦公室,雖然她經(jīng)常來這里,但每次都在心里贊嘆道:“真大!真寬敞!真舒服!”
馬清水笑容可掬,指了指大辦公桌前的椅子,一手拿起保健茶杯,喝了一口參湯,當(dāng)然人們都以為他是喝茶呢。要是平常,馬清水這一分鐘沒有說話,陳婉芬早就開口了,但這次她心里忐忑不安,兩手緊緊地握在一起。她感覺到手心都濕了。
“怎么啦?”馬清水笑了笑,很溫和的樣子。他以為他的這個笑容是最性感的,但卻把陳婉芬嚇得心驚肉跳。
“我……我……”
“是不是賬上的事?”馬清水一皺眉頭,眼睛里射出一道寒光,這可不是他意識到的。
“是。這賬都是何梁的過錯,他……簡直……不像話,多少錢都給糟蹋了……”
“是糟蹋了嗎?”馬清水吹著杯子里的水說。他經(jīng)常用這種吹茶葉的方式掩飾他的情緒。
“不……是……是他貪污了。”陳婉芬咬咬牙說。
“貪污了?不,沒那么簡單吧。他把錢貪污到哪里去了?他家里有嗎?知道嗎?沒有證據(jù)呀。”馬清水說。
以陳婉芬的頭腦是轉(zhuǎn)不過這個彎來的,她茫然地看著馬清水,倒沒有驚慌,更沒有害怕。
“就說搞不清楚,不要說是何梁貪污了。讓他們查去吧。”馬清水笑著說。
“噢!”陳婉芬恍然大悟,這筆賬真成“死賬”了。
“懂了嗎?反正他貪污不貪污誰都不知道,錢就是他管的,賬也是他做的,怎么辦?總不能讓死人開口吧。”馬清水笑著站起身來,走到陳婉芬的旁邊,捏了捏陳婉芬豐滿的肩頭。
陳婉芬抬起頭,看到馬清水淫邪的笑容,臉頓時紅了。
馬清水用兩手捧起她的臉,親吻起來。她想掙扎出來,可渾身都沒了氣力。
“我就喜歡你這樣的女人,多白凈,又豐滿……好大的奶子!”馬清水脫掉陳婉芬的乳罩,揉捏著陳婉芬肥碩的乳房。又拉起她,進(jìn)了里面的房間,那里有一張床,是馬清水中午休息時用的。
古洛陰著臉,看著眼前的這個人。他很結(jié)實,渾身沒有多少脂肪,一看就是愛好鍛煉的人,目光炯炯有神,一開口就露出雪白閃亮的牙齒,根本不像一個六十出頭的人。但他身上、表情上或者是他那說不出的氣質(zhì),讓古洛厭惡,他還從來沒有像厭惡這個人一樣厭惡一個人呢。他經(jīng)歷了多少滄桑,見過多少古怪奇異的事,又認(rèn)識多少形形色色的人,即使這樣,他也很難掩飾住他內(nèi)心的感覺。最讓他受不了的是,眼前的這個人目光敏銳,他察覺出古洛不懷好意,但只是微微一笑,一副不屑的樣子。要是過去,古洛一定會發(fā)作,但現(xiàn)在他不過是個幫忙的,況且這個人又不是罪犯。于是,他用漠然的眼光看著對方嘲諷的模樣,不動聲色。
“告你們經(jīng)濟(jì)上有問題,尤其是你。你對這是怎么看待的?”胡亮沒那么敏感,善惡之戰(zhàn)在他那里要和緩得多。
“嗯……怎么看待?”馬清水搓著兩手,他的手很白、很細(xì)膩,一點兒不像男人的手。他皺緊眉頭,兩個眼珠像斗雞眼兒一樣,似乎在看著桌子上的文件。
“這個問題問得好!如果你們找我來問這個事兒,說明你們……什么呢?難道是無事可做了嗎?天下就這么太平,沒有其他殺人放火、盜竊、搶劫的案子了?我們已經(jīng)進(jìn)入大同社會了?恐怕不是吧。我的意思是說,你們問我怎么看待,就和沒問一樣,一個瘋子一樣的女人,信口開河,你們也信?也能為她跑到我這里問這種問題?你們……簡直是……讓我怎么說好呢?”
“還要怎么說?你說的難道還不夠嗎?我們是執(zhí)行公務(wù),不是來看你發(fā)脾氣,聽你發(fā)牢騷的。正面回答問題!”古洛忍不住嚴(yán)厲地說。
“正面回答問題?我已經(jīng)回答了。說我賬目有問題,完全是無稽之談,有審計嘛。你們公安系統(tǒng)也有經(jīng)濟(jì)警察嘛。查呀!查出來問題,是我的,我負(fù)責(zé),坐牢殺頭,我都認(rèn)了。至于這個女人說的話,我認(rèn)為她精神有問題;蛘呤且騿史蛑……”
“她說你有辦法接觸到毒藥,而且是進(jìn)口的。是事實嗎?”胡亮問道。
“哪有的事!請她拿出證據(jù)來。別說外國的毒藥,就是中國的殺鼠劑我都沒有。”說完,馬清水笑了,很有些得意的樣子。
“這么說,你對梅蘭英的揭發(fā),或者說告狀,完全否認(rèn)了?”
“對!完完全全地否認(rèn)。”他大聲說,又大笑起來。
走廊里非常明亮,因為這座寫字樓采光非常好,加上每間屋子都是大玻璃窗,那光線透過玻璃門照出來,驅(qū)走了陰暗。
“這個人有問題。”古洛不想坐電梯,他也妄想著減肥,只好小心翼翼地下著樓梯,樓梯擦得锃光瓦亮,讓人聯(lián)想到自己摔下去的模樣。
“是嗎?對,我看也是。他有些太猖狂了,不把我們放在眼里,這不正常。如果他是清白的,即使是個脾氣暴躁的人,也不會發(fā)這樣大的火,好像在虛張聲勢。”
“是。他認(rèn)為何梁死了,把一切都推給死人,他就安全了。”
“那么說,他有殺何梁的動機(jī)了?”
“在我們假設(shè)的基礎(chǔ)上,他是有動機(jī)的。但貪污不貪污不是光假設(shè)就行的。”
“可查賬,不歸我們,而且我們也不懂。”
“嗯。來這里是為了敲山震虎,讓他今晚睡不好覺。不過……”古洛猶豫了一下。
“什么?有什么不對勁兒嗎?”胡亮問道。他跟古洛關(guān)系太熟了,即使古洛愛賣關(guān)子,但胡亮也能分辨出他那細(xì)微的覺察和有把握的推理之間的區(qū)別。
“是啊。先找那個女人去,看她怎么說?”古洛推開了玻璃的樓大門,強(qiáng)烈的陽光在眼前燃燒著。
一個孤獨的女人坐在那里出神,這是很少見的場面,女人一般是耐不住寂寞的,尤其是連著兩天了,她就這么坐著,很少說話,就是最親近的兒子和她說話,她也往往走神?纱蠹叶祭斫馑,喪夫之痛和她病倒,這樣的精神和肉體的雙重打擊,又有幾個人能正常呢?
這是多么安靜的夏日下午,東北的夏天是太舒服了,沒有酷暑,白天的溫度再高,也不過三十度左右,而今天才二十八度,時不時在天上踱步的厚厚白云遮蔽了陽光,灼熱的大地就有了降降溫的時間了。但這個女人的腦海中卻不是那么平靜的,不,簡直是在翻江倒海。其實,這思想中的斗爭或者說尖銳的矛盾早在兩天前就開始了,一方是親情,一方是現(xiàn)實主義的生活態(tài)度。這是不好抉擇的,即使在今天,物欲橫流的今天,也依然不是好確定的問題。
又過了一會兒,她終于下定了決心,都說女人善變,但同時女人也有頑固的一面,一旦她認(rèn)準(zhǔn)的事,恐怕是十頭牛都拉不回來的,比男人還多兩頭牛。
“叮咚”一聲響,嚇了她一跳。她下意識地把手放在胸口上,好像能摁著怦怦跳動的心臟似的。
和平常不一樣,她沒有問是誰,也沒有從詭秘的貓眼往外瞄準(zhǔn),就打開了門。
一個警察,年輕人,長得濃眉大眼,很精神,后面還有個老頭兒,穿著白襯衣,袖子向上挽著,黑黑的皮膚,眼角略微向下耷拉著,目光炯炯有神。
“你們是……嗯,我咋這么傻,你們是警察。”梅蘭英將他們讓進(jìn)了客廳。
客廳挺大的,藍(lán)色的布藝沙發(fā),鋼架的玻璃長茶幾,一臺巨大的電視穩(wěn)穩(wěn)地坐落在黑色的電視柜上。還有酒柜,里面放了不少名貴的外國酒和中國酒。百寶格里放滿了各種工藝品,價錢不便宜,但沒有雅致或個性。
“這家的日子過得不錯。”古洛暗想。他又打量了一會兒梅蘭英。這是個很有些風(fēng)致的女人,三十多歲的光景,但看外表肯定要比實際年齡小,清秀的臉,單眼皮,眼梢上挑,細(xì)嫩的黃白色皮膚,這是個不用仔細(xì)梳洗,就給人以干凈印象的女人。
她看著古洛和胡亮,面無表情,這讓古洛很是奇怪。還是由胡亮發(fā)問:“你的告狀信,紀(jì)檢委收到了,很重視,轉(zhuǎn)到我們這里,我們今天就是來調(diào)查這個情況的。你說說吧。”胡亮打開小皮包——古洛好幾次不讓他帶著這種包,說一看就是個土里土氣的警察——取出一個黑皮小本子,準(zhǔn)備記錄。
過了一會兒,屋子里靜了下來,只有墻上的鐘不理會警察的光臨,自管自地走著。
“嗯?你怎么不說話呀?”胡亮詫異了。
“我在想呢。”梅蘭英還是面無表情。
“信都寫了,還寫得很細(xì)……好吧,你想吧。”胡亮沒有逼迫她。
“吭……”她清了一下嗓子,說,“情況是這樣的。這幾天,我反復(fù)思考,覺得我的信寫得有些……那個……什么……”她一時想不出適當(dāng)?shù)脑~來。
“唐突?”古洛問道。
“對,就是這個話,或者說我有點兒太冒失了。首先,我并沒有確鑿的證據(jù),譬如,馬清水貪污,這是我猜的,何梁沒也和我說過。還有,就是何梁是被毒死的,我也沒證據(jù),所以……”
“你的意思是要撤回你的信?”胡亮的反應(yīng)永遠(yuǎn)是快的。
“嗯……也可以這么說吧。”
“你太令我吃驚了,簡直是大吃一驚。其實,你要是掌握了證據(jù),那要我們干什么?再說,何梁的死也許是你猜的,因為親人過世,很多人是不甘心的。但馬清水貪污,你又是從哪知道的呢?”胡亮問道。
“我是估計的,你想現(xiàn)在當(dāng)領(lǐng)導(dǎo)的,有多少人貪污呀!我就想,馬清水能清白了?我見過他幾次,也聽何梁說過,吃的穿的都是最高級的,就是掙得多,一般人也不得省著花嘛。他咋就那么奢侈呢?就這么的……”
“都是你猜的,你就敢寫信,鬧不好,說你是誣告。”胡亮覺得哭笑不得了。
“什么?誣告?‘無風(fēng)不起浪’,誰讓馬清水生活那么講究呢。”
“好了,明白了。你是不告了,對不對?說個痛快話!”胡亮真的有些生氣了。
“我也是直腸子,喜歡你這么問,我撤銷我的狀子了。”梅蘭英“呼”地一下從沙發(fā)上站了起來,嚇了古洛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