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節(jié)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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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野草一樣，丘靈在另一個國度生長起來。
野草是很奇怪的一種東西，不論種子飄泊到何處，就落地生根，在何處粗生粗長，絲毫不計較氣候水份養(yǎng)料，沒有人會期望野草開花結(jié)果，他們對自己也毫無要求，要不煙飛灰滅，要不，又活下來。
在學校里，丘靈最如魚得水，上課時她無需收斂，自由發(fā)揮，往往同學們還在抄黑板上第三行筆記之際，她已向老師指出第十行有個錯誤。
伊分嘆為觀止：“丘靈，你竟這樣聰明。”
丘靈笑笑：“孤兒再不機靈一點，活不下去。”
“真的一個親人也沒有了？”
“只得養(yǎng)父母。”
伊分點頭：“你們兩家都有得益，互相扶持。”
丘靈與伊分談得來。他家里做養(yǎng)雞場，邀請丘靈參觀：“一到夏季，游客特別多。”
“游客，看雞場？”
伊分神秘地說：“你到了便知道究竟。”
蔣太太知道了，笑著鼓勵：“丘靈，你會大開眼界。”
一日放學，丘靈跟著伊分走。
養(yǎng)雞場規(guī)模龐大，全部機械化，滿滿一倉雞，近一萬只，不見天日，什么都不做，專門等吃完長肉。
伊分笑問：“像不像一些女人？”
丘靈瞪眼：“有些男人也如此。”
伊分一味笑。
有工人走進雞場，揀出死雞，一箱箱帶走。
伊分又捉狹地說：“光吃也會吃死。”
丘靈問：“死雞拿去燒毀？”
“跟我來。”
他們跟在工人身后，來到農(nóng)場后邊一個池塘。
丘靈又問：“呵，丟進水里？”
不錯，工人把死雞大力扔到池塘中央。
奇景出現(xiàn)了。
水面忽然浮起許多大木條，不住晃動。丘靈定睛一看，不由得張大了嘴：哪里是浮木，這是鱷魚！
它們紛紛游近，張開鉗子似大嘴，露出腥紅舌頭，猙獰白牙，向死雞噬去，一旦得手，又迅速沉下。
丘靈戰(zhàn)栗，不肯再走向前。
“別怕，這些鱷魚，也專門等長肉后屠宰。”
呵，原來如此。
“鱷魚場另有老板，現(xiàn)在，死雞不但有了去路，我們還可以收取飼料費。”
“好主意，那么，養(yǎng)蜂場可以設(shè)在果園旁。”
“對，就是這個道理。”
伊分把她送回家。
那個冬天，他又把她帶到溜冰場，教她在薄冰上平衡身子。
丘靈簡直沒有一剎空下來。
偶然在車程中，她也會想起生母。
不過假使在游客群中看到花襯衫，還是會像見到毒蛇一般，本能地立刻轉(zhuǎn)過頭去回避。
家鄉(xiāng)不再有人與她聯(lián)絡(luò)，丘靈時時暗中祝福賈品莊，可是，印象也漸漸淡忘。
她到處都碰見真正相愛的一對，蔣子紹與劉自桐也一樣，盡管年紀差一大截，可是心靈相通，如膠如漆。
他倆無論做什么都興致勃勃，最最平常的小事也非常珍惜，像“今日陽光這樣好，正好洗頭”，或是“鄰居拿了自釀的啤酒來，已放在冰箱”，“有個客人中了五十元安慰獎，真幸運”……每天都是喜悅。
生活簡約簡單，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丘靈漸漸長胖。英語口音也混雜起來，她比從前肯說話，但是，仍然較其他少年沉默。
正當丘靈認為可以這樣順利到十八歲時，生活又起了變化。
一日，在圖書館，有班同學圍在一起做功課，丘靈走過，他們叫住她。
“丘靈，或許你可以幫忙。”
“先問丘靈可介意？”
丘靈總想討好人的脾氣已成習慣：“是什么事？”
“我們在做一項研究，有關(guān)領(lǐng)養(yǎng)家庭。”
啊，丘靈笑容比較勉強：“這題目有點深。”
有人說：“去年已經(jīng)研究過鴨嘴獸及樹熊了，不可重復。”
“噓，別亂說話。”
丘靈語氣轉(zhuǎn)冷：“你們可以請教伊分麥沖呀。”
“麥沖，與他有什么關(guān)系？”
丘靈說：“他也是領(lǐng)養(yǎng)兒。”
有人嗤一聲笑：“麥沖？我與他同年同月在同一間醫(yī)院出生，他怎會是領(lǐng)養(yǎng)兒？”
丘靈怔住。
“他同他爸如一個印子，那頭紅發(fā)一樣一樣，哈，你被他騙了。”
“咦，麥沖來了，問他一句。”
丘靈轉(zhuǎn)過頭去，看到伊分站在她身后，分明已經(jīng)聽到了同學之間的對話，面色尷尬，簡直等于承認了謊言。
丘靈不知為什么那樣生氣，她頭也不回的走出圖書館，一直走回家去。
步行也不是很遠，約三十余分鐘可到家門。
性格忍耐的她自覺受了極大傷害，多月來唯一信任的朋友原來同她開了一個大玩笑。
證明了這世上你簡直不能相信任何人。
回家途中，陽光普照，空氣冷冽，丘靈的氣消了一半，她牽牽嘴角，不值得計較。不過是普通朋友，況且，除了這個謊言，他對她很好。
還有半日課要上，丘靈想回頭再走向?qū)W校。
一轉(zhuǎn)身，看到伊分跟在她身后，原來他一直尾隨她，丘靈沒好氣地看著他。
“丘靈，對不起，那是個善意的謊言，我見你初來緊張不安，想你自在一點。”
“謊言是謊言。”
“我道歉。”
丘靈不出聲。
“難道這些日子來我功不抵過？”
丘靈看著他，總共只得這么一個朋友。
“來，回學校去。”
丘靈卻說：“我想返家。”一貫用功勤力的她還是第一次缺課。
“好，我陪你。”
兩人走回雜貨店。
堂店沒有人，買獎券客人已在抱怨。
伊分幫著招呼人客，丘靈到處找蔣太太。
她推開后邊儲物室小門，發(fā)覺有個人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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