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節(jié)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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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些什么?”雖心中早已有著準備,陡聽此語,光緒猶自不禁渾身一個寒戰(zhàn)。
“朝境東學黨借災荒之機,以‘濟世安民’、‘逐滅倭夷’為號發(fā)動暴亂,業(yè)已占領(lǐng)全羅道首府全州。”徐用儀凝神回道,“李熙因無力鎮(zhèn)壓,懇請我朝派兵入境代為剿定。”慈禧太后兀自在興頭上,聽得徐用儀言語,臉上頓時掠過一絲不快:“就這事兒?值得這般慌張嗎?!”
“奴才——”
“還言語?!沒瞅著老佛爺正在興頭上嗎?”奕劻低斥道,“下去!”“親爸爸,”光緒脧眼奕劻,躬身道,“此事關(guān)系非小,兒臣意思——”
“明兒再議就遲了?!”慈禧太后冷道。
“老佛爺,日夷早已蠢蠢欲動。”奕䜣咬了下嘴唇,小心道,“且咱又是與它有約的,其間若生甚變故,只怕不好收拾,您看——”
“行了,你們都下去議事去吧!”慈禧太后冷哼一聲道了句。見眾人兀自遲疑,遂提高了聲音復道,“沒聽清怎的?都隨你主子去吧,沒了你們在這,我還樂得清靜!”光緒心知她明著是斥著眾人,實則是對著自己,腮邊肌肉抽搐了下,躬身打千兒施禮,不言聲轉(zhuǎn)身便踱了前去。
“好端端的樂子就這樣攪了——”
“沒了那股子晦氣,不更舒暢嗎?”慈禧太后說著站起身,“去,備船去南湖島。”
腳步“橐橐”行在彩畫長廊間,光緒心頭直撞鹿般亂跳。他渴望這一刻的到來,渴望著能由此樹立威信,收回權(quán)柄,大展宏圖。然而,當這一刻陡然出現(xiàn)在他面前時,他的心中竟又有些惴惴不安。萬一——他不敢想、不愿想,卻又不能不想!于仁壽殿前丹墀上站定,回望眼眾人,光緒吩咐句:“軍機們進來,其他人都下去候著。”便踱了進去。
幾個人互相略一注目,奕䜣、奕劻打頭魚貫而入,頓覺身上一陣清涼,卻原來屋內(nèi)四匝都用大條盤垛了冰塊,李鴻藻的病身子方好轉(zhuǎn)些,竟打了個寒戰(zhàn)。見眾人欲施禮,光緒擺手道:“大熱天兒,規(guī)矩都免了。坐著說話就是了。”
話是這樣說,只光緒卻不言語,換雙千層底布鞋在殿中來回踱著碎步。殿外,日頭在晴得湛藍的天空中緩緩移動,一絲風也沒有,便知了都懶得叫一聲。光緒默然佇立,亂絲一樣的心緒理了一遍又一遍,仍舊是一團亂絲。奕䜣站在一側(cè)目不轉(zhuǎn)睛地望著光緒,半晌了,方忍不住張口呼了聲:“皇上。”
“嗯?”光緒怔了下,撫著有些發(fā)燙的腦門轉(zhuǎn)過身來,見眾人兀自佇立一旁,莞爾一笑道,“坐,都坐著。王福,切個西瓜端進來。”說罷,抬腳在正中寶座上坐了。眾人這方拿捏著身子斜簽著坐了。待王福端著西瓜進來,光緒自拿塊在嘴里嚼著開口道:“行了,你下去吧。你們也不要拘束,邊吃邊議。”說罷,吐子兒放了桌上,接著道,“此事該如何處置,你們且說說看。”
“皇上,”奕䜣雖沒名兒,只實際上卻無異于領(lǐng)班軍機大臣,聞聽輕咳兩聲沉吟道,“朝鮮乃我屬國,既上表求之我朝,依理當出兵助其剿平內(nèi)亂——”不待他話音落地,剛毅忙不迭插口道:“皇上,奴才意思,還是不發(fā)兵妥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何必惹那麻煩呢?再說這打仗靠的是銀子,眼下咱這底兒,便賑濟災荒還不夠使用,哪有銀子用這上頭?”
“子良忘了六爺言語?朝鮮可是我大清屬國!”李鴻藻接口道,“這可關(guān)乎著我大清顏面的大事。”
“顏面?這些年咱這顏面——”陡覺失口,剛毅忙不迭戛然止住,惴惴不安地望著光緒。光緒臉上掠過一絲不快,旋即斂了,嘆口氣道:“這些年咱這臉面丟得不少,也沒甚遮掩的。說下去吧。”剛毅輕應了聲,咬嘴唇接著道:“皇上,奴才意思咱現(xiàn)下自顧都不及,能省著的還是該省著。這萬一日后有個甚事兒,咱拿什么支應?”
“子良說得甚有道理。”孫毓汶呆坐一側(cè),兩眼瞅著案上西瓜只是發(fā)怔,這會兒亦開了口,“皇上,恕臣斗膽,單只不說這銀子,便我朝目下官兵這等光景,派出去能否應承得下來實在難說。這萬一——咱可就更不好收場了。”翁同龢冷哼了聲:“萊山兄也太小覷我朝了吧,依著萊山兄意思,當年我官兵鎮(zhèn)南關(guān)一役打得法夷落花流水,又作何解釋?”“這都是老……”孫毓汶支吾一聲,說道,“老皇歷的事了。”
“老皇歷?萊山兄莫不是給洋毛子嚇破了膽,怕日夷插手其中吧?”翁同龢冷哼一聲道。
“你——”孫毓汶臉漲得通紅,不知是氣的還是心虛,竟一句完整話兒也說不出來。
“本官怎樣?說中——”
“師傅。”光緒插口說道,“莫忘了這議著正事呢。萊山說話也不無道理。你怎生想說出來便是,這樣子豈不如市井中人一般?”“奴才急切間言語放肆,請皇上恕罪。”翁同龢似乎不相信光緒會說出這等話來,呆望了片刻方躬身謝罪道,“這事奴才也尋思好一陣子了。我大清這么多年花費上千萬兩銀子發(fā)展軍事,難道還敵不過一群草寇?日夷目下境內(nèi)矛盾尖銳,是否插手其中尚在兩可之中。便其真插上一腳,奴才愚見,但我官兵上下一心奮力抗擊,亦足以御之。試想我大清這二三十年發(fā)展,難道還不及這彈丸小國數(shù)十年作為?”
“你二人說得都不無道理。以我朝實力抵御日夷彈丸小國,當不在話下。只我官兵懶散怯陣,卻也不可不慮。”光緒端杯漱漱口,眉頭緊鎖道,“奕劻,你心里是怎生想的?”奕劻因著揣摩不透慈禧太后意思,一門心思萬言萬當,不如一默,聞聽沉吟良晌方模棱兩可道:“此事關(guān)系甚重,奴才意思還是慎重些好,這萬一冒冒失失出兵,鬧出個甚事兒出來,可就后悔莫及了。”
光緒似笑非笑地望眼奕劻,淡淡地道了句:“你說得很好,甚合朕意。”便移目凝視奕䜣。奕䜣仔細品味著光緒話中深意,沉吟著開口說道:“奴才意思,現(xiàn)下先給李鴻章去電,探探日夷動靜,然后再作決斷。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嗯。”光緒點了點頭,“奕劻,你這便回衙門發(fā)電李鴻章,你們也都回去尋思著。申正時分養(yǎng)心殿遞牌子。”眾人答應一聲躬身施禮退出,翁同龢遲疑著,似乎在等光緒傳喚,只光緒卻攢眉蹙額凝視著窗外湛藍的天穹,久久一動不動,無奈間長吁口氣頹然退了出去。
“王福。”不知過了多久,光緒開口呼道。
“奴才在。”
“告訴連材收拾東西,起駕返城。你去與老佛爺說一聲。”
“皇上,這——”
“國事紛擾,非人君宴息之時。”光緒皺著眉頭說道,“回城吧。”
“嗻。”
答應一聲出屋,恰聽得金自鳴鐘連撞了十二下,交代了寇連材,王福忙循湖濱奔了南湖島。此時正是一天中最熱時分,火辣辣的太陽照得大地一片臘白,熱氣撲面襲來,比起玉瀾堂內(nèi)真有人隔兩世之感。及至知春亭,王福已是汗流浹背,落湯雞一般,止步抹把臉,抬腳間卻聽不遠處傳來說笑聲音,仰臉張望,卻見一眾太監(jiān)、侍女并著些命婦妃嬪,眾星捧月般簇擁著慈禧太后兀自在銅牛旁指指點點,心里慶幸著可少跑一大截子路程,腳下已加快了步子。
“蓮英,”慈禧太后笑著回望眼李蓮英,道,“你且與大伙兒念念這上邊寫著什么。”
“嗻。”李蓮英答應著移步上前?逃泻@思y的青石臺座上,一尊銅牛栩栩如生,似回首驚顧若有所思,炯炯的目光凝視著昆明湖,盞茶工夫,方張口緩緩念道,“夏禹治河,鐵牛傳頌。義重安瀾,后人景從。制寓剛戊,象取厚坤。蛟龍遠避,詎數(shù)鼉黿。潫此昆湖,潴流萬頃,金寫神牛,用鎮(zhèn)悠永。巴邱淮水,共貫同條。人稱漢武,我慕唐堯。瑞應之符,逮于四海。敬茲呈祥,乾隆乙亥。老佛爺,奴才念得可對?”
“嗯,不錯。雖念錯幾個字,只于你已算難得的了。”慈禧太后點頭道,“你可知這銅牛做甚用的?”
金寫神牛,用鎮(zhèn)悠永。這上邊不寫著嗎?李蓮英詫異地望著慈禧太后,回道:“老佛爺,這寶貝是用來鎮(zhèn)邪避禍的。”“對,乾隆爺當年置這神牛便是這個意思。”慈禧太后頷首應了句,移目掃眼珍妃冷聲道,“如今宮里,便這園子都有著一股邪氣,真希望這銅牛能顯顯靈,好好壓壓這股子邪氣!不然這樣子下去,能成嗎?”
無數(shù)道目光或驚訝、或得意、或茫然地紛紛投到了珍妃身上。珍妃直覺自己宛若置身人市中一般,任眾人肆意觀賞著卻不能言語,彈指可破的面頰頓時漲得桃花般紅艷,眼中淚花滴溜溜打著轉(zhuǎn)兒垂下了頭。“對對,老佛爺說得一點不假。”李蓮英心領(lǐng)神會,抬手拍下油光閃亮的額頭,感慨道,“如今這確是有著股邪氣,不不不,是股子妖氣,趕明兒奴才去白云觀請那老道士過來——”
“李總管這不白費力氣嗎?老佛爺如今修得正果,還怕甚妖氣邪氣的?”博爾濟吉特氏心里惱著光緒,這光景也一肚子怨氣撒在了珍妃身上,“依臣妾說吶,老佛爺您呀便是咱大清國的鎮(zhèn)國之寶,任甚邪氣妖氣也與您無侵的。只是苦……苦了臣妾們。老佛爺您就發(fā)發(fā)慈悲,施法壓壓這股子邪氣,好歹拉臣妾們一把。”說著,她眼角竟擠出兩滴淚水。
“我——”慈禧太后冷笑著凝視珍妃,嘆道,“我也無能為力的;噬鲜钦纨?zhí)熳樱兴幼o著,誰又能拿她怎樣?唉,任命吧。”
“那就將老祖宗們請出來,總不能任著她攪得咱大清國烏煙瘴氣呀。”
“對,請老祖宗出來,皇上再誰的話不聽,老祖宗的話兒卻萬不能不聽的。”
一時間,昆明湖畔直如開鍋稀粥價熱鬧。片言碎語似支支利箭直射珍妃心坎兒,她嬌弱的身軀搖晃了兩下,眼前一片茫然……
“妹妹!妹妹!”瑾妃分了眾人上前,攙了珍妃急道,“老佛爺,您看這——”
“大呼小叫什么?!”慈禧太后冷斥道,“她那是熱的,熱昏了頭,知道嗎?”
“老佛爺——”
“閉嘴!”慈禧太后腮邊肌肉跳動兩下,“好端端的樂子讓你們攪了還嫌不夠!我看是皇后主子不在,你們便無法無天來著——”王福早已近前,只猶豫著不敢言語,眼見得瑾妃姐妹少不得又遭責罰,再也顧不得許多,扯嗓子插口便道:“奴才恭請老佛爺金安!”
“大膽!老佛爺說話你也敢插嘴?!”一場好戲便要拉開帷幕,只冷不丁半路上殺出個程咬金,李蓮英兩眼怒視王福,喝道。
“奴……奴才不敢。”王福身子不由一個激靈,只眨眼間便定了心神,向著慈禧太后躬身打千兒稟道,“老佛爺,是萬歲爺有話要奴才告與您的。萬歲爺還急等奴才回話,故奴才這才——”
“可是議著了結(jié)果,怎樣?”慈禧太后雙眸眨著,急道。
“這……這奴才不曉得……”
“嗯?!”
“奴才真不曉得的。萬歲爺一進殿便將奴才趕了出來,求老佛爺明察。”
“那他說些什么?”
“萬歲爺要奴才告訴老佛爺一聲,他準備回城里去。”王福小心回道,“老佛爺您看——”
慈禧太后兩眼閃著寒光直勾勾地盯著王福,似乎要從他臉上看出些什么,良晌,方說道:“好吧,你下去吧。”她頓了下,掃眼一側(cè)滿臉惶恐神色的珍妃,又道,“回來,扶你主子一并過去,省得在這礙手礙腳。”
“嗻。”王福心中一陣欣喜,忙不迭答應一聲上前攙了珍妃。瑾妃猶豫著,仰臉怯怯地望眼慈禧太后,如逢大赦似的蹲身道個萬福亦碎步隨了前去。
“老佛爺,您看這事怎生是好?”李蓮英兩眼望著珍妃三人過了文昌閣,方移目打千兒道,“那奴才——”“看他神色,似是真不曉得。”慈禧太后攢眉沉吟道,“你過去看看,那幾個東西不識得好歹,你掂量著說與他們。”
“老佛爺放心,奴才理會得。”
大熱天兒,單只烈日下走上盞茶工夫,已是熱汗淋淋,更何況還攙著個人兒,及至耶律楚材祠前,瑾妃已是香汗遍頰、嬌喘吁吁,王福瞅著,猶豫下攙了珍妃在祠前檐下石杌上坐著,守祠的奴才望著忙不迭趕了出來:“王公公,您里邊歇著,這——”
“不用了。端碗水出來便是。”
那奴才這方瞅著一側(cè)珍妃姐妹,打千兒行禮后忙小跑著進去。
“姐姐,這……這是哪兒?”珍妃緩緩睜開雙眸,“王福?你怎也在這里?莫不是皇上——”“皇上皇上,你受的委屈還不——”瑾妃說著掃眼王福戛然而止。王福喉頭抽動了下,聲音已自有些嘶。“主子放心,萬歲爺不曾過來的。萬歲爺打算回城里去,讓奴才過來告訴老佛爺一聲,恰遇著主子昏了過去,老佛爺便命奴才侍奉主子回去歇息。”
珍妃長吁了口氣掙扎著起身,王福嘴唇翕動著欲言語,卻被她止住:“我沒事的。萬歲爺既尋思著回城,咱們還是早些趕過去吧。王福,這事兒莫要言語萬歲爺,知道嗎?”
“奴才……奴才曉得。”王福抬袖拭了下眼眶,“只是主子您——”“我這不挺好的嗎?”珍妃淡淡一笑,說道,“事兒過去了,就別再提了,徒傷心神而已。只要皇上好,那才是最關(guān)緊的呢。”說罷,移腳徑自前行。至仁壽門,卻見翁同龢攢眉蹙額,低頭來回踱著碎步,珍妃沉吟下開口問道:“翁師傅可是有事要見皇上?怎的不進去?”
“哦,奴才給主子娘娘請安!不知主子娘娘駕到,失禮處還乞恕罪。”躬身打千兒請安,翁同龢猶豫了下掃眼周匝,低聲道,“朝鮮一事,皇上本早已定了心思的。只方才議事,卻又——”
“皇上不應允出兵?”珍妃眉棱骨抖落了下。
“不是。只……只怕也難說的。”翁同龢輕輕嘆了口氣。“六爺說先探探日夷動靜再做定議。”珍妃細碎白牙咬著嘴唇:“皇上性急,凡事總期一朝告成,然性情中又……又多了份柔弱,此二者皆是人主所忌諱的。”她沉吟了下,“不過話說回來,此事關(guān)系匪淺,慎重些總是好的。倘有個閃失,怕……怕皇上再也不會有機會的。翁師傅你說呢?”
“依奴才看,也……也不盡然的。”
“此話怎講?”
“皇上欲要中興我朝,必得先坐穩(wěn)皇位,而要坐穩(wěn)皇位,只有在天下人心中先樹立自己的形象。老佛爺持政多年,莫說百官懼其威仰其鼻息,便天下蒼生又何嘗不為現(xiàn)下境況所麻木?皇上期望通過懲戒些許不安分的奴才喚醒他們怕比登天還難,唯借外事張國威振民心方為上上之策。這也是皇上最初想的。”說著,他往仁壽殿方向掃了眼,干咳一聲接著道,“以我朝實力,平息朝亂不在話下。便與日夷交手,亦有放手一搏之力。縱退一步講,設(shè)若我朝真……真的失利,奴才以為皇上亦無大礙的!”
“嗯?”
“天下蒼生對皇上寄望者不在少數(shù),尤其南方各省,陡聞皇上親政,莫不歡呼雀躍。便失利,奴才想人們至少也可看出皇上欲興我朝之決心,從而激起其忠君衛(wèi)國之心。此之失利與前有質(zhì)的區(qū)別,蒼生中不乏仁人志士,他們不會不曉得的。”
“那老佛爺——”珍妃遙望著遠處湖畔攢動的人群,長吁口氣道。
“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此時比不得前些年,老佛爺她不會不有所顧忌的。”西移的太陽,半邊已掩在了巍峨的宮闕下,殷紅的陽光由西向東延伸著,越來越淡。珍妃遙望著,似乎在想著什么,久久沒有言語。“奴才本欲進殿叩見皇上,再行痛陳利弊的。只……只正沉吟間,主子便過來了。”翁同龢咽了口唾沫,猶豫下開了口,“奴才……奴才想,主子與皇上進言更為穩(wěn)妥些,不知——”
“你們說什么來著,這般嚴肅樣兒?”兀自說著,光緒從殿內(nèi)踱了出來。翁同龢滿臉惶恐神色,半晌回不出話來。珍妃見狀,忙蹲萬福請安道:“翁師傅意思,老佛爺今兒高興,皇上當留園子盡盡孝心的。這正說著不想主子便出來了。”
光緒似信非信地掃眼翁同龢:“盡孝心以后日子長著呢,也不在這節(jié)骨眼上。”說罷,移目望眼王福,吩咐道,“起駕吧。”
“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