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耿格羅布伸手把猴王扔到一邊,蹲下來看著奄奄一息的阿吉。“是阿吉,怎么才一會兒不見,你就變成了這個尿樣?”它伸手戳了戳阿吉的大腦殼,“還活著沒?”
“活……活著。”阿吉吐掉嘴巴里的血跟泥土笑著說。
“活著就起來。”耿格羅布拍拍手,然后扭頭看著被它扔在一邊的猴王,“你為什么打它?”猴王有些尷尬,在耿格羅布面前顯得異常單薄。
“我……”猴王怎么都不會想明白耿格羅布為什么會知道一只卑微下賤的猴子的名字。
“我問你為啥子打它?”耿格羅布皺著眉頭。
“因為……”猴王絞盡腦汁地想找出一個不會引起這個喜怒無常的惡棍發(fā)怒的理由,鬼才知道它們兩個什么關(guān)系?這個天殺的耿格羅布為什么會替那個賤種出頭?
“咳咳……因為它是猴王……”阿吉晃晃悠悠地站起來,旁邊的阿姆爺趕快去扶住它。阿姆爺方才要逃跑,卻始終放不下阿吉,跑了幾步便又咬牙回來了。
“猴王?”耿格羅布瞇著眼看著猴王,伸手啪地抽了它一個跟頭。
“你……你為什么打我?”猴王又氣又羞,它不能容忍在最卑賤的猴子面前丟掉尊嚴。
“你為啥子打它?”耿格羅布摳了摳牙縫。
“因為我們都是它的……”阿吉奄奄一息地走過來擋住了耿格羅布,盡管它很感激耿格羅布救了它。
“你是它的?”耿格羅布歪著頭,“你怎么是它的?它是你娘?”
“不是……它……”阿吉轉(zhuǎn)過頭看著它的兄弟,鄭重地跟耿格羅布說,“它是我們的王。”
“王是啥子屁?啥子屁的王?”耿格羅布斜眼看著阿吉,“這世界上沒有誰是誰的,從今往后,”它頓了一下,很認真地說,“你就是你自己的,誰的也不是。你,就是你自己的王。”
阿吉笑了。這個笑容慢慢地從阿吉的嘴角擴散到全身,一直到心臟也起了褶皺,笑得斷掉的骨頭在它身體里也在咯吱咯吱地笑。
我是自己的?我是自己的王?
阿吉只是一只猴子,且是猴群中地位最為卑下的一只。它生在這個猴群,它安分地扮演著屬于它自己的角色,這個角色從阿姆爺,從從前,從亙古,這樣的傳承讓無數(shù)個阿吉與阿姆爺們從未有過非分之想——因為它們屬于猴群,這一點從未改變。作為族群附屬物,它們不可或缺,也可有可無。
阿姆爺眼睛覬覦著猴王,徒勞地伸著爪子想捂住阿吉正在笑的嘴巴,它害怕極了。這種逾越的話,會引起猴王的報復(fù),或被驅(qū)逐、處死。
它知道這只黑眼圈痞子的臨時正義,并不會真的能讓阿吉的命運改變。離開猴群?那可怎么活?
而猴王,這只猴群里繼承了最優(yōu)秀的種群基因的猴子,它還很年輕,它繼承的王位并不能給予它太多的城府,于是它屈辱地爆發(fā)了。
“我才是王。”它看起來有些歇斯底里,“我要驅(qū)逐你們。”
猴子們又開始陸陸續(xù)續(xù)地回來,卻也只是遠遠地看著,它們開始跟著孤獨的王在歇斯底里地叫喊,“驅(qū)逐它們,驅(qū)逐它們……”阿吉現(xiàn)在是它們的恥辱,它背叛了猴王。
耿格羅布皺皺眉頭:“真討厭。”然后問阿吉,“你做了自己的王,還要不要做它們的王?”
阿吉吐掉嘴里的血沫子,笑著說:“它們的王,有什么好做的?”
阿吉抱了抱阿姆爺,然后艱難地擰著頭,四處尋找著她。
她也沒逃跑,她依然坐在高高的樹干上,安靜地看著這里發(fā)生的一切。阿吉挺起胸脯,慢慢地走到那棵樹下,然后揚起脖子朝她大喊。
“我叫阿吉。”
“你好啊,阿吉。”她也沖著阿吉笑了。
“我要走啦……”阿吉笑著大聲喊。
“那再見了。”她盯著阿吉擺擺手,“阿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