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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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父親并不是嫌棄余老師人窮,他真的不想看到余老師一臉的病態(tài),每一次余老師來霍家,他不停地咳嗽,不停地吐痰,令人聽了心煩,看了厭惡,就連家里的小狗都躲開余老師。
舜瑤知道了二姐要結(jié)婚的消息,真想去阻攔她?墒,她沒有體力,也不能下床走路,她想到了大姐瑞芬。如果大姐在家,或許還能幫助母親處理這件事情,她心里埋怨二姐這么不理智。
瑞佳看上去不言不語,但做起事來卻勇往直前。她就像著了魔一樣,一定要母親答應(yīng)她的婚事。余老師知道,只要霍家父親活著,他就不可能娶到瑞佳。當(dāng)霍家父親去世以后,他認(rèn)為機(jī)會來了,但怕夜長夢多,便緊鑼密鼓地追著瑞佳,趕快完婚。
住校給了他很多機(jī)會接近瑞佳,瑞佳也不再感到寂寞與孤獨了。只要有人欺負(fù)瑞佳,余老師就會挺身而出保護(hù)她,讓她感到,獨身在外,有余老師在自己的身邊保護(hù)自己,有一種安全感。瑞佳從初始的感激,發(fā)展到把自己托付給對方,她非常清楚余老師家拮據(jù)的經(jīng)濟(jì)狀況,但這并沒有阻擋她嫁給對方的決心。她從一開始感到余老師的咳嗽聲令人厭煩,到以后用自己的薪水為他買藥,完全出于自愿。
以前,瑞佳看到大姐嫁給翁家后過的舒適日子,心里充滿了羨慕。她從師范畢業(yè)后,母親就托人為她說親事,鐘家沒有看上她的相貌,而選擇了舜瑤,她感到老天對自己不公平,自尊心受到了傷害。她決定自由戀愛,并毫不后悔地選擇了余老師。
余老師家以喜沖喪的說法遭到霍家的反對。1946年4月底,中午,瑞佳突然帶著余老師回到家里,令母親與祥濤非常不高興。
余老師此次來霍家,不是來祭拜父親的,而是來提親的。他看見屋子里掛著的白帳子,一陣心虛,滿臉冒出了汗珠,接著就是幾聲劇烈的咳嗽,瑞佳在一邊給他鼓氣。
他們坐在掛滿白帳子的客廳里一直等著母親。過了很長時間,月兒攙扶著母親來到客廳。母親依然身穿灰色衣褲,頭發(fā)向后盤起,別了一只黑色發(fā)卡。她的臉上沒有表情,見到女兒和余老師后,滿臉嗔怒。待她坐下后,她的眼睛根本不去看余老師。
余老師見母親進(jìn)來,立刻站起來,輕聲叫了一聲“大媽”,瑞佳也隨著叫了一聲“媽”。月兒給母親端來一杯溫開水后就退了出去,房間里的氣氛立時就變得緊張起來了。
母親喝了一口水后,用眼睛望著女兒,然后,慢慢地問她:“二丫頭,你今天回來找媽有什么事嗎?我現(xiàn)在正是最忙的時候,你爸爸的事情還沒有辦完,有話就趕快說吧。”
瑞佳坐在母親對面,眼睛不敢直視母親,她低著頭,局促不安地用手在旗袍上不停地搓著,然后,小聲地說:“媽,還是那件事,我們已經(jīng)決定要結(jié)婚了,今天來就是要跟媽說一說這件事情的。讓他說吧!闭f完,瑞佳捅了一下身邊的余老師。
余老師看著母親的臉,心里發(fā)慌,他一直戀慕著瑞佳,也一直想娶她為妻;艏覍λ睦涞,讓他感到自卑,尤其是在這個時候提親,更令他難以啟齒。但是,他的父母希望盡快娶回兒媳,他們等不了三年的時間。好在瑞佳也同意結(jié)婚的計劃,于是,他鼓足了勇氣對母親說:“大媽,我知道現(xiàn)在提這件事情是不合適的,但是,我跟瑞佳相好了幾年,也一直為結(jié)婚的事情做努力,我希望和她結(jié)婚,我會讓她幸福的。大媽,請您答應(yīng)我們的要求吧!闭f完,余老師站起來,走到母親面前,深深地鞠了一個躬。
母親的臉色灰白,像一尊蠟像一樣,沒有任何表情,她的心已經(jīng)麻木了。這個時候到我家來談結(jié)婚的事情,太缺德了!母親的心在流血,她沒有想到自己的女兒竟然這么糊涂!她更沒有想到余老師竟然大言不慚地提出這件事情。
母親的眼睛一直盯著瑞佳的臉,連看也不看余老師。她對女兒說:“二丫頭,在你父親服喪期間,跟我提這種事情,虧你想得出來!你是昏了頭腦了!做父母的,都希望子女熱熱鬧鬧,喜氣洋洋地辦喜事。在給你父親服喪的三年里,我無法給你辦這件事情,你若非要辦不可,那么,你自己看著辦吧!你爸爸不在了,你媽管不了你了,想怎么就怎么吧!”說完,母親站起來,獨自走出了客廳。
客廳里留下來瑞佳和余老師干干地站在那里,目瞪口呆,什么話也說不出來。母親棄他們而去的做法,讓瑞佳感到羞愧難當(dāng),她沒有想到母親這樣不給自己面子,也讓余老師承受了羞辱。
突然,她像發(fā)了瘋似的,揮著雙拳,在地板上跺著腳,聲嘶力竭地大聲叫了起來:“我就是要結(jié)婚!我就是要結(jié)婚!”瑞佳的臉上染上了一層綠色,上下牙齒磕碰著,嘴唇不停地顫抖著。見此,余老師一下子抱住了她,扶她坐下來。瑞佳癱倒在沙發(fā)里,用手撕扯著頭發(fā),然后,雙手捂著臉,大聲地哭了起來。
霍家沒有人去理會他們,在這種尷尬的情形下,余老師只好自己離開了霍家。
余老師回到學(xué)校后,給母親寫了一封信,仍然想在近期與瑞佳結(jié)婚。他的這種不知羞恥的做法,讓母親異常憤怒,扯心的痛苦。
余老師走了后,瑞佳像著了魔一樣,整天追在母親的身后,軟磨硬泡,又哭又鬧,一定要母親答應(yīng)她。
母親看著女兒整日瘋瘋癲癲的樣子,糾纏著自己,感到身心勞苦,萬般無奈之下,最后,她答應(yīng)了女兒的事情。但是有一條,霍家不會參加他們的婚禮,母親也不允許瑞佳穿紅戴綠,她拒絕了瑞佳的一切要求,只給了女兒一些辦嫁妝的費用。
古人云:“事不師古而能長久者,非所聞也!痹诟赣H去世不到一百天,瑞佳還是辦了婚事,霍家真的沒有一個人出席他們的婚宴。作為新娘,在父親服喪期間,瑞佳不能穿白色婚紗長裙,身上更不能戴紅色花朵,她只能穿橘黃色旗袍。
瑞佳婚后第二天,便帶著丈夫回娘家,母親讓月兒接待了他們。瑞佳沒有見著母親,把喜糖和送給母親的禮物交給月兒后,便心灰意冷地離開了霍家。
他們前腳走,母親立刻讓月兒把余家送來的東西丟進(jìn)了垃圾筒里。她的眼睛濕潤,嘴里念叨著:“余家這是在干缺德事!上帝有眼,他們家傷天害理!”
瑞佳三十歲的時候,完成了她夢寐以求的終身大事,家里的姊妹們沒有人能理解她的做法,更沒有人去祝賀她。這不是霍家沒有人情,也不是霍家沒有禮貌,因為,這是在父親尸骨未寒的時候辦的喜事,它傷害了母親,也傷害了霍家所有人的感情。
內(nèi)戰(zhàn)開始以后,國內(nèi)的鐵路線遭到游擊隊的摧毀,很多地方的鐵路都處于癱瘓狀態(tài),即使是大城市之間,也無法保證火車的正常運轉(zhuǎn),物價暴漲,市面上混亂,綁架、暗殺更是令人恐怖不已。在這種情況下,為了妹妹們的人身安全,也為了不影響她們的學(xué)習(xí),祥濤決定每月逢七的日子,就讓在北平念書的兩個妹妹乘飛機(jī)回來祭奠父親。
瑞芬一直與丈夫在南方工作,直到夏天才完成了南方的工程返回小城。他們回來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到公墓去看望父親的靈柩。
瑞芬一走進(jìn)父親的靈房,就大聲哭了起來,她趴在父親的棺柩上呼喊著:“爸爸,我回來看您了,爸爸,您怎么不說話呀!我沒有趕回來看您,是我一生的不孝啊!爸爸,原諒我吧!”她的哭聲凄厲,令翁大哥在一邊不停地擦著眼睛。
霍家在為父親辦理后事的前前后后,都得到了市警察局宋局長的大力相助。為此,母親讓祥濤前去答謝局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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