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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節(jié) 第一章

  政府開始傾盡全力清掃那些殘留下來的,曾經(jīng)為國民黨效過力的人,鏟除資產(chǎn)階級反革命分子、叛徒特務、漢奸和軍閥,那些有錢、有財產(chǎn)、有海外經(jīng)歷的人,也在清除的范圍里。建國以后第一場轟轟烈烈的“肅反”運動席卷而來,不僅要嚴厲懲罰階級敵人,還要斬草除根。

  

  在“中國人要走自己的路,不需要洋人幫助”的口號聲中,廷光的大學同學,去美國留學后回國報效的人,成為運動中被批判的第一批特務和反革命分子。有的同學被發(fā)配到新疆勞改場,接受勞動改造,還有的人被判了刑,也有的人在亂棍中喪生。

  

  這些消息傳到廷光的耳朵里,他為自己沒有沾國民黨的邊,沒有做生意,沒有當軍人,沒有去日本留學,沒有繼承家業(yè)而感到慶幸。同時,他也為自己能夠得到領(lǐng)導的信任而感到欣慰。

  

  鐘四爺回到城里后,終日想念孫子孫女,懷念與兒子一家生活的日子,他的朋友在運動中陸續(xù)被抓、被關(guān),他日益感到自己已經(jīng)站在了懸崖邊上,同時,也看到了自己生命的終點即將到來。不過,他仍然不后悔自己所做過的事情,他希望在這場清除反革命分子的運動中,那幾個曾經(jīng)被自己救出去的現(xiàn)任領(lǐng)導干部,能夠站出來為自己洗清身上的污水。他想了很多,也做好了思想準備,一旦政府給自己定下罪名,上斷頭臺的日子不會很遠了。

  

  三個星期后的一天,廷光到城里來辦公事,順便回家看望了四爺。他一走上樓梯,就碰上了淑青。

  

  淑青一看見是二哥,立刻就大聲喊了出來:“!是二哥呀!我有要緊的事情要跟你說,你回來得有多巧!”

  

  廷光冷淡地看著淑青,問她:“大妹,我回來辦事,正好有時間,回來看看大大,你有什么事情?”

  

  淑青走到他跟前,把他拉到了一個角落,趴在他的耳朵邊說了很長時間的話。隨后,廷光的臉色就變得煞白了。

  

  淑青從一個朋友那里知道了廷碩的確切消息。廷碩的確被判了刑,桂枝說的話得到了證實。廷碩犯了兩條罪:第一,他去日本留學,定為特務;第二,他擔任國民黨面粉廠廠長的職務,被定為歷史反革命。這兩條罪,給他判了三十年徒刑,他被關(guān)在新疆一所政治犯監(jiān)獄。

  

  廷光心想,大哥一直下落不明,桂枝也說不清楚丈夫究竟被關(guān)在什么地方,現(xiàn)在,一切都清楚了。他不敢想象大哥在那里會如何生活。他是在高原地帶還是在沙漠地帶?是在盆地還是在平原?想到遙遠的新疆,他禁不住打了一個冷戰(zhàn)。

  

  四爺看二兒子回家,心里高興,但面孔卻很灰暗。廷光給他買了一箱當?shù)氐钠【坪退麗鄢缘幕ㄉ住?

  

  四奶奶見到廷光的時候,臉上也露出一點驚喜的神態(tài)。她在受到外界歧視與惡毒謾罵的日子里,心里充滿了怨恨,但她對丈夫的態(tài)度卻很堅定,她沒有離開丈夫,她始終不承認丈夫是壞人,她毫不后悔地對丈夫說:“孩子爸,你走到哪里,我就跟你到哪里,你永遠是這個孩子的大大!

  

  她的言行,讓這個落了難的男人多多少少地得到了一些寬慰。淑青一家搬來住,四奶奶從來不與她們說話,各人過各人的日子,因此,廷光來看四爺,讓她感到很意外。

  

  廷光把大哥的確切消息告訴了四爺,四爺?shù)哪樕兊酶踊野惦y看了。廷光帶給他的消息,讓他一時有些沖動,他在狹窄的房間里沉默不語。

  

  大兒子被判刑,更加證實了他的猜測,按照政府給自己定的罪名,實屬罪大惡極。鐘四爺徹底放棄了幻想,不再對將來有任何期待了,一只沙鍋里放進上百種藥材,煎到最后,只是一鍋黑藥湯。他知道,自己就是這付湯藥里的一味藥,政府對自己的判決,只是一個時間問題。

  

  廷光坐在椅子里,觀察四爺?shù)谋砬,他心里很是難過,不知道應該如何勸說自己的父親。

  

  鐘四爺想到了自己不顧生命安危去救同胞的行為,他愿意為民族和祖國付出自己的生命,想到此,他的心逐漸平靜下來了。

  

  廷光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勸四爺:“大大,大哥已經(jīng)這樣了,我們是沒有辦法的,只能求老天保佑大哥闖過這一關(guān)了!

  

  他又談起桂枝來,鐘四爺?shù)哪樕狭⒖虙焐狭瞬粷M意的表情,他說:“廷光,你大嫂這個人太勢利了,她哪里管過你大哥?除了要錢就是顯擺,那幾年,看把她燒的,這次,你大哥判了刑,在新疆勞改場恐怕要吃大苦了!闭f完,鐘四爺嘆了口氣又搖了搖頭。

  

  接著,他又提醒廷光:“孩子,你在外面說話一定要小心,你現(xiàn)在是干部,任何事情都要聽組織的,多跟工人們搞好關(guān)系,這一點很重要。我們現(xiàn)在的情況比不了人家,在自己周圍要有一些工人朋友才好。還有,你的孩子也要上進,一定要讓他們努力加入組織,今后的方向,有組織的人才可能得到重用啊!”

  

  廷光聽著四爺?shù)脑挘蛔〉攸c著頭,他說:“大大,悶的時候就到我們那里住幾天,我們那里還是很方便的。你走了以后,好多人都問起你來,還都挺想你的!彼臓斂嘈α艘幌抡f:“好吧,我看有時間再過去看看孩子們!

  

  廷光告別了四爺,在城里辦完事,又去霍家看望了母親。

  

  廷光走了以后,鐘四爺?shù)男那樽兊酶釉愀馄饋。他不停地在那間擁擠的房間里踱著步子,以打發(fā)這種枯燥郁悶的日子。

  

  霍家的財產(chǎn)全部上交以后,政府給他們戴上了一頂民族資本家的高帽,稱霍家父親是小城工商界的領(lǐng)頭人,而這頂高帽令母親深感不快。

  

  從1950年財產(chǎn)上交,到1951年的夏天,母親度過了人生中最暗淡、最辛酸的日子。在這痛楚的一年里,她仍然每天晚上習慣性地爬到樓上去走一圈,過去的倉庫成了孩子們的家室,母親眼前一片迷茫。機器是她的心臟,機器轉(zhuǎn)動的聲音就像血液一樣在母親的體內(nèi)流動,伙計們就像她的五臟六腑。如果她聽不到這種聲音,就會感到不安,就像血液凝聚在心臟周圍那樣憋氣與不舒服,家里的一切運作就像她體內(nèi)的各個肌體。如今,她失去了一切,她感到自己的肌體正走向衰老。

  

  這一年的夏季對于母親來說,如同凜冽的嚴冬。她體內(nèi)的血液也隨著人走樓空而凝固,她的心隨著一切化為烏有而枯竭。母親的習慣做法令幾個兒女辛酸不已,可是,他們攔不住母親每天爬上爬下的做法。

  

  1951年的夏天,祥濤去了一所會計學校當了一名教師。月兒仍然不離不舍地精心照顧著母親,她成了母親身邊不可缺少的一個人。

  

  二十多年,月兒相伴在自己身旁,讓母親有一種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的感覺。月兒也早已把母親生活中的每一個微小的細節(jié)都記在了腦子里。只要母親眉頭一皺,她就知道母親想干什么。這種無聲的默契令母親感到滿意。當家里發(fā)生變化的時候,母親忍痛割愛,對她說:“孩子,你還是離開這里吧,我已經(jīng)沒有能力再養(yǎng)活你了,遠遠地離開這里吧,找個好人家,你也該有個自己的家了!蹦赣H掏出一個小包,遞給月兒。

  

  但是,月兒不但不接受那些錢,還跪在母親面前,苦苦地請求:“姨母,你留下我吧,我什么也不要,這里就是我的家,我要跟著你一輩子!

  

  母親看著月兒誠實的眼睛,還是答應了她,但也告訴月兒:“丫頭,我這里并不安全吶,我是怕連累了你呀!”月兒不讓母親繼續(xù)說下去。

  

  舜瑤在學校工作半年后,迎來了第一個暑假,她打算帶著孩子們回城里,一是看望母親,二是帶孩子們?nèi)ハ春T。她一直希望母親來藏口住一段時間,可母親對她說:“三丫頭,我哪里也不去,離開這里一步我都會活不下去,只要你想家了,就回來看看我吧!

  

  霍家姊妹在假期再次見面的時候,大家都驚異地發(fā)現(xiàn),彼此的服裝竟然如此相同。不僅款式相同,就連顏色也都很相近。祥濤也像換了一個人,往日神采奕奕的眼睛里多了幾分憂愁,以前容光煥發(fā)的臉膛上多了幾道紋路。昔日陽光燦爛的他,被一層無奈包裹起來了。他身上穿的洗得發(fā)白的中山裝看起來有點別扭,但無論如何,在祥濤的身上還是留下了不可否認的高貴氣質(zhì)。

  

  舜瑤見到祥濤的時候,用眼睛上下打量著大哥,感到滑稽可笑,隨后,就是一陣傷心。祥濤也微笑著打量著三妹,盡管彼此都在微笑,但在他們那層微笑的下面卻掩飾著一種痛苦。

  

  舜瑤與孩子們在城里住了一個星期,她還帶著兩個兒子去看望了他們的爺爺。

  

  母親一直想挽留孩子們住在小城,舜瑤仍然沒有答應母親,她說:“媽媽,就讓孩子們自己去闖蕩吧,總是跟著姥姥會慣壞孩子的,媽不要為我擔心了!

  

  一個星期后,舜瑤帶著孩子們回到了藏口。一回到家,她馬上又投入到了緊張的工作中去,她不僅要準備下個學期的課程,還要把孩子們的秋裝提前準備好,給孩子們準備下學期的學習用品,這一切都是她的任務。

  

  盡管,她整日忙忙碌碌,但還是忙中偷閑,在地里種了不少蔬菜,黃瓜、扁豆、西紅柿、茄子、香菜、韭菜、草莓、胡蘿卜。孩子們成了小菜農(nóng),他們天天跳躍在菜園子里,幫助舜瑤澆水,采摘各種成熟的蔬菜,給這個大家庭帶來了不少歡樂。

  

  就在這個假期快要結(jié)束的一天下午,孩子們午睡起來后,開始做功課,在外面忙活著的舜瑤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由遠而近地走到了她的面前。她心里一怔,隨后,她放下手里的活直起腰,臉上冒著汗露出驚訝的神態(tài)看著來人,好一會兒,她才說出話來:“啊呀!大大,你怎么來了?這么熱的天氣,趕快進屋子里吧!”

  

  四爺看著舜瑤手里拿著菜,臉上流著汗水,支吾著說:“咳,呆著悶得慌就來了,想看看孩子們!辩娝臓斀K于忍耐不住寂寞,獨自跑到了藏口。

  

  舜瑤把公公請進屋里,平進和重慶一看是爺爺,都驚喜地叫了起來:“爺爺!爺爺!”親昵的喊聲,讓這個男人的眼睛潮濕起來。正在菜地里幫助媽媽摘菜的兩個女兒扔下菜跑了進來,抱住四爺?shù)拇笸,大聲喊起來:“爺爺!爺爺!”僑僑也扭呀扭呀地拽著四爺?shù)难澩龋銎鹦∧槢_著四爺笑。

  

  鐘四爺看著這群孩子,高興地摸了摸眼睛,彎下腰抱起了僑僑,對孩子們說:“爺爺想你們了,來看爺爺給你們買了什么?”

  

  幾個孩子睜大了眼睛望著爺爺。一會兒,四爺從包里掏出了一個點心盒子,遞給平進,又拿出一個包遞給了重慶,然后,他把一個花布袋子給了妞妞,等他把所有的東西都發(fā)給孩子們后,他讓每個孩子打開看一看。

  

  他給兒子夫婦買了一盒點心,給平進和重慶一人買了一支鋼筆,給妞妞和靜靜每個人買了一條裙子,給僑僑買了一頂小帽子。

  

  舜瑤看到公公如此破費,心里過意不去,她說:“大大,想來就來嘛,廷光不是說過了嗎,這里就是你的家,何必破費吶!”

  

  四爺看到孩子們高興,心里舒坦了許多,他笑著對舜瑤說:“我來看看孩子們,也來看看你們,我看你可真是一個教育家,孩子這么小就學著干活了!

  

  舜瑤給四爺沏上一壺茶,她看著孩子們,說:“大大,孩子雖小,有些活還是可以學著做的嘛,做不好,下次再來,要讓他們學會自立的本事,將來才不會吃虧的。大大,這些天他們已經(jīng)可以叫出菜的名字了!

  

  四爺看到舜瑤一臉的興奮,再看孩子們摘菜的認真勁兒,他心里的煩惱便拋到九霄云外去了。

  

  四爺在這里住了一個星期后就回城里去了。又過了兩個星期,他再一次來到藏口時,打算多住一些日子,此次,四奶奶沒有來。

  

  秋天,郊區(qū)的景色令人喜悅,宿舍區(qū)被高大的松樹環(huán)繞著,楊樹的葉子開始變黃,周圍的菊花陸續(xù)開放起來,宿舍區(qū)干凈整齊,空氣新鮮。在兒子夫婦去上班的時候,四爺就在家里照看僑僑,妞妞和靜靜仍然去幼兒園。中午,廷光從食堂里買回飯菜,可以陪四爺說一會兒話。傍晚,四爺去托兒所接回孫女們,等著兒子回來做晚飯。

  

  舜瑤很愿意公公住在這里,家里有個老人照顧,她的心里踏實了許多。

  

  四爺仍然喜歡吃戧面饅頭和小米粥,每到周末廷光親自動手蒸出戧面饅頭,有時,他也會從外面買回一些早餐改善一下口味。

  

  鐘四爺看到兒子夫婦整日在外奔波,就想多幫幫他們。舜瑤也盡量把公公照顧好,盡一點晚輩的孝心。她是一個勤快的人,只要孩子們身上的衣服臟了,她就會讓孩子換上一件干凈的?吹脚K衣服成堆的時候,她就會在晚上孩子們睡覺以后,與丈夫一起洗衣服。

  

  有一天晚上,廷光下班回家時,正好看見四爺洗自己的內(nèi)褲,他二話不說,一下子沖到妻子面前,瞪著眼睛質(zhì)問:“為什么你讓大大自己洗衣服?你在家里都干什么了?”廷光的眼睛里冒著怒火,看上去像要打人的樣子。

  

  他的舉動和質(zhì)問,讓舜瑤憤怒不已,她甩下手里的活,沒有看丈夫一眼,就上樓去了。

  

  四爺埋怨兒子說:“廷光啊,舜瑤很不容易呀!她一回到家,連坐下來的功夫都沒有,就干這個干那個,她從早到晚,從來沒有閑著,從來不說一聲‘累’。我的衣服都是她給我洗呀!這個內(nèi)褲怎么好意思叫兒媳去洗吶!我看你是昏了頭,你對她發(fā)火不應該呀!”四爺?shù)恼Z氣里充滿了對二兒媳的感激贊賞和對兒子的責怪。廷光聽了四爺?shù)脑挘械阶约鹤龅锰^分了,于是,他做好晚飯后,到樓上請妻子下來吃飯。可是,舜瑤沒有下去吃飯。

  

  廷光自知做錯了事,把晚飯端到樓上,擺在妻子面前,舜瑤仍然不去理睬他。直到上床睡覺前,廷光又把飯熱了一遍后,再次端給妻子的時候,他帶著歉意討好地對妻子說:“瑤,好了吧?我錯了,快吃飯吧。大大的衣服應該我洗。我知道,你很辛苦?!我只想讓大大過得舒心一些。大大為我們照看孩子,省了我們多少心?咳,都怪我脾氣不好,原諒我吧!”說完,他真的跪在了妻子的腿前。

  

  舜瑤看到丈夫滿臉的誠懇,并承認了錯誤,才開口對他說:“我從來沒聽說過兒媳給公公洗內(nèi)褲的,讓外人知道了,會怎么看我?我媽告訴我們,在公公面前要穩(wěn)重,不要做過分的事情。你讓我洗內(nèi)褲,就是對我的污辱。這種事情應該是繼母分內(nèi)的事而不是我!”

  

  廷光仍然跪在地上,聽著妻子對自己的抱怨,直到妻子原諒了自己,他才從地上站了起來。

  

  這件事情,讓舜瑤心里感到特別別扭,她好幾天都不愿意跟丈夫講話。她對生活沒有過高的奢望,但是,她需要他人對自己的尊重,這是不可缺少的道德準則。當丈夫沖著自己發(fā)火的時候,她的尊嚴受到了侮辱,她不能原諒丈夫的粗野行為。盡管,她已經(jīng)原諒了丈夫,但在她的心里卻留下了一道傷痕。

  

  舜瑤無論工作、家務有多忙,她一定會盡力把公公的生活安排好,孩子多、錢緊張,但她還是拿出錢來給公公買煙和酒。作為兒媳,在家里她除了干活、照顧孩子們,很少跟公公聊天,只有在必要的時候,她才會跟四爺客氣地講幾句話。

  

  廷光自感理虧,平心而論妻子不僅人品好、相貌好、才學出眾,而且為人友善、謙遜和藹,她受到大家的愛戴與尊重,里里外外都是把好手。她的休息日比上班都忙,孩子們的衣服要洗,家里要收拾,飯要做,孩子們的衛(wèi)生要去檢查,鄰居們有些雜事找她幫忙,她都是有求必應。她從早晨5點起床一直到夜里十二點睡覺,從來沒有喊過“累”,妻子就像鋼鑄起來的鐵人一樣,從來不知道疲倦。她對孩子們的訓教,對自己的約束和對工作的勤奮,都是無可挑剔的。他越是想到妻子的辛苦,他的內(nèi)心也就越感到對不起妻子。

  

  在四爺?shù)难劾铮恢卑讯䞍合碑敵梢粋品學,才貌兼優(yōu)的女性。他很自豪在自己家里有這么一個女文化人,他欣賞舜瑤的為人與大度寬容的胸懷,這種品德絕不是一般女子所具有的,四爺很是尊重這個兒媳,他替兒子感到慶幸。當他看到兒子跟兒媳鬧別扭時,心里感到不舒服,他認為是自己的原因造成他們夫妻之間的不和,他想來想去,準備回城里。

  

  四爺對廷光說出自己的打算后,廷光立刻就不高興了,他誠懇地對四爺說:“大大,為什么這么急著回去呢?是我們沒有照顧好你嗎?還是你嫌孩子多,讓你心煩?”

  

  四爺搖搖手說:“廷光,都不是,我也想多住些日子,在這里住多久都不膩呀!我也該回去看看了!

  

  舜瑤認真地對四爺說:“大大,孩子們都喜歡你,難道你不喜歡他們嗎?看著你們祖孫三代在一起,我心里踏實呀!再多住些日子吧!”

  

  舜瑤的話,終于打動了四爺?shù)男模难劬锪髀冻鲆唤z苦悶與思戀的情感,他點著頭,答應再住一些日子。

  

  實際上,四爺住在兒子家里的日子,是他一生中度過的最美好的一段時光。他看著孫子們可愛的面孔和他們整天歡蹦亂跳的身影,心里就會充滿陽光。如果看不到這些孩子們,他的生活就會變得枯燥無味,心臟就會衰竭,這是鐘四爺在這種特殊環(huán)境里的精神需求,他又留下來了。

  

  廷光一家住在南宿舍區(qū),他們與鄰居相處得非常融洽,同事們都知道他是個大孝子,加上他能說會道,又有才學,在科室里威信很高。對他父親不僅沒有人說三道四,反而在周末的時候,還會有很多人登門來看望鐘四爺。

  

  鐘四爺在宿舍區(qū)里的行動完全是自由的,周圍的孩子們都喜歡他,只要一見到他,就會纏住四爺給他們講故事。許多家長再三請求鐘四爺給孩子們講故事,最后,廷光也不再阻攔四爺了,他家的院子里,每天定點,一定會有十幾個孩子圍著鐘四爺聽故事。只有在這個地方,鐘四爺才能重新找回自己的尊嚴。

  

  有一次,廷光在回家的路上,碰到了一個鄰居家的女主人,她見到廷光就豎起了大拇指,感激地對他說:“鐘先生,我可真要感謝你們?nèi)已!?

  

  這個女人的話令廷光感到莫名其妙。那個女人說:“你父親真是個好人吶!”這個女人講述了當天所發(fā)生的事情。最后她說:“鐘先生,你父親是我家的大恩人吶!”

  

  這個女人說著,眼睛里流出了眼淚,接著她又說:“什么階級敵人,我就沒看出來他哪里像個壞人。你父親是天底下最有良心的人。”

  

  廷光聽了鄰居的講述,才知道了白天所發(fā)生的事情,他客氣地對鄰居說:“鄰居嘛,有事大家?guī)吐!沒什么,只要孩子和大人都健康就好!

  

  廷光趕回家的時候,看見四爺正在與孩子們玩兒,他的心里一陣發(fā)熱。他急不可待地想從四爺?shù)淖炖镏浪l(fā)生的詳細情況。

  

  鐘四爺看著兒子滿臉疑惑的表情,便對他講起了當天發(fā)生的事情。

  

  午飯后僑僑睡下了,四爺出去收衣服,這個時候,從附近的房子里傳出喊叫聲,隨后就沒有了聲音。他順著喊聲,來到一戶人家,院子里沒有人,聲音是從房子里傳出來的。他感到不對勁,就去敲門,沒有人回答他,于是他推開門,一股強烈的煤氣味迎面撲向了他,差點把他熏倒,他立刻明白了。他沖進去一看,一個婦女倒在地上,孩子躺在床上,嘴里吐著白沫,他立刻打開門窗,不顧一切地撲到床上,抱起孩子就往外跑,然后,又回來推大人,好在倒在地上的女人被風一吹,就醒了。

  

  四爺把婦女攙到門外,那個孩子也在風中醒了過來,但是,他呼吸急促面色煞白,四爺抱起孩子跑到了衛(wèi)生室。醫(yī)生告訴他:“真危險呀,如果沒有人發(fā)現(xiàn),大人和孩子都會被熏死的!

  

  四爺看著孩子沒有危險了,便回到了自己的家,老遠就看到了僑僑站在門口大聲地哭著,他奔向自己家門口,一把抱起了僑僑。

  

  鐘四爺抱著鄰居家的孩子往衛(wèi)生室跑去的時候,僑僑正好午睡醒來,她一看屋子里沒有人,大門開著,就跑出去找爺爺,院子里沒有見到爺爺,便獨自哭了起來。

  

  四爺講完事情的經(jīng)過后,廷光一把就握住了他的手,說:“大大,太感謝你了!你為我們廠里救了兩條人命。謝謝,謝謝。”

  

  四爺對兒子的感謝顯得很平淡,他說:“這是我應該做的,談不上感謝。”

  

  發(fā)生事情的當天傍晚,廠工會領(lǐng)導帶著那戶家屬來到鐘家,他們對四爺?shù)男袨榻o予了高度的贊揚。四爺同樣以平靜的口氣對他們說:“這是應該的,應該的,不值得說的事情!碑敶蠹易吡艘院螅娝臓敒樽约耗茉谟嗌镌倬人说男悦械叫牢。

  

  很快,宿舍區(qū)里的人們便都知道了這件事情,而救人的事情讓大家只記得鐘四爺是一位值得尊敬的老先生,人們早已淡忘了他身上背著的罪名。

  

  但是,盡管這樣,舜瑤對于自己家庭所面臨的政治前途和將來的命運,沒有抱太大希望,她只希望家里平平安安就好。不過,自從娘家上交了財產(chǎn)以后,她越來越擔心鐘家的命運了。通過政府的一系列政策,她認為政府是絕不會放過公公的。宋局長的事情令她擔心,他一直被關(guān)押在監(jiān)獄里,聽說,很快就要審判了。那么,公公一直被管制著,連出入大門也要登記,她為公公的命運捏著一把汗。

  

  藏口就像世外桃源,左鄰右舍的人們都像一家人一樣,沒有什么戒備心。大家發(fā)自內(nèi)心地尊敬廷光夫婦,公公在這里也受到了尊重,讓舜瑤產(chǎn)生了一種錯覺。

  

  平進在學校念書非常用功,他的各科成績都很優(yōu)秀。學校有勞作課,一天,平進回到家里,手里拿著一張紙,認真地問四爺:“爺爺,我們老師讓大家用竹子做一件學習用具,你說,我能做什么呢?”

  

  四爺想了想,走到院子里,費力地砍斷一棵粗壯的竹子,他截取一段硬硬的竹身,坐在小板凳上,用刀子做了一個毛筆筒,還在筆筒上刻上了一朵牡丹花。平進看著爺爺做的筆筒,高興地蹦了起來。他抱住四爺?shù)牟弊樱泻爸骸盃敔,爺爺,真棒!謝謝爺爺!”鐘四爺看著孫子興奮的笑臉,心里比吃了蜜都甜。

  

  平進拿著這個筆筒參加了學校的手工展覽,他得到了學年的最高分數(shù),為此,他自豪了很長一段時間。

  

  鐘四爺?shù)氖址浅G桑趦鹤拥募依锝?jīng)常把一些廢品改造成有用的東西。他用廢舊木材做了不少小板凳,分送給鄰居們,還在菜園子的四周編織了籬笆,給僑僑做了一把高椅子,用竹子皮編織小竹筐分給鄰居們。舜瑤驚奇地發(fā)現(xiàn),公公不僅腦子靈活,手也靈巧,她越來越感到,他們家已經(jīng)離不開這個老人了。

  

  可是,秋高氣爽并沒有給鐘四爺帶來爽朗的心情,瞬息萬變的局勢像陰云一樣一直籠罩著廷光一家人,他們擔心并小心地度過每一天。

  

  舜瑤在教學上所取得的成績,很快便在地區(qū)的小學里有了名,她成了觀摩課的典型。在她的課堂上,經(jīng)常有上級領(lǐng)導和其他學校的優(yōu)秀教師前來聽她的課,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壓力。來自四面八方的贊揚聲包圍了她,她除了加倍工作外,沒有其他的選擇。

  

  10月中旬的一天下午,舜瑤把工作安排在家里做。這一天,她吃過午飯就去幼兒園接回了兩個女兒,在家里陪著孩子們玩兒了一會兒,就打算準備教學課程。她把孩子托付給了公公就上樓工作去了。

  

  下午,平進與重慶吃過午飯也去學校了。女兒們與爺爺?shù)穆曇魰r時傳到樓上,但并沒有分散舜瑤的注意力。

  

  突然,外面有人敲門,舜瑤透過窗戶看到外面停著兩輛吉普車,她的心里突然有一種不祥之兆,她又看見幾個人正站在門外敲門。她立即跑下來,急忙打開了大門。

  

  她看到幾個身穿藍色中山裝的人,還有兩個當兵的站在后面。面對站在門口的人,舜瑤心里“突突突”地跳個不停。丈夫不在家,她不得不鎮(zhèn)靜下來,讓自己表現(xiàn)得平靜一些。

  

  這個時候,妞妞和靜靜也出來了,她們站在媽媽的身邊看著那幾個人。舜瑤定了定神,輕聲咳嗽了一聲,問那幾個人:“你們有事嗎?”

  

  站在前面的一個人看了看她,客氣地問:“你應該是這個家的主婦吧?”

  

  舜瑤回答說:“對,你們找我有什么事嗎?”

  

  那個人說:“我們想見一見鐘先生!

  

  舜瑤聽了后,便說:“我先生上班還沒有回來!

  

  那個人補充了一句:“不,我們是想見一見他的父親!

  

  舜瑤愣了一下,說:“你們找他有什么事嗎?”

  

  那個人說:“我們找他談一談!闭f完,他從文件包里拿出一份人民政府的證件,遞到舜瑤的面前。

  

  舜瑤看清楚了那上面的文字后,便感到天旋地轉(zhuǎn)起來,那“逮捕”兩個字像血一樣刺進她的眼睛,她似乎聞到了血腥氣味。此時,她的兩個女兒緊緊地抱住她的雙腿。

  

  舜瑤抬頭看了看湛藍色的天空,又看了一眼他們,沒有說話,轉(zhuǎn)身回到房間,不一會兒,鐘四爺從里面走了出來。他的表情剛毅,神態(tài)自若,兩只大眼睛炯炯有神,閃爍著倔強的光芒。他鎮(zhèn)定地走到來人面前,平靜地說:“我就是,有什么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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