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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節(jié) 密室宣言:詭計的王道

  俗語有所謂“有好的開始便算成功了一半”,但無奈的是,個人認(rèn)為這第一篇作品絕不能算是好,本來想先貼些更好一點的而把它放后一些,但最終還是為了維持小說的“原汁原味”,依照原版書的順序做出來,希望各位稍為先忍耐著看,后面來的則會漸入佳境。
  
  真不好意思,電話響起的時候,我還在被窩之中。剛把黑色的聽筒放在耳邊,便飛來了值班中的刑事慌張的叫聲。
  
  “警部,有事發(fā)生了。奈落村內(nèi)發(fā)生了殺人事件啊。”
  
  “什么?”我撒開了被窩說道。
  
  所說的奈落村,是位于深山中深入的深處的某個村。我?guī)肯鲁塑嚽巴鶗r,看見在尚未鋪設(shè)的路上,積起了昨晚降下的雪。在車到達(dá)之前,我的頭已無數(shù)次的撞向了車頂。
  
  來迎接我們的是腳步蹣跚的警員,手奇特的向上舉起,干什么呢,大概是在敬禮吧。說起來,在村內(nèi)的警員便是這一位阿伯了,這豈非無法地帶么?在這之前沒發(fā)生事情真的是奇跡。
  
  由阿伯的帶路直接行到現(xiàn)場,那里早已集結(jié)了在圍觀看熱鬧的村民。他們一望見我們便立即退后。
  
  “啊,看,警察來了。”


  
  “那沒問題了。”
  
  “那個人必定是最高級的。鼻下長髭的,確實有很威嚴(yán)的面貌。”聽到其中一個村民看見我時說的。很高興。
  
  “喂,散開去,散開去。”
  
  幾十年來也沒遇過像樣事件的警員阿伯,也緊緊盯著像一生人難得一次的舞臺。
  
  穿過了圍觀的人群,我們望向現(xiàn)場,然后不其然“呀”的一聲叫了起來。
  
  ——那的確是本格推理的情景。
  
  廣闊的農(nóng)田被雪覆蓋著,上面還留下點點足印,望過去,那些足印是幾個人來來往往的。而足印的后方,并排的座落了兩所古舊的平房。
  
  我從心底埋怨著,又是那個么?有些不祥的預(yù)感。
  
  “死的是住在左邊屋子、叫作藏的男人。”警員阿伯說道,“發(fā)現(xiàn)的,則是住在右邊屋子的鐵吉。”
  
  “那么足印是誰的呢?”我問道。
  
  “那個,首先是鐵吉,發(fā)現(xiàn)尸體后驚起來,在正要去找誰的時候通過雪地留下的。”
  
  “然后?”
  
  “我和鐵吉的。”警員阿伯不知何故挺起胸來,“接到鐵吉的告知,為了確認(rèn)事實而走在雪上。的確如鐵吉所說的,然后兩人再次離開。”
  
  “那么說來合共是五組足印了?”
  
  阿伯思索了好一會之后答道:“便是了。”
  
  “那個鐵吉在哪?”
  
  “喔,應(yīng)該在那邊……呀,來了來了。”
  
  面上長有胡子、像熊一樣的男人慢騰騰地走過來。
  
  “好,”我望向部下說道,“那么再到現(xiàn)場看一下。鐵吉,你也一同前去。”
  
  “請等等。”從圍觀的人群中傳來的聲音。皺巴巴的襯衣、亂蓬蓬的頭,一個樣子古怪、拿著手杖的男人出現(xiàn)了。原來是這個系列的主人公——天下一大五郎。
  
  我嘆了一聲說道:“又是你?為什么會在這里?”
  
  “很久沒見面了,大河原警部。事實上我有朋友住在這村內(nèi),昨晚舉行結(jié)婚儀式,所以被招待在這兒了。”
  
  “嗯,那樣啊,可是現(xiàn)在并非外行偵探登場的時候,回去吧。”我說出了慣例的臺詞。

  
  在名偵探小說中,雖然有配角警官主動尋求偵探協(xié)助(哪個世界的有這樣的警官?)的模式,但這個天下一系列則不是那樣的。
  
  “不會擾亂搜查的,只是想問一個問題:在鐵吉走過之前,雪地上沒有的足印嗎?”
  
  我望向鐵吉,他搖頭答道:“沒有。”
  
  “喔,那樣說來……”天下一抱著骼膊。
  
  “還未啊,”我在他耳邊輕聲說,“在這個時點,還未可以斷定是‘那個’啊。假如在下雪之前兇手已經(jīng)逃走了,那便會沒有足印。”
  
  天下一立即別扭起來說道:“我什么也還沒說啊。”
  
  “好了好了。”我搭著他的肩膀說道,“你的心情我明白,沒問題的,在這個天下一系列中應(yīng)該不會不出現(xiàn)詭計的,以我的直覺,今次的謎團(tuán)十居其九是‘那個’。謎團(tuán)應(yīng)該在后面會出來,那時你便可以大聲地說‘是那個’了——你非常喜愛的‘那個’啊。”
  
  “我不特別喜愛‘那個’,”天下一怒著道,“我并非什么愛好那些古代遺物的偵探。”


  
  “怎么怎么,不要勉強(qiáng)好啊。”
  
  “是真的。”
  
  正當(dāng)天下一變得認(rèn)真起來之際,部下走過來說道:“警部,要去了吧。”
  
  我連忙遠(yuǎn)離偵探一點,并咳著道:“嗯,無論如何不要打擾查案。”
  
  “知道了。”天下一笑著點頭回答。
  
  作藏屋子的前門被砸壞了,我斜眼看見掉落在一旁像門閂的東西,小心的不碰到它而走進(jìn)屋內(nèi)。
  
  作藏倒臥于火爐的旁邊,頭被擊傷,染血的破柴斧頭則掉在隔鄰,大概是正在烤火的時候給人從背后襲擊。讓人注目的,是染在附近墻壁上的血跡。感覺上那并非散亂的飛濺,而是刻意的被涂上。
  
  “鐵吉,”我叫道,“請詳細(xì)說明發(fā)現(xiàn)時的模樣。”鐵吉開始慢慢的說出來。首先,兩人到炭小屋是冬季每天必做的事,所以他于今早六時來找作藏,可是門開不了,叫也沒有回應(yīng),從旁邊的窗窺伺,卻看見頭流著血的作藏倒在地上。
  
  “等等。”我一面望向天下一那邊一面說道,“為什么門開不了?”
  

  “作藏在睡前會把門閂鎖上的,盡管在這村子沒有小偷。”
  
  “門閂么。”
  
  我回到入口處把剛才留意到的捧子拿起來,然后說道:“那么說來是鎖上了這個啊。”
  
  “鐵吉叫我到來的時候,門真是開不了的。”警員阿伯說道,“所以我們兩人只得破門而入。”
  
  呀,終于是……
  
  “這屋里還有其他出入口么?”我明知故問。
  
  “沒有了。”警員阿伯答道。
  
  “嗯,那不是奇怪嗎?門閂只得從屋子里面鎖上,那樣說來,在你們?nèi)雰?nèi)的時候,兇手應(yīng)該在里面。”
  
  警員阿伯和鐵吉立即一同瞪大眼睛。
  
  “不是啊,我和鐵吉仔細(xì)調(diào)查過了,原本這么小的屋子,并沒什么能夠躲藏的地方。”
  
  “這可奇怪了。”
  
  “即使是奇怪也沒辦法。”
  
  沉默支配著大家。在這當(dāng)兒開口說話是誰人的責(zé)任,各位已知道了吧。我望向天下一,但,為什么他顯露出不太高興的表情呢?

  
  我站在他旁邊,對著他的耳輕聲道:“怎么呀,這不是名偵探最喜愛的狀況嗎?發(fā)出那個宣言吧,要說便得快了。”
  
  “也不是特別想去說。”
  
  “知道了,知道了,無論如何請快點完成吧,那個千篇一律的、不覺害羞的宣言。”我返回原來的位置,向天下一打了眼色。那家伙臌著腮向前踏出一步。
  
  “警部,還有各位,”各人的視線集中起來。那家伙像忍住沒哭出來的樣子,以自暴自棄般的語調(diào)說道,“這是完美的密室殺人事件。”
  
  “呀……”大家刻意的異口同聲叫了出來。
  
  便這樣發(fā)出了“密室宣言”。
  
  我擔(dān)任天下一系列的配角已經(jīng)有不知多少年了。雖然辛苦的差事都有一些,但最近感到頭痛的還是這一個密室詭計。那個出來了,心情真的沉重。
  
  唉,有“又來了”的感覺。
  
  已夠了吧,盡管認(rèn)為在今天還有誰會喜愛它,但哪部作品卻都總會出現(xiàn)一次。
  
  從所謂“在封閉了的房間內(nèi)進(jìn)行謀殺”的正統(tǒng)原型,以至用無人島為舞臺、宇宙空間的事件——雖然還未曾遇上這個——等等,存在著各種不同的類型,但結(jié)局卻仍然是‘密室’。那個時候,名偵探便會發(fā)出“密室宣言”,而我們這等配角則裝作驚訝。


  
  事實上就連少許驚訝都沒感覺到。
  
  相同的手法已看見過多次多次多次多次的心情,不同的只是被揭開后的內(nèi)幕。然而縱使內(nèi)幕有異,也已與驚訝感扯不上關(guān)系了。美女浮在半空中的玩意,盡管機(jī)關(guān)有所不同,但見得幾個都感覺厭倦了。
  
  可是,‘密室’仍然出現(xiàn)。
  
  究竟是什么緣故呢?
  
  假如我有機(jī)會的話,想問讀者諸君,你們真的覺得什么密室殺人事件有趣么?
  
  遺憾的是聽不到讀者的聲音,但想答案大概還是“沒有趣”吧。就連作為登場人物的我都感到厭了,付鈔讀小說的人們應(yīng)該不會滿足啊。
  
  始終誰都沒有注意到這事情么?
  
  那真是完全不可思議。
  
  在事件發(fā)生的幾小時后,我逮捕了鐵吉回派出所迫供。
  
  “立即坦白招認(rèn)吧,我早已知道是你做的了。”
  
  “呀,做了什么?”
  
  “不要扮傻了,你正在和作藏吵架這事情,村里的人誰都知道。是田界與爭奪田產(chǎn)的糾紛,怎么樣,狠狠的一聲便殺了人吧。”
  
  “不知道,沒做過。”
  
  那時慢騰騰的警員走來了。
  
  “警部大人,村里有關(guān)于作祟的騷亂,怎么說明好呢?”
  
  “說的作祟是?”
  
  “呀,全部的人都蜂擁在壁神家中,警部大人要對村民說一下么?”
  
  “所謂的壁神家,便是昨晚舉行結(jié)婚儀式的那一家吧。”
  
  不用說,是村子里最古舊的大富豪。那家有個叫辰哉的兒子,而迎娶的是鄰村的小學(xué)女教師花岡君子。天下一所說的朋友,大概便是這個壁神辰哉了。
  
  “為什么全部的人都蜂擁到壁神家中去?”
  
  “哼,實情是在這村子有個神怪的傳說,只要龍頭的兒子與其他村的女子結(jié)婚,神便會從墻壁中現(xiàn)身出來作祟村民。”
  
  “從墻壁中?”
  
  雖然這與壁神這名字還算吻合,但那般荒謬的事卻也說不出口。
  
  “叫作藏的是新娘的遠(yuǎn)親,本來兩人有深厚的淵源。對這次結(jié)婚不滿的壁神作祟殺了作藏——村民都是那樣想的。由于就這樣下去也不知道自己何時會被詛咒,所以他們都說要到壁神家反對這段婚事。”
  
  “怎么搞啊,竟然相信這種無聊的迷信。”我失笑說道。
  
  “作祟!錯不了!”這時就連鐵吉都開始喃喃的道,“警部先生也看見吧,作藏家中的墻壁涂滿了血。那個,便是壁神的作祟!”
  
  “不要說荒謬的話。你為了掩飾自己的犯罪,所以才說這樣的話吧。”
  
  “不是那樣。”
  
  “無聊!作祟什么真的存在嗎?”
  
  “但警部大人,”警員阿伯插口說道,“假如是鐵吉做的話,身上不是應(yīng)該染有血跡嗎,但那時在鐵吉的衣服上卻并沒有附著鮮血。”那么年老卻說出些沒規(guī)矩的話來,我倒有少許狼狽。
  
  “關(guān)于這事情嘛,替換的衣物總會有的,所以計劃隨后搜查鐵吉的家,那一定能把染血的衣物找到出來。”
  
  “不可能找到這樣的衣物,根本就沒有。”鐵吉大聲喊道。
  
  “辛苦得很啊。”突然在這里登場的是天下一偵探。搔著亂蓬蓬的頭在嗤笑著。
  
  “呼,”我哼一下鼻子,“這兒沒有外行偵探的事!”慣例的臺詞。

  
  “好了,請不要再說這些。我來是為了給鐵吉辯護(hù)的,雖然很了解大河原君逮捕鐵吉的理由,但對那真正犯人來說則正中下懷了。”
  
  “知道我為什么逮捕鐵吉嗎?”
  
  “當(dāng)然。從那第一個的……第一個的密室中逃離的人,想來僅有鐵吉能做到。”當(dāng)提到密室時,他像是有點不好意思。
  
  “第一個的密室?”我反問道。不只是我,就連老警員和鐵吉都呆住了。
  
  “那雪呀。”天下一像不耐煩的說道,“當(dāng)警察趕到時,雪地上便只有鐵吉的足印。假如有其他兇手的話,怎可以沒留下足印而逃脫呢?的確……的確……喔、是密室。”
  
  “這點么?”我也很了解,“關(guān)于這一點已不是問題。知道推測的死亡時間了,作藏是在下雪之前被殺的。因此兇手沒留下足印也并非不可思議。我逮捕鐵吉是由于有動機(jī)的存在。”
  
  “下雪之前……嗯,那樣么。”天下一一副走了樣的面色。然后像要振作起來般的咳了一聲說道,“但那方面卻仍舊是個謎。作藏家的大門是從里面鎖上門閂的,在這個狀況下兇手如何能夠逃脫呢?這倒確實稱為什么的……”

  
  “密室吧。”
  
  “就是了。”天下一點頭道。
  
  我擦著下頜。
  
  “說起來,那也是個謎。”
  
  “說是謎……,它是這個故事的主題啊,大河原君,也請你再夸張點來處理好了。”
  
  “話雖然是那么說,”我苦笑著道,“已經(jīng)這個年紀(jì)了,整天嚷著密室密室的也不好意思。交給你來。始終最后都是由你解決的。”
  
  “不負(fù)責(zé)任!”天下一露出冷漠的表情,“既然沒辦法,最后由我來接下吧?墒侵钡浆F(xiàn)在還沒把氣氛搞上,我也很難做啊。”
  
  “也了解這個心情,但現(xiàn)今要利用密室把氣氛搞上也不容易呀。”
  
  “請不要埋怨。我已是最辛苦的了。”
  
  “真的那樣辛苦?”
  
  “當(dāng)然是了,解開密室之謎什么的……唉,真不想去做。又會給推理迷和書評家看成傻瓜。”天下一在泣訴著。
  
  “不要嚷了,明白,明白,正如你所說的,”我重整姿勢,換過語氣說道,“嗯,當(dāng)然從現(xiàn)在開始要考慮關(guān)于那個密室。無論如何,喔、說什么嘛,密室是個大謎團(tuán)。”過份不好意思了,全身都在冒著冷汗。


  
  “對的,是個大謎團(tuán)。”天下一肅然擺正了姿勢,“把密室之謎解開,便正是揭露真相的捷徑。”
  
  “那樣說來,你已經(jīng)掌握了什么嗎?”
  
  我一問,天下一便以手扙咯咯的敲著地下。
  
  “某種程度上。”
  
  “那么說來聽聽。”
  
  “不,還未可以。”他伸出手掌,“還沒到說出來的階段。”其實在這里斬釘截鐵地說明可以簡單的把事件解決掉,但假如那樣的話,故事便無法繼續(xù)下去了,因此就這么敷衍了事吧,我也不哄他說下去了。
  
  “是么?那樣算了。”
  
  “對了,大河原君,現(xiàn)在去壁神家好么?有一些事情想查探一下。”
  
  “嗯,那好吧。”
  
  我就這樣留下鐵吉后離開了派出所。雖然大概被外行偵探看成了傻瓜,雖然這樣會突然變成了警部大力協(xié)助,但這本來便是這個天下一系列的特征之一。也不能算是看風(fēng)駛舵,假若不這樣做的話故事便無法發(fā)展下去了。
  
  一到達(dá)壁神家,果然看見了村民已蜂擁而至。我們把他們分隔開后進(jìn)入屋內(nèi)。
  
  壁神家的主人是叫小枝子的遺孀,年輕,貌美,實難想像已有個可以成家立室的兒子。那也是應(yīng)該的吧,因為她是這家上一代主人的繼室。
  
  “真壞,這次竟然對正想要祝賀的婚禮找碴。但請不要放在心上,因為我們、不,這個我很快便能夠逮捕兇手給大家看了。”
  
  “一切拜托了。”未亡人恭敬地低頭話道,“雖然無論村民在說些什么我都毫不介意,但相愛的年青人卻很可憐。”
  
  “嗯,也很了解這種心情。”我點頭了好幾遍。
  
  在這個時候,讀者諸君可能都已窺見這個女人有點可疑的了,以古典推理小說模式說來,看見女的便會想到是犯人,事實上確有這種情況出現(xiàn)。這事情我雖然明白,但礙于角色上,我也不能懷疑她。
  
  繼未亡人小枝子之后,與昨天剛嫁進(jìn)來的君子會面,這位也是個不錯的美人兒,雖說與被殺的作藏是遠(yuǎn)親,但也沒顯得太過傷感。
  
  “作藏的屋中有沒有類似暗道的東西呢?”天下一突然問起。
  
  “暗道?沒有。”她搖頭道,“為什么有呢?”
  

  “事實上,作藏是……”天下一重重的吸了口氣后道,“于密室狀態(tài)中被殺害。”完全以做戲般的語氣說出來。
  
  “密室?”君子流露出疑惑的表情喃喃道,“所謂密室、是什么?”
  
  天下一大大的呆了一呆,“不知道密室嗎?”
  
  “對不起,少讀書啊。”
  
  天下一抱怨著講解了關(guān)于密室的事情。
  
  “什么,是那樣呀。”聽完說明后君子嗤之以鼻道,“這事情也不特別怎么樣啊。”
  
  天下一的鬢角處連血管也浮現(xiàn)了出來。
  
  “如果解不開密室的謎,真相也無法了解了。”
  
  “那樣么?”君子面上是像是意外的神情,“這事情推遲一點也可以吧,逮捕了兇手之后再問出究竟是怎樣做成密室的便可以了。雖然我其實也不特別想聽。”
  
  我在旁聽見后,連舌頭都想打結(jié)。所以說年青的女子挺麻煩。
  
  可是冷酷的君子繼續(xù)的說:“始終以詭計來吸引讀者的想法已是過時的了,密室之謎?呵呵,實在是過于陳舊得連笑也笑不出來了。”

  
  天下一的面頰又抽搐起來。
  
  故事漸漸的已發(fā)展到接近尾聲了。在村內(nèi)已有出現(xiàn)了四個受害者,搜查方面遠(yuǎn)遠(yuǎn)趕不上,那卻已是慣常的模式了。
  
  到目前為止我已經(jīng)逮捕了包括鐵吉在內(nèi)的三個人,他們無論怎么看也不像是兇手的樣子,全部都明顯的只是為了誤導(dǎo)讀者而登場的人物。然后當(dāng)然到了束手的時候,我說出了那慣例的“今次這案件,不論怎樣也得投降了”這句臺詞。
  
  然后最終到了天下一的解謎。
  
  在壁神家的大廳中主要的有關(guān)人等已集合起來。我當(dāng)然也有出席,但在這里卻發(fā)生了麻煩的事情。
  
  天下一在使性子。說什么不想解謎了。
  
  “現(xiàn)在才說這種話。各位早已在等候著了。”我為了緩和氣氛而說。
  
  “讀者們也在等吧。”
  
  “那么只來猜猜兇手吧,那還可以的。”
  
  “喂喂,那是胡鬧,今次標(biāo)榜的是密室殺人事件,如果不作出密室解謎的話,讀者是不會原諒的。”
  
  “荒謬!”他把手伸入口袋中,并踢著地面說道,“即使是讀者也必定想所謂密室什么的怎樣也好已沒關(guān)系了。”

  
  “想不至?xí)菢影。快些進(jìn)入里面,主要的登場人物們已焦急了。”
  
  “即使是那些人們也太壞了。在調(diào)查的途中,當(dāng)我說出密室這詞語的時候便在唧唧的嗤笑,當(dāng)我說‘密室是詭計之王’的時候,那個什么警員阿伯甚至露骨地笑了出來。”
  
  “有那樣的事嗎?”
  
  “有。”
  
  本想說充耳不聞呀,但還是制止住了。
  
  “無論如何今日還請忍耐著把謎團(tuán)解開,也會對大家說要肅靜的聆聽。”
  
  “讀者把書掉了也不知道吧”
  
  “明白了,明白了。但還有人在等著哩。”
  
  我一進(jìn)入房間內(nèi),態(tài)度便突然完全的轉(zhuǎn)變了。挺著胸、以一副驕橫的態(tài)度坐了下來,然后望向四周并說道:“外行偵探在這兒做什么!”那時天下一走進(jìn)來了。全部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他身上。
  
  “呀,各位”,他說了一貫的臺詞,“現(xiàn)在便陳述我對于今次這事件的推理。”
  
  天下一的講話從繼作藏之后的三個人被殺那兒開始。雖然有詳細(xì)的說明,但主要的還是三人都是由于知道了兇手的身份而進(jìn)行要脅因此導(dǎo)致被殺害。
  
  “但作藏為何被殺呢?因為他知道了某個人的秘密,這個秘密,便是那人曾經(jīng)在妓院接待過客人。為了隱瞞那事情,那人想到假借壁神作祟的名義殺了作藏。至于在墻壁涂上血跡、在無法進(jìn)出的情形下……”他正說到這里之際,在房間一角的未亡人小枝子好像放了其些什么入口內(nèi),但當(dāng)想起來的時候卻已經(jīng)遲了,鮮血從她口中了噴出來。
  
  “媽!”兒子辰哉趕去抱住了她,“媽,怎么!”
  
  “辰哉……對不起……”未亡人小枝子氣絕身亡了。
  
  “媽、媽是兇手么?”
  
  “什么?”
  
  “可憐!”
  
  “難道說她竟是兇手……”
  
  村民們?nèi)巳硕颊f出了嘆息的話來,也有些人在哭泣,室內(nèi)可算是一片混亂。
  
  我愕然的望向旁邊,天下一在站著發(fā)呆。大概因為解謎的途中竟讓兇手自殺死了,所以變得呆若木雞。
  
  “大河原君,”他仍然在迷糊中,“可以回去了吧。”


  
  “不可以啊。”我抓著他的衣服道,“要完成密室解謎呀。”
  
  天下一半哭著說道,“在這種情況下解謎嗎?”
  
  “也沒辦法,速速完事便可以了。”
  
  他目無表情的環(huán)顧村民,若無其事的想制止各人隨意的行動。
  
  “那么各位,現(xiàn)在要說明密室的謎了。”他堅定不移的說,然而誰也沒有聽。一個阿婆望到這邊,擦一下鼻涕后又再望到那邊去。
  
  “那個晚上雪下得很大,事實上這個秘密隱藏在這雪之中。兇手大概是預(yù)料到會有那樣的雪,因此選擇了那一晚。”
  
  “唏,在說些什么啊。”
  
  “扮演偵探的人,在說密室怎樣等等。”
  
  “什么?那算了吧。”
  
  “還是要運走遺體呀。”
  
  年青一輩的小伙子開始把的遺體運走,隨后的人也各自離開。
  
  “作藏的屋子早已老化了,只要屋蓋積滿雪,屋子便會變得傾斜!”天下一大聲怒吼。但還在聽的人僅剩得我和警員阿伯。其實阿伯也想離開回家,只是他的手腕被我抓住了。
  
  “就是這樣,制造密室的是雪。雪的重量把屋子巧妙的傾斜,結(jié)果導(dǎo)致前門不能開啟,而兇手則早已把這些預(yù)計在內(nèi),因此刻意的把門閂放在門的旁邊,使得看來好像鎖上了閂一樣。這便是——密室的真相!”當(dāng)天下一說完的時候,其他的人已經(jīng)誰也不見了。
  
  “嗯,是這樣啊。”我特意的說,“沒注意到那個,今次又輸了一仗。”我以手肘向警員阿伯撞了一下,暗示你也要說些什么。
  
  阿伯慢慢的望向天下一道:“喔,主要是門因傾斜了而打不開。”
  
  “大概是這樣了。”
  
  “呵呵呵……”
  
  不祥的預(yù)感。這個阿伯會說出些什么奇怪的話么?正想著之際,禁忌的一句已經(jīng)漏了出來。
  
  “那,那又怎樣啊。”
  
  “怎樣……所以……。”
  
  一片不安的沉默過后,天下一突然哭泣了起來。
  
  完全無法收拾。
  
  雖然讀了老掉牙的謎團(tuán)的讀者也可憐得很,但對于不能不作解謎的偵探來說,卻更是辛苦萬分的啊。
  
 。ㄔ某醢l(fā)表于“小說新潮”1991年6月號)
  
  雜談感想
  
  “密室殺人是否真的太多了?”這是本篇《密室宣言》的主題,也大概是作為推理小說作家的東野圭吾想說出來的心底話。而作為讀者的我,便針對這個有趣的問題,從傳統(tǒng)的5W1H的角度,嘗試找出隱藏在問題背后的真相。
  
  (1)What(什么)顧名思義,所謂密室殺人是指兇手在某個被封閉的場所內(nèi)殺人然后逃之夭夭,也就是說,兇手從“物理上應(yīng)該是絕對無法離開的空間”中消失得無影無蹤,當(dāng)然,這必需在“兇手不可能從外邊輕易的把空間封閉起來”的大前提下才有意義。然而,廣義上的密室殺人還不只這些。在雪地上沒有兇手逃走時應(yīng)該留下的足印、在眾目睽睽之下兇手來去無蹤的殺人,還有在嚴(yán)密保安情況下的神秘殺人事件,以上全部的設(shè)定都能算得上是密室殺人詭計。
  
  (2)Who(誰人)首先創(chuàng)作密室殺人故事的,大概便是被公認(rèn)為推理小話之父的愛倫坡(Poe),他發(fā)表的首篇偵探小說《莫格爾街謀殺案》便是以這為故事重點,而緊追隨其后的偵探小說作家則可謂不計其數(shù),特別是名家卡爾(Carr),更被譽為密室之王,作品總數(shù)超過七十部。從歐美接捧過來的日本,也有數(shù)以百計的作家曾創(chuàng)作過密室推理,當(dāng)然其中以作品風(fēng)格屬解謎為主的本格派占大多數(shù)。戰(zhàn)后時期的橫溝正史、高木彬光、又或是七十年代的山村美紗等,都相繼發(fā)表了不少密室名作,甚至連并非以解謎為主的作家們?nèi)缟逭\一或赤川次郎,都有以密室為主題的代表作。而喜愛創(chuàng)作密室詭計的新本格派作家當(dāng)然更為數(shù)不少,其中包括了身為卡迷的二階堂黎人,及首回梅菲斯特賞的得獎作家森博嗣等等。


  
  (3)When(何時)一如前面所提到的,首部密室殺人小說、創(chuàng)作于1841年,其后有關(guān)這個詭計類型的創(chuàng)作一直延續(xù)至今,在日本即使于舊本格式微、社會派興盛的時期,也曾經(jīng)出現(xiàn)有一些使用密室詭計的佳作。到了從十多年前開始的新本格年代,作家對于這個題材更是樂此不疲,甚至于2002年,日本講談社更以慶祝什么二十周年為名,特別籌劃出版了一系列十多部以密室為主題的推理小說。
  
  (4)Where(哪里)以密室殺人為主要謎團(tuán)的推理作品無分國界、各地皆有發(fā)表,歐美作品會出現(xiàn)以洋式房間構(gòu)成的密室,日本作品則自然也有和式房間獨特的密室設(shè)計,而以作品流派來說,密室經(jīng)常出現(xiàn)的場所當(dāng)然是以解謎為主的各地本格派作品,但它卻仍然會少量的存在于日本新社會派作品及風(fēng)格以青春幽默為主的推理小說當(dāng)中。至于存在媒體方面,則還涵蓋了文字小說、漫畫、動畫、電視劇和電影等等。
  
  (5)Why(為什么)其實,以相同的詭計設(shè)定,即使用于其他非以殺人為主的事情、如盜竊或誘拐等也能構(gòu)成不可思議的謎團(tuán),但絕大部份的密室謎團(tuán),都是以兇殺為主題。也許是作者認(rèn)為血腥的殺人較為有吸引力,又或者普遍的讀者真的較喜愛殺人事件帶來的刺激感,所以即使密室未必一定要與殺人為伴,但兩者合起來產(chǎn)生的不可思議及恐怖感覺,足以稱得上是完美的組合,也因此難怪這類型的詭計,確實于推理小說創(chuàng)作中占了一個極大的比重。


  
  (6)How(怎樣做)最后的一個疑問,便是作家們究竟怎樣能大量創(chuàng)作出密室殺人詭計而不至江郎才盡呢?當(dāng)然,每位作家都有各自獨特的手法,而也有一些前輩名家把密室作出了詳細(xì)分析與歸納,并寫于小說內(nèi)或獨立出版成書,讓一時找不到創(chuàng)作靈感的新進(jìn)推理作家們可以藉此借鏡和參考。那樣的密室參考書包括有卡(Carr)在《三具棺材》中的密室講義、二階堂黎人在《惡靈之館》中的密室講義,及有棲川有棲撰寫的《密室大圖鑒》等等。
  
  ——香港路人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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