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選發(fā)型師就像選老公,還是東北那疙瘩的靠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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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調(diào)回到現(xiàn)在進行時態(tài)。情節(jié)進行到這里,你應該正好看見我和胡細腿兩個人揣著各自在大柳樹淘換來的戰(zhàn)利品,掛著滿足的微笑走在回家的路上,興奮得腦袋頂都呼呼往上竄著蒸汽。那時候我才真切的體會到,購物就是一個女人最好的春藥,沒有之一。哪怕是我這種生無可戀神經(jīng)麻痹的失業(yè)狗,在穿上新衣服的一瞬間也平添了根本不屬于自己的狂妄自信,以至于居然敢腆著一張大臉問胡細腿:“你看我是不是很美?是不是很美!”
胡細腿不愧是我認識的姑娘里面最善良的一個。她抄著手猶豫了半天,終于誠懇而不失巧妙的給出了答案:“啊,衣服確實不錯看啦!”
等我真的回到家里照著了鏡子,才知道胡細腿那句話究竟是什么意思——想當年我還沒有進入人渣公司的時候,雖然略顯圓潤,但起碼健康活潑。但鏡子里的那個人,眼神疲憊,臉色蠟黃,一年前染過的深棕頭發(fā)如今年久失修,脫了色的頭頂像是燒黑了的麥子地,亂七八糟的朝四面八方支棱著,何止難看,簡直丑陋。這一刻我算是明白了為什么之前那么長的時間里,別說男朋友了,追我的狗都沒有一只——這要是我在路上遇見了我自己,絕逼以為碰見了一個撿破爛的女體非主流。
一想到這兒,之前對于失業(yè)以后即將破產(chǎn)的憂愁馬上一掃而光。身為一個女人,可以沒有才華,可以沒有思想,但怎么可以沒有美貌呢!人生就這么短短幾十年,不趁著二十啷當歲的機會可著勁的美,難道還打算古稀之年涂脂抹粉凹造型然后讓孫子嘲笑我老不休么?臉色靠粉底,眼袋靠調(diào)理,剩下來需求最迫切見效又最快的變身法寶,必然非發(fā)型莫屬。失業(yè)游民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時間,所以我當機立斷,水都來不及喝上一口,馬上又得得得的顛著小步子,出門尋覓理發(fā)店去了。
說起來,美容美發(fā)跟相親結(jié)婚一樣,也是一項高風險、高投入,只有用過才知道好不好的變態(tài)產(chǎn)業(yè)。我喜歡的不一定適合你,你中意的又不一定打動他,好不容易找到個合適的,又常常因為搬家挪地換公司漸行漸遠。店到用時方恨少,臨到不得不剪了,總是只能兩眼一抹黑,現(xiàn)抓一個湊合著看看。如果身為一個有錢人,這方面的困擾肯定要比我們這些屁民小很多,(當然他們無論哪方面的困擾也都比我們這些屁民小很多,正所謂投胎投得好才是真的好,出事不要慌我爸是李綱嘛。)因為理發(fā)店,或曰造型沙龍,不同店面之間的價格浮動之大已經(jīng)堪比中國股市了。上至托尼蓋,眼一閉腿一伸還沒怎么著呢,光洗個頭就好幾百;下至小巷子里的芳芳剪發(fā),連洗帶吹帶剪帶造型也不過盛惠5塊。如果有錢當然是只選貴的不選對的,但預算嚴重不足的情況下,在5塊與5000塊的價格區(qū)間里想要選出一家收費合理,態(tài)度真誠,不忽悠你辦卡且手藝還算過得去的理發(fā)店,真的比選老公還難?v使精明如我,也是順著街口溜達了三四圈,臉都快被凍麻木了,這才終于鎖定了一家工作人員穿著正常、發(fā)型也比較低調(diào)的小店。就當我穿著美美的新大衣,坐上軟軟的高腳凳,期待著發(fā)廊小弟修長的手指輕柔的撥弄我的秀發(fā)的瞬間,一個雄渾的聲音猛然在我的背后響起:
“咋滴了,燙卷還是上色(shai)呢,想怎么整呢你說?!”
我嚇得趕緊回頭,不知道什么時候,一位目測身高185,脖頸子周圍突起兩塊腱子肉,絡腮胡跟鬢角渾然一體的東北大哥像長白山一樣巍峨的佇立在了我的身后。我看看他,又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的洗頭池子、電吹風和成排的洗發(fā)水,確定自己沒有誤入屠宰場,碰巧遇見了給死豬褪毛開膛的師傅,這才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開了口:“也就整……整個顏色唄……”
“嗎顏色?你要嗎顏色?就你這,黃的不行,壓不住,黑的,嘖,又太怯,紫的要不要?嗯?!”
大哥的手指啪的一聲戳在一本圖冊上,力道之大讓我懷疑硬殼紙的本子都讓他戳出了立體的指紋。我看了一眼照片上那個眼影涂成銀色嘴唇涂成藍色,怎么看怎么像燕郊皮鞋廠打工小妹的女模特,鮮茄子一般的頭發(fā)泛著亮紫色的光澤,立馬覺得隱約在某個部位,有那一對本來不存在的蛋開始疼了起來。但失節(jié)事小,保命事大,縱使我是一個重度選擇障礙癥患者,也實在架不住東北大哥銳利的眼神逼視,只好咬咬牙一狠心,手指頭直接劃到旁邊一格:“紅的!給我來個紅的!”
我期待著如此不落俗套的選項會給大哥一個眼前一亮的驚喜,比如像一個世外高人那樣露出隱而不發(fā)的微笑說“小子看不出來也有兩下子”“沒想到在這兒遇到了懂的人”之類,但是大哥果然是見過世面的人,他唯一的反應只是伸過皮糙肉厚的大手像薅雞毛菜那樣在我頭頂薅了兩把,然后繼續(xù)對我愛答不理,粗聲粗氣:“紅的就紅的吧,去,先洗個頭,整普通的還是歐萊雅的?”
這時候再不整歐萊雅應該就是不給大哥面子了吧。所以就算一個月沒有入賬的錢包發(fā)出了痛苦的尖叫,我也只能默默捂住它的嘴說:“乖,面包會有的,牛奶會有的,得罪了大哥可就什么都沒有了……快點,再吐出來一點啊!
又一張毛爺爺擦了擦嘴角的鮮血,鄙視的斜了我一眼然后哭著跑開了。
不過話說回來,大哥雖然長得稍顯粗獷,手上的活兒卻出乎意料的精細。我本來已經(jīng)是抱著伸脖子一刀,縮脖子也是一刀的心態(tài),自暴自棄的交出了自己的頭顱,心想大不了這個冬天睡覺也不要摘帽子就好了。沒想到大哥卻施施然的走過來,操起一把剪子,首先夾住了桌上的一根香煙塞到嘴邊,頭一歪,旁邊的小弟啪的一聲給點上了火,緊接著,他就保持住這個不太正經(jīng)的姿勢,手中的剪刀抬到我耳根的位置,含含糊糊的問了一句:“這么長你看夠。俊
我惶恐的點點頭。突然間,只覺得眼前寒光一閃。
我從來沒有見過那么神奇的剪發(fā)技巧,看似漫不經(jīng)心,實則章法嚴密,東扒拉來西扒拉去的,到處都是半空中一剪離手,但落下來總能整整齊齊。還沒等我回過神來,大哥已經(jīng)宣布剪發(fā)完畢,這時候,他老人家嘴角的煙灰甚至都沒有斷。就在我五體投地的當口,大哥再次伸手往我頭頂一薅:“嗯,濕度差不多,小李,把04號色拿出來,老子親自調(diào)!”
一個小時后,我頂著一頭鮮亮的新發(fā)型走出了門,就像頭頂上憑空點起來三把火。外面還是那個灰蒙蒙的冬天,陰冷,乏味,縮手縮腳的行人慢吞吞的滑行在自己既定的軌道上。但此時此刻,我感覺自己已經(jīng)成了一顆異變的小行星,光芒萬丈,氣吞山河,隨時準備著向未知的宇宙沖去。時至今日,我總算知道了什么叫從頭開始,重獲新生的感覺。那就像是天靈蓋上突然被插上了小叮當?shù)闹耱唑眩弦幻脒在地面爬行,下一秒已經(jīng)滿懷希望的唱起了白巖松老師的“我要飛得更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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