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jié) 不求感同身受,唯愿冷暖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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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比利時具有多重性格,那么荷蘭的不同地方就像很多完全不同的人,有忘卻世事在鄉(xiāng)野小鎮(zhèn)清修的仙女,有氣質干凈的鹿特丹陽光少年,還有大氣穩(wěn)重的政客(海牙)。不知該如何形容阿姆斯特丹,才能盡量不帶有個人喜惡色彩。
阿姆斯特丹,洋氣十足的中文譯名。該地對凡·高和伯倫朗大量作品的收藏足以使其進入具有藝術氣質的城市之列,街邊經營畫材的商鋪夠多,櫥窗中帶有設計感的擺設和商品很顯眼。交錯繁多的水路使街道無規(guī)則可循,路況復雜,有軌電車疾馳的速度讓行人有種不安全感。達姆廣場周邊很老舊, 繁鬧得有些嘈雜,看久了感到發(fā)蒙,人口密度絕不亞于中國的大城市。父親打起精神小心翼翼按導航所指的路線找到預訂好的住處,“下榻”的地方看起來像是老式居民樓改造的,門口一堆年輕人在站著抽煙閑聊,有點兒青年旅舍的性質。荷蘭的住宿費用很高,之前通過互聯(lián)網預訂時這一家算相對價格低廉中評分較高的。一對很小的老式彈簧推木門,上面貼著白底黑字打印的友情提示,意思大概是晚上11 點之后請勿站在門口,不然很容易會被人誤解為“情色服務者”或是“中間人”。這樣的特殊告示應該只會出現在阿姆斯特丹了吧。
辦理入住手續(xù)的女子正是剛才在門口抽煙中的一位,微胖,皮膚白皙,淺金色的頭發(fā)松散地扎成馬尾,涂著黑色的指甲油。簡易的電梯,客房簡陋, 上下鋪的鋼架床。躺下休息時,我能清楚地聽到年輕男女充滿精力地吵鬧、大笑。唯一能讓我安慰自己的事,就是這里離凡·高博物館只有5 分鐘的步行路程。
晚上8 點,天還沒有開始黑,看起來要下雨的樣子。一家人不打算明晚在這里停留,準備出門去看阿姆斯特丹的夜。獵奇心算是人性中的一個弱點,并不是好事。天色逐漸放暗,車窗上稀稀疏疏落著水珠。晚上少了喧囂,多了妖嬈,準確地說像是嫵媚女巫,妖艷且神秘。爸爸好不容易找到停車位, 卻見自動付款機上顯示5 歐一小時,這是在歐洲付過的最高停車價格。
一個國家的性格在很大程度上是受地緣因素影響,“尼德蘭”的荷蘭語意是“低洼之地”,由于地勢低洼歐洲幾條主要河流的出海口都在這里,河流聚集、水路發(fā)達但沒有廣闊的土地發(fā)展農業(yè),靠商業(yè)貿易養(yǎng)家糊口“海上馬車夫”需要開放包容、互利互惠的精神,也因此造就了高度寬容、千姿百態(tài)的隨性荷蘭。荷蘭婚姻制度的包容性和安樂死的合法性讓多少哲學專家討論不休,但其敢于打破和挑戰(zhàn)所謂“邊界線”的勇氣讓人敬佩。我們向一個路人問了櫥窗女郎所在街區(qū)的方向,順著狹窄的內街往里走,街邊的鋪面大多都已打烊,偶爾能看到一兩個寫著中國字的商店招牌。一個石板架成的短橋跨過環(huán)繞的水道,僅有幾米的距離卻仿佛跨越了兩個世界。幾個高高的深綠色巨型棄物箱被零零散散的垃圾圍著,我們即便不靠近也能聞見刺鼻的混合氣味。水里的天鵝面色冷漠,不在意笑鬧的人群。橋那邊,以紅色燈光為主調的低矮樓群張牙舞爪地歡呼。
舊樓群的空墻上毫無遮掩地裸露各式充滿挑逗性的涂鴉,櫥窗里不知用了何種燈光效果,讓女郎們僅有的遮身物散著迷幻的光。大多數女郎姣好的面容上都帶著無法形容的表情,有的在自顧自地打電話,有的雙手叉腰扭動著腰肢,也有的賣力地更換著誘惑的姿勢。行人如織,但大都是充滿好奇心的游客,以及來附近酒吧看球賽湊熱鬧的本地年輕男人,但真正的消費者可能只是隱藏在其中的一兩個。
一群年輕男人中有人向櫥窗中一位漂亮女郎挑釁地伸出手指,女郎強勢且不屑地回應,男人面露尷尬。繼續(xù)東張西望,我們被一位面容極甜美的女子吸引,她有著深褐色長發(fā)微卷、古銅色皮膚、黑且深邃的笑眼?吹轿以诳此,她的嘴角輕撇露出淺淺的友善微笑,微微顫動手指向我示意。我有些驚訝,毫無準備地沖她笑笑。走著走著,前面一個高大的、有著橙色頭發(fā)的男人突然駐足,右手邊櫥窗里一位嬌小女郎如蛇般柔軟熱舞,她那中南亞女人的面容在昏暗的紅色光線下顯得無比魅惑。橙發(fā)男人拉開門,說了幾句便進去了。
僅通過眼睛所得出的主觀臆斷的評價是難以準確的,任何事物的形成和發(fā)展總是原因導致的必然結果。不幸的真相是,可以主觀造成的因只是因的極小部分,大多數的因是我們無法輕易追溯到的振翅源,如蝴蝶效應般面對一些不太尋常的事,我們需要拿出心中的真善去看待,用善去理解,用理解去包容。也許事實會是丑陋,或是辛酸,但是別讓自己變?yōu)樾闹袗核髟椎膫體。這些夜中如靈的女子們,她們的身上到底都承載了什么?不需理會或做出任何評價,唯有冷暖自知。
不能斷定男人看到這樣的場景是何感覺,我是希望永遠都不要再看到。從人類父系社會有了貧富區(qū)別的那一刻起,女性為了生存便輕易自然地淪為取悅男人的工具,正如1983 年蕭伯納《華倫夫人的職業(yè)》中華倫夫人對她大學畢業(yè)的女兒所說:“那么應該盼著體面的女孩子長大以后該干什么呢?如果不是滿足有錢男人的幻想,并通過嫁給這個男人獲得他的財物,好像結婚典禮能使這種做法更合理化。啊,這偽善的世界讓我覺得惡心!痹谂愿緹o法通過自己的雙手滿足生存供給的舊時代,出生不是為了男人,但討好男人絕對是為了生存。于是,男女之間的買賣似乎是合理的必然存在。只是社會不斷進步發(fā)展至今,仿佛人們對虛榮的追求遠遠高于對生存的需求,這種追求已經被笑貧不笑娼的時代態(tài)度欺凌得毫無底線。過于赤裸的性交易不僅不會產生作為人的卑劣感,反而成為“捷徑致富”的炫耀資本。關于性的態(tài)度,每個人有著不同的評價標準和原則,當然這種感性認識的深淺判斷因人而異。這種具有特殊意義的行為本是由愛至深自然而然產生的表達方式, 是意識與本能共同作用下的產物。對于心中最柔弱最真實的情感流露與釋放, 做到對其隱私性的遮蓋和保護應是人類對自己基本的尊重。
動物為了繁衍不需情感因素,只需本能交配,人類卻用自己擁有的高智商將思維和身體清楚分裂,先是單獨拎清所謂的色欲,然后天才般地將其發(fā)揮到極致,使之成為產業(yè)。太過裸露的真實必然丑陋,極盡單一的色欲終是空虛。也許人性本就如此,并沒有進化成想象中的那樣高貴,只是在白天的陽光下粉飾得太過美好。
光影生色
夜,從未眠
有人歡笑,有人哭泣
有人猙獰,有人麻木
有人希望,有人淡漠
有人忘記別人,有人忘記自己
有萬家燈火,有悲歡離合
擁有太多,失去亦太多
清晨,細雨,完全不同的阿城。緩靜的馬路上讓人充滿跳躍感,狂歡過后注定唯剩孤寂。任何過于極端和濃重的事物都是無法長久的,存在時越強烈過后反而會越空虛,仿佛不曾存在的幻覺一般。物極必反,我們熟悉的四個字卻晦澀得讓人不愿領悟。
凡·高博物館門口排起了長長的隊,在歐洲極少有地方是需要排隊的。這般追逐藝術的熱情讓這里有些文藝范兒。距開館時間還早,我們在周邊的小文具店里買了印有凡·高畫作的明信片。從博物館出來已是中午,全家人取消了去北邊羊角村的行程,順路經過烏德勒支返回。烏德勒支是一個很可愛的城市,像大一碼的布魯日,古老,水陸交映。這里不像布魯日游人如織, 可以靜靜享用安靜的午后。遇到拍電影的團隊在這兒取景,看見演員們有年代感的妝扮,莊重的肢體動作,常常會有種時空交錯的感覺。我在不到一百個小時里經歷了太多的內容,新鮮和各種沖擊感過后,身心俱疲。
偶遇電影劇組,他們在戲里, 我們在戲外。其實每個人都在為了掌聲、喝彩努力上演著各自的戲碼, 而我們自己卻渾然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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