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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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就聽說香港人大多信教,估計柏老師也信教,lie對他們教徒來說,是件十惡不赦的事,貌似《十誡》里就有“不可撒謊”這一條吧?
她不信教,是個徹底的無神論者。但她只是不相信“世界是上帝創(chuàng)造的”“女人是男人肋骨造出來的”“有人打你的左臉,你就把右臉也伸給他打”之類的說法。對于宗教里那些教人向善的東西,比如不撒謊啊,不奸淫啊,幫助你的鄰居啊,等等,她還是很贊成的。
她感覺自己弄巧成拙了,也許本來女兒的水平還是夠格的,但有這么一個說謊的媽媽,人品就要扣分了。
她申明說:“我不是一個愛撒謊的人,我從來不會為了自己的利益撒謊,但為了我的孩子,我——可以撒謊,哪怕會因此下地獄。但你不要因此認為我女兒也撒謊——”
“我以為你們大陸來的人不相信地獄什么的呢。”
“有的相信,有的不相信!
“那你信不信呢?”
“我——不信!
“那你為什么說——下地獄?”
“我以為你相信,所以——才這么說。”
“投其所好?”
她更尷尬了:“不是投其所好,而是——尋找共同語言。有了共同語言,才好——互相理解!
他笑起來:“呵呵,你很誠實,也很愛你的女兒,不會下地獄的!
“那你愿意收我女兒做學生嗎?”
“一般來講,我是不會收的,因為考級的證書說明不了什么,幾段錄像也說明不了什么,我得親眼看她演奏才能知道她到底有沒有天分和激情!
如果不是這個“一般來講”,她肯定徹底失望了。但既然有個“一般來講”,那就應(yīng)該有個“但是”,不然就不符合漢語語法了。
但愿她從小學到高中的漢語沒有白學,也但愿香港的漢語教學跟大陸同步。
她屏住呼吸,緊張地等著這個“但是”。
但是,他沒說“但是”!
他說的是:“你是一個——很特別的媽媽,我相信你的女兒一定——也很特別,所以——我愿意收她做我的學生!
“真的?”
他抿嘴笑著點頭。
她喜出望外,從椅子上跳起來,沖到他面前,握住他的手,一個勁地晃蕩:“謝謝!謝謝!”
他窘得臉都紅了。
但沒抽開手。
8
柏師聰好像終于想起自己還欠著戴明一個“但是”似的,她都已經(jīng)準備告辭了,他突然說:“但是——”
她愣了。
但是什么?
但是我剛才是騙你的,其實我不會做你女兒的鋼琴私教?
為什么騙我?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嘛,誰叫你先撒謊的呢。
天哪,這可丟人丟大發(fā)了!
他一說愿意做小明的鋼琴私教,她就相信了,完全沒想到他會來這一手!
她還傻乎乎地跑上去握他的手,搖晃了又搖晃,感謝了又感謝。
難怪他表情那么不自然呢。
現(xiàn)在怎么辦?
逃跑?
或者莞爾一笑,說:“我知道你是騙我的,我陪你玩呢!”
似乎都不是好辦法。
她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他的臉又紅了,小聲說:“是這樣的,我想請你女兒每次學完琴后——陪我兒子——玩一個小時——”
天哪,就這個?
你早說嘛!
差點把我嚇出病來!
她舒了口氣:“哦,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
“以為什么?以為我會問你要學費?”
“呵呵,學費哪能把我嚇成那樣?只要能為我女兒請到名師,花多少錢都沒問題!
“那你以為什么?”
她有點不好意思地一笑,把自己剛才的擔心說了。
他不解:“為什么會那樣以為?”
“因為是我——先騙人的嘛,我以為你會來個‘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呢!
“但你并沒騙我呀!”
“呃——那倒也是。你兒子他——多大了?”
“五歲了。”
“才五歲?”
“太小了?”他摸了摸臉頰,“那你覺得應(yīng)該有多大?”
她急忙解釋:“不是這個意思,不是這個意思,你看上去也就五歲孩子的爸爸,不可能有更大的兒子了。我的意思是,你兒子才五歲,但我女兒已經(jīng)十歲了,大他一倍,他們倆能——玩到一起?”
“肯定能!我兒子——比同齡的孩子成熟,他玩的都是——大孩子玩的東西——”
“哦,是這樣。他叫什么名字?”
“Alex!
“有中文名字嗎?”
“沒有正式的,但我們家的人都叫他小聰。”
她差點笑出聲來,這起的什么名字。坎慌氯思夷盟拿謵鹤鲃,叫他“小蔥拌豆腐”?
不過她馬上想起人家已經(jīng)說了,只是家里的人叫叫,自家人誰會拿小孩子的名字惡作劇呢?
她來了這么半天,連他兒子的影子都沒看到過,不禁好奇地問:“他在家嗎?”
“在!彼钢笇γ娴囊粋房間,“在play room(玩樂室)里!
“真的?就在對面?怎么這么半天都沒聽見他的——聲響?”
“他很安靜——”
“那你可有福氣了,不然老早就跳將出來,鬧得你話都說不成了!
“他不會的!
“說明你教育有方!”
“我沒教他這樣。其實——我倒希望他能——跳將出來,鬧得我們話都說不成呢!
她一愣,這是什么意思?難道我就這么枯燥無聊,使你恨不得小孩子跳出來鬧得你不用跟我說話?
她開玩笑說:“你希望他出來搗亂還不容易?去叫他出來唄!
他笑了笑,不置可否。
她提議說:“我過去跟他說個‘你好’吧,順便看看他能不能跟我女兒玩到一起。”
“不用不用,他不喜歡被人打擾!
哇,還這么多講究?
一個五歲的孩子,還“不喜歡被人打擾”,搞得像個國王似的!
他指著墻上的一個鏡框說:“那就是Alex!
她從進到這個屋子里,就一直忙著討好老師,推銷女兒,然后就是緊張地等待宣判,完全沒注意到墻上的那些鏡框,F(xiàn)在經(jīng)他提醒,她才舉頭望去,看見一個褐發(fā)小男孩的頭像。
哇,帥得驚動——香港特首。
肯定是混血兒,五官的比例完美無缺,高鼻子,大眼睛,眼皮雙得像做過埋線手術(shù)一樣,睫毛又長又濃,頭發(fā)看上去很柔軟,翻著大波浪,皮膚比老爸還要白皙。
這么帥的小男孩,別說是讓女兒陪他玩一個小時,就算柏老師一定要塞給她帶回家去全天候供養(yǎng),她都沒意見啊!
她由衷地夸獎?wù)f:“太可愛了!他媽媽肯定是美國人!
“為什么肯定是美國人?”
“因為他看上去是個混血兒!
“混血兒的媽就一定是美國人?”
“難道兩個中國人還能生出混血兒?”
“我也沒說她是中國人!
“那還能是什么人?”
“奧地利人!
哇,看我傻的!好像美國就只有中國人和美國人一樣。
她記得奧地利的首都維也納好像是號稱“世界音樂之都”的,便吹捧說:“奧地利人——都很懂音樂吧?”
他好像不知道怎么回答,想了一會兒才說:“也不是人人都懂,有的懂,有的不懂!
“你妻子——肯定是搞音樂的!
他不置可否。
但肯定是的,搞音樂的人找的配偶肯定也是搞音樂的,那樣才能夫唱婦隨琴瑟共鳴。
她四處張望了一下,問:“她——上班去了?”
他不太友好地說:“干嗎問這個?”
她暗罵自己:叫你八卦!叫你八卦!人家是音樂家,你怎么跟人家八這些卦呀?這不又把印象搞壞了嗎?
她尷尬地說:“不早了,我得回去了,家里還等著我做飯呢!
“那play mate(玩伴)的事?”
她剛來美國,英語還不靈光,但猜到他說的是陪他兒子玩的事,便說:“我得先問問我女兒。你別看她年紀不大,可有自己的主意呢。”
他直愣愣地看著她,好像要看穿她是不是在推諉似的。
她趕緊毛遂自薦:“要不我陪你兒子玩?”
“你陪他玩?”
“是啊,我女兒學琴的時候,我就陪他玩,反正我待這兒也沒別的事可干!
“但是——”
“你放心,我對孩子很耐心的!
“我知道你對孩子很耐心,但是——我兒子不愛跟大人玩!
“但你不是說他——很成熟嗎?”
“再成熟也只是個五歲的孩子,不可能成熟到——”
她知道他的意思:不可能成熟到愛跟半老徐娘玩的地步。
她訕訕地說:“我知道,我知道!
他把她送到門邊,說:“你先跟你女兒商量一下,如果他能陪我兒子玩,我就免費教你女兒彈琴——”
如果不能陪呢?你就不教我女兒彈琴了?
她不明白為什么他單單看中了她的女兒,難道她腦門兒上寫著“我女兒好欺負”?
她試探著問:“那是不是——如果我女兒不同意做你兒子的玩伴,你就——不收我女兒為弟子呢?”
他半晌才說:“我希望你女兒會同意。”
回到家后,她先把好消息告訴女兒:“我給你請到T市最好的鋼琴家教了!”
女兒聽了她對柏師聰?shù)慕榻B,非常興奮:“真的?他家有那么多鋼琴?那放得下嗎?”
“放得下,他家房子大得很!”
“他都沒見過我,也沒聽過我彈琴,就收下我了?”
她想反正已經(jīng)撒過謊了,現(xiàn)在再撒一次應(yīng)該也不會從第十八層地獄降到第十九層去,便說:“我把你那些證書獎狀什么的都給他看了,還把你演出的錄像給他看了,他覺得你——很有天分,所以愿意收下你!”
女兒興奮得臉都紅了:“他也覺得我很有天分?那就有六個人說我很有天分了!”
“六個人?”
“是啊,我三歲時候的張老師,五歲時候的王老師,七歲時候的李老師,九歲時候的趙老師,還有我考八級時的那個評委阿姨,現(xiàn)在加上柏老師,不是六個了嗎?”
“何止六個呀?爸爸媽媽不算人?”
“當然算人,但是你們是——爸爸媽媽呀!你們說的不算,而且爸爸——從來沒說過我很有天分——”
季永康的確沒說過,一個是他不通樂理,自然看不出誰有音樂天分,誰沒音樂天分。更重要的是,音樂美術(shù)之類的玩意兒在他看來都只是高考加分的工具,如果學不到加分的地步,就干脆不要學;如果本身成績就很好,就用不著學。
她怕女兒覺得爸爸不關(guān)心人,又撒謊說:“他心里當然是認為你很有天分的,只是嘴上不好意思說而已,怕你驕傲自滿。”
女兒一口吞下了她的謊言:“那算上你和爸爸,就有八個人說我有天分了!”
“呃——還有一件事,我差點忘了告訴你!
“什么事?”
她吞吞吐吐地說:“柏老師——他有一個兒子,他想讓你每次去他家學完琴后,跟他兒子——玩一會兒,不知道你同意不同意——”
“就怕爸爸不同意!
“爸爸怎么會不同意?”
“他不怕影響我學習?”
她差點忘了這個,是啊,季永康連女兒學琴都覺得影響了學習,還說陪人家小孩子玩?那不是更加不務(wù)正業(yè)了嗎?
她安慰說:“但你現(xiàn)在是在美國,我聽說這邊的學!獩]那么多家庭作業(yè),也沒那么多考試,所以你——會有大把的時間!
“你跟爸爸說吧。”
“好的,我去跟他說!
沒想到,丈夫也很同意這個安排:“抵學費?那很合算啊,干嗎不答應(yīng)?不就是跟個小屁孩玩一個小時嘛!”
“我還怕你覺得耽誤時間呢!
“這怎么是耽誤時間呢?小明陪他玩又不是白玩,是要抵學費的,那不就等于在打工賺錢嗎?”
“嗯,有道理。我就是怕他兒子——有問題——”
“有什么問題?”
“我也不知道,只是覺得奇怪。五歲的男孩子,給他找十歲的女孩子做伴,還不讓我去那屋子看這兒子,可別是個——怪物。”
“呵呵呵呵,你不是看過他兒子的照片了嗎?不是說挺帥的嗎?”
“是挺帥的,但是——畢竟沒看到真人。”
“沒事的,一個五歲孩子,再怪又能怪到哪里去?你叫小明好好陪人家孩子玩,凡事讓著點,別把人家得罪了。陪著玩一個小時就能抵了她學鋼琴的學費,太值了!細算下來,比我的工資級別還高,我一個小時還賺不了這么多錢呢!”
9
星期六,戴明第一次送女兒去柏老師家上鋼琴課。
女兒學琴這么多年,她就接送了這么多年。現(xiàn)在當然也不例外,還是她接送。但她剛來美國,還沒買車,也不會開車,只好坐出租去柏老師家。
一路上,母女倆都很興奮。
女兒除了興奮,還是興奮,而她在興奮的同時,也很緊張,因為不知道柏老師的那個兒子是個什么情況。如果是個狂躁型精神病人,那就太委屈女兒了,可別打傷抓傷了女兒。
她記得《簡•愛》里就有這樣的情節(jié),男主羅徹斯特先生的妻子是個瘋子,被鎖在一間屋子里,但有一次沒鎖好,女瘋子半夜跑出來,差點把簡•愛嚇死。最后,也是這個女瘋子放火燒掉了莊園,羅徹斯特先生為了救她,受了重傷,雙目失明。
她感覺中國好像很少有這種事,因為大家都住得近,樓上樓下的,家家戶戶只隔著幾尺遠,墻壁也不隔音,誰家有點什么事,很快就傳開了。
但外國就不同了,像柏老師這樣單家獨戶庭院深深地住著,鄰居都隔著一定距離,如果屋子里藏一個瘋小孩,可能沒人會知道。
她決定無論如何也得先探明情況再讓女兒進那個play room,如果柏老師不高興,那就讓他不高興好了;如果他一氣之下不教女兒鋼琴了,那就再找別的老師。
學鋼琴和女兒的性命比較起來,當然是后者更重要。
何況T市肯定不只他一個鋼琴老師。
她打定了主意,設(shè)定了行動方案,考慮到了最壞的結(jié)果,心里就鎮(zhèn)定下來了。
到了柏老師家,賓主寒暄幾句,女兒就跟柏老師去琴房上課,她一個人坐在客廳等候。
等琴房里叮叮咚咚響起來彈琴聲之后,她就悄悄走到玩樂室門前,屏住呼吸聽了一陣兒,好像有打電子游戲的聲音。
她放心了一點,既然會打電子游戲,應(yīng)該不是太瘋。
她走回客廳里坐下,但還是不放心,坐立不安,眼前浮現(xiàn)出一幅奇怪的畫面:一個腦袋奇大的小孩子,五官猙獰,表情怪異,正在裝模作樣地打電子游戲。畫外音響起:哼,你還想探聽我的虛實?沒門兒!
她跳起來,幾步跑到玩樂室跟前,堅決地敲了敲門。
沒人搭理。
又敲。
還是沒人搭理。
她不妥協(xié),一直敲,一直敲。
終于有人來開門了。
就是鏡框里那個漂亮的小男孩。
不會是小瘋子剛變身了吧?
她有點緊張,教科書上的對話自動從嘴里蹦出來:“How do you do?Nice to meet you!”
小男孩沒吭聲,只用一對大眼睛盯著她。
她不敢和小男孩拼視線,眼睛越過小男孩的頭頂,望向屋子里。她不知道小男孩會不會說漢語,但她的英語又不夠表達自己的意思,只好英漢混雜地說:“My daughter is ——in that room.She’s playing piano.I——I——我陪你玩好嗎?”
小男孩沒回答,懷疑地看了她一會兒,徑直走回自己的位置,繼續(xù)玩起電子游戲來,突如其來的響聲把她嚇了一跳。
她估計小男孩是答應(yīng)她的要求了,因為他沒把她關(guān)在門外,便大膽地進到房間里,關(guān)上了門。
她還是第一次看到這么高級的游戲設(shè)備,一個超大的平板電視機,足有六七十英寸,旁邊還有一些音箱一樣的東西,四邊墻里肯定都裝了喇叭,因為音響效果絕對是立體環(huán)繞,像置身于電影院一樣。
隔音設(shè)施肯定也很高級,因為房間里面殺聲震天,但門一關(guān),外面就什么都聽不到了。
她平時不讓女兒玩電子游戲,所以對這個一竅不通,只看見屏幕上都是中國古代裝扮的人,使的也是古代兵器,砍砍殺殺的,打得不亦樂乎。
小男孩專心致志地玩游戲,既不看她,也不搭理她,純粹是自得其樂。
她看了一會兒,看不懂,又怕柏老師出來發(fā)現(xiàn),就自動退了出來。
不過她比較放心了,看樣子這孩子只是不善交際,但肯定不是狂躁型瘋子。
柏老師家客廳里放著很多著名音樂家的傳記,可能是專為學生家長準備的。她就坐那里看傳記,邊看邊對照,想研究一下女兒究竟有沒有成為鋼琴名家的潛力。
上完課后,柏老師帶著女兒來到客廳,幾個人再次寒暄幾句,柏老師就帶女兒到玩樂室去了。
門一開,響亮的喊殺聲便從玩樂室里傾瀉出來。
等女兒進去之后,柏老師把門關(guān)上了,客廳頓時鴉雀無聲。
柏老師在她對面的沙發(fā)上坐下,解釋說:“塞車了,她們要晚一會兒!
“誰?下一個學生?”
“嗯!
她趁此機會探聽柏老師對女兒的看法:“柏老師,你覺得我女兒——有沒有天分?”
“有!”
她的心飛上了云霄:“真的?”
“嗯,但不是音樂這一方面的天分!
她的心落進了峽谷:“那是——哪一方面的天分?”
“各方面的。她很聰明,悟性很高,不管做哪樣,都可以做到top10%(前百分之十)里去——”
百分之十?
聽上去是很不錯的,但天知道這世界上該有多少人在學鋼琴!
你能做到百分之十里去,也就是說你能高于那些平庸之輩,但你前面仍然有無數(shù)個大腕。
這不等于說女兒這輩子彈不出啥名堂來了嗎?
他解釋說:“有些人天生就是彈鋼琴的,他們除了鋼琴,什么都學不會,什么都學不好,也什么都不愿意學。但你女兒不同,她天資聰穎,接受力強,也很有毅力,所以她學什么都會很成功!
這樣說好聽多了!
她試探著問:“那你覺得她對鋼琴有沒有——激情呢?”
“沒有!
“沒有?不會吧?”她把丈夫如何反對女兒學琴,而女兒為了能學琴,許諾做到成績學琴兩不誤而且真就做到了的光輝事跡講給柏老師聽了。
他思忖了一會兒,說:“但是那不叫激情,叫——毅力。我已經(jīng)說了,她是一個很有毅力的孩子,這樣強的毅力,在她那個年紀的確很少見。但是她對鋼琴——對音樂——其實并不是很熱愛!
“她很熱愛鋼琴!真的,如果我現(xiàn)在不讓她學琴了,她肯定——會很難過——”
“是會很難過,但過段時間她會忘記鋼琴的,因為她不是那種為鋼琴而生,為鋼琴而死,沒鋼琴就活不下去的人!
“但是——”
“我問過她了,她說鋼琴是你們?yōu)樗x定的!
“剛開始是我們?yōu)樗x定的,但后來就是她自己——堅決要求彈下去的,不然的話——”
“但那不等于她熱愛鋼琴,我覺得她熱愛的其實是彈鋼琴帶來的那些——挑戰(zhàn)和榮譽,比如考級、比賽、拿證書、拿獎,等等。這樣的挑戰(zhàn)和榮譽,其他樂器和其他科目也能帶來!
她不得不承認他說得有道理,女兒練琴的目的就是通過一級一級考試,參加一場一場競賽,如果不考級不競賽,女兒恐怕真的懶得練琴了。
他安慰說:“她就是人們常說的‘通才’,高智商,高智力,但不是音樂方面的專才。”
“那你的意思是——她不用往下學了?”
“怎么不學呢?”
“但是你剛才說——”
“我不過是說個事實罷了,也想讓你心里有底,如果她今后想以鋼琴為終生職業(yè),你可以——勸阻她!
她還沒想那么遠,也沒想過讓女兒以鋼琴為終生職業(yè),但聽到女兒不是音樂方面專才的時候,還是很難受的。
他又說:“通才很好啊,比專才更好。比如我,當生活所迫的時候,就能從鋼琴專業(yè)改為電腦專業(yè)——”
“你也是——通才?”
“勉強算是吧!
“你也不是音樂專才?”
“肯定不是!
“你太謙虛了!
“真不是謙虛!
“當你知道自己不是音樂專才的時候,你——難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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