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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節(jié) 第二章第五小節(jié)

羅莎莉泰肚子大了,簡直跟她爸爸佩得羅·桑切茲的肚子一樣大了。佩得羅說了:我女兒就嫁給你。

西?杀攘_莎莉泰漂亮的姑娘還有的是哪。

反正你們也都該結(jié)婚了。

西。(將來羅莎莉泰少不了是一身肥肉,少不了還有娃娃們滿屋子亂跑。呼嚕嚕,呼嚕嚕,小孩子撲在枕頭里忍不住好笑。他呢,少不了要到筑路工地上去做苦工。)

不管怎么說,是你先跟她好上的。

西。(這可不能賴在他身上。美男子、法老王、金發(fā)浪子,誰沒有份?有時候一次就要他兩塊錢,他一個星期才掙二十塊呢。)

我去找馬丁內(nèi)茲太太談?wù)劇?

西。請便。

心里苦惱,夜色沉悶。羅莎莉泰是可愛的,可天下有的是更可愛的姑娘。他徘徊在這一條條踩得實實的泥路上。這兒馬上也要開始鋪路了。

累了嗎?心煩嗎?交女朋友闖禍了嗎?還是報名參軍吧。

馬丁內(nèi)茲在一九三七年當(dāng)了一名最底層的小兵。到一九三九年還是一名小兵。好一個墨西哥小伙子,漂亮,靦腆,還挺有禮貌。他的一身裝備總是纖塵不染,在騎兵部隊里這就已經(jīng)滿夠格了。

差事多得很。軍官的庭院得要你去除草,遇到他們開舞會也許還得要你去侍候。騎過了的馬得洗刷喂料,是牝馬的話還得把馬屁股好好擦洗擦洗。馬棚里一股熱氣,有些撩人。(我給你多買幾套衣服。)一個當(dāng)兵的對一匹馬劈面一拳。天罰你做四腿啞巴,狗畜生,不揍你就不曉得我的厲害。馬兒痛得嘶了一聲,揚(yáng)起蹄子來就踢。那當(dāng)兵的又是一拳打去。狗畜生今天老是把我掀下鞍來。對待馬兒這樣心狠手辣,馬兒當(dāng)然要把倔脾氣都使出來了。

馬丁內(nèi)茲從馬欄里轉(zhuǎn)身出來,那當(dāng)兵的這才看見了他。嗨,朱里奧——那當(dāng)兵的說——可別告訴人啊。

情不自禁打了個寒噤。(嗨,小伙子,要一客吉利牛肉,快快。

點點頭,嘴一咧笑了笑,還應(yīng)了聲:我一定不說。

賴?yán)ふ嫉睾艽,草木青蔥,兵營都是一色的紅磚房。軍官自有精致小巧的花園住宅住。馬丁內(nèi)茲給布拉福中尉當(dāng)勤務(wù)兵。

朱里奧,今天你替我把靴子好好擦一擦吧。

遵命,長官。

中尉喝了杯酒。來一杯嗎,馬丁內(nèi)茲?

謝謝長官。

今天你可要替我把屋子徹底收拾一下了。

遵命,長官,我一定收拾。

中尉眼睛一眨。可也不要自作主張,亂添花樣。

不添花樣,長官。

中尉帶著太太出門去了。布拉福太太臨走時說:我們家還從來不曾有過你這樣好的勤務(wù)呢,親愛的。

多謝你夸獎,太太。

征兵開始后,馬丁內(nèi)茲升了下士。第一次帶一個班出操,提心吊膽,差點兒連口令都喊不上來。(弄個“墨佬”來發(fā)號施令,龜孫子才睬他。)又是向左看齊,又是向左靠攏。喊不完的向后轉(zhuǎn)走,向后轉(zhuǎn)走。(你們大家都要看到自己責(zé)任重大。要做個百分之百稱職的士官,是難之又難的事。訣竅只有八個字,就是:心如鐵石,面如冰霜!心如鐵石,面如冰霜。┛v——隊向右——轉(zhuǎn)!靴子一雙雙在紅土上蹬,汗珠一串串往下滴。噔,噔,噔,噔!嚓,嚓,嚓,嚓。ㄐ娜玷F石、面如冰霜的新教人家白人姑娘,滾你們的蛋吧!我要做一個好士官!)

立定!稍——息!

馬丁內(nèi)茲作為基干人員調(diào)到了卡明斯將軍的步兵師,開赴海外時是偵察排里的一名下士。

真是大開了眼界。澳洲姑娘居然不難上手。悉尼街頭,有個雀斑臉的金發(fā)女郎拉住了他的手。我覺得你挺漂亮的,朱里奧。

你也挺漂亮的。澳洲啤酒味道好,還有澳洲大兵來問他換美元。

揚(yáng)基,有美金嗎?

揚(yáng)基?啊,好,好——他含糊其詞說。

他玩了幾個金發(fā)窯姐兒。哎呀,朱里奧,你這一頭鬈發(fā)有多美啊,太美了,太美了。來,再親親。

好,親親。(去你的布拉福中尉太太,去你的佩琪·雷利,去你的愛麗絲·斯圖爾特。我要做英雄。)

馬丁內(nèi)茲瞅著眼前的一片草葉。別——唷嗚——!別——唷嗚——!子彈尖厲的呼嘯消失在一片荒野里。他貼著地爬,迂回到一個樹樁背后。別——唷嗚——!掌心里的手榴彈沉得很,攥得手都麻了。一抬手甩了出去,趕忙把頭緊緊地抱了個密不透風(fēng)。(媽媽胳膊是粗粗的,奶子是軟軟的。)卜——隆——隆——!

你打中那個王八崽子了嗎?

這家伙到底在哪兒啦?

馬丁內(nèi)茲一點一點小心往前爬。那個日本兵仰面躺在地上,下巴朝天翹起。滿地殷紅,那翻出的一腔腸子像是在上面開了一朵白花。

給我打中啦。

好家伙,真有你的,馬丁內(nèi)茲。

馬丁內(nèi)茲升上了中士。墨西哥裔的小孩子對美國神話也都耳濡目染。即使開不上飛機(jī),管不上錢財,當(dāng)不上軍官,當(dāng)個英雄還是可以的。腳下再也用不著老是給石子絆住了,眼睛再也用不著一個勁兒打量得克薩斯的天空了。英雄是人人可當(dāng)?shù)摹?

只是當(dāng)上了英雄也還是成不了心如鐵石、面如冰霜的白人新教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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