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節(jié)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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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雞蛋一邊
耿 立
有人把曾梁漱溟先生定位為“最后一個儒家”,我想這不只是從著述從立說而言。雖然梁先生也有文字傳世,但這是從立身的大來講,從雖千萬人吾往也的儒家狂狷人格來講,即使處危局處亂世橫世,也不降身以求低聲下氣,奴顏婢膝,把自己輕易減價賣掉;大丈夫慷慨入世,以不變通應世,在外人看是愚,是不知看臉色不懂看顏色,這樣的不茍且阿世的錚錚骨氣,直如李賀寫的那匹瘦馬,從唐代走來,瘦骨嶙峋,在庸凡人眼里,這只不過是匹筋疲力盡的瘦馬耳,但在通馬之人看來,定會悲老馬之遇,滿含熱淚“向前敲瘦骨,猶自帶銅聲”。是啊,盡管這老馬被惡頑的境遇折騰得不成樣子,卻仍然骨帶銅聲步態(tài)嶙峋,從千年前的唐代,走過風塵走過宋走過元,走過硝煙走過明清走到現(xiàn)代。
關(guān)注梁漱溟先生經(jīng)年,而最近二載在寫作梁先生傳記的時候,曾閱讀搜集了許多梁漱溟的材料,走訪了許多的人,才漸漸在內(nèi)心里清晰了梁先生的形象。但怎樣以一個詞萃取梁先生敘述梁先生,頗費躊躇,每個詞都有漏洞,也許,用“真人”這個詞來概括梁漱溟先生是稍稍能給人以安慰的稍微恰切一點的,但這真人非道家餐霞飲露坐隱竹叢的真人,而是一種儒家的從心所欲不逾矩、道家的逍遙游和佛家得大自在的及身而化的一種境界,一種高格、不在俗諦的范圍。
人們說梁漱溟狂,確實狂,其實狂卻是原初儒家所推崇的做派,這一派血脈來自原教旨的夫子孔丘和亞圣孟軻,《孟子》里滿目觸碰到的是“萬物皆備于我”、“天將降大任與斯人也”、“欲平治天下,當今之世,舍我其誰也”這樣有著血氣和男人氣的豪言壯語,孔子也有這樣的話:“不得中行而與之,必也狂狷乎!狂者進取,狷者有所不為也!卑凑辗蜃拥囊馑,如果能兼有狂者和狷者的長處,取中行之道,這是最好;若不能這樣,退而求其次,或狂或狷,不也是圣人之行嗎?夫子痛恨的是鄉(xiāng)愿小兒,無操守無人格無底線,當利益一來,如蠅嗜血如餓犬逐骨。環(huán)顧四周,我們身邊的這樣的人還少么?
1924年,泰戈爾來華,梁漱溟向印度的大哲介紹儒學之ABC,對狂狷的意蘊加以自己的詮釋自己的體悟,他告訴泰氏:“狂者志氣很大,很豪放,不顧外面;狷者狷介,有所不為,對里面很認真;好像各趨一偏,一個左傾,一個右傾,兩者相反,都不妥當。然而孔子卻認為可以要得,因為中庸可能,則還是這個好。其所以可取處,即在各自其生命真處發(fā)出來,沒有什么敷衍遷就。……狂狷雖偏,偏雖不好,然而真的就好!@是孔孟學派的真精神真態(tài)度。”
好個真精神真態(tài)度,我們從這里入手是可以看出梁漱溟人生的真途徑,由此來抵達先生的內(nèi)在深處,這是最好的切口。
于是,我們就不難理解梁漱溟“吾曹不出如蒼生何”的激揚文字;于是我們看到1942年,梁漱溟從淪陷的香港只身突圍,一路驚險,別人都在為他的生命安危擔憂,但梁本人卻鎮(zhèn)定自若非常自信,他說:我相信我的安危自有天命。今天的我將可能完成一非常重大的使命,而且沒有第二人代得。從天命上說,有一個今天的我,真好不容易。我若死,天地將為之變色,歷史將為之改轍,那是不可想象的,乃不會有的事!
而我,作為一個從鄉(xiāng)村走出來的人來說,接觸到梁漱溟這個名字,還是在少年時候的1977年,那還是“文革”的自然延續(xù),街街巷巷還有很多的“文革”遺風。當小鎮(zhèn)的集市上,狂熱的人們敲鑼打鼓慶祝《毛澤東選集》第五卷發(fā)行的時候,正是麥子黃熟爭分奪秒割下、父老勞碌的時分,我知道了梁先生,毛主席的文章白紙黑字印刷的:《批判梁漱溟的反動思想》,那里列舉了梁漱溟的十五條罪狀。真是氣盛言宜,如驚濤裂岸,不容得你辨別不容得你呼吸。記得在初中曾學習《戰(zhàn)國策·秦王使人謂安陵君》,上面有秦王發(fā)脾氣:天子之怒,伏尸百萬,流血千里。毛主席的震怒一點不亞于秦王。
作為小人物的唐雎說:“大王嘗聞布衣之怒乎?”
秦王說:“布衣之怒,亦免冠徒跣,以頭搶地爾!
唐雎說:“此庸夫之怒也,非士之怒也。夫?qū)VT之刺王僚也,彗星襲月;聶政之刺韓傀也,白虹貫日;要離之刺慶忌也,蒼鷹擊于殿上。此三子者,皆布衣之士也,懷怒未發(fā),休寢降于天,與臣而將四矣。若士必怒,伏尸二人,流血五步,天下縞素,今日是也。”秦王與唐雎的廷爭與毛澤東和梁漱溟的爭執(zhí)是不好比附的,這兩個人是朋友,都是以關(guān)注農(nóng)民而走上了不同的拯救農(nóng)民的道路,雖結(jié)局各異,但不能以成敗論。在毛梁的這次爭執(zhí)中,我們看到:兩個人的脾氣都不小,也可見出雅量與水準,是棋逢對手,但不像在延安的窯洞里,毛澤東曾和梁漱溟徹夜長談時候的爭論,開國后的北京不是延安,就像毛澤東給柳亞子的詩:莫道昆明池水淺,觀魚勝過富春江!
延安窯洞,當時共產(chǎn)黨還算在野,而今是“三十一年還舊國”,毛澤東在1938年一見梁漱溟就說:“梁先生,我們早就見過面了。你還記不記得,民國七年在北京大學,那時你是大學講師,我是小小圖書管理員。你常來豆腐池胡同楊懷中先生家串門,總是我替你開大門!绷菏樵1986年回憶說,在1938年與毛澤東延安長談六次,其中兩次通宵達旦,雖“相爭不下,直至天明,誰也沒有說服誰”,然而毛澤東“輕松自如,從容不迫。他不運氣,不強辯,……明明是各不相讓的爭論,卻使你心情舒坦,如老友交談”。
民國七年的毛澤東是北大的圖書管理員,當時毛澤東沒有和梁漱溟爭論的機會;1938年的延安窯洞,毛梁二人,雖爭執(zhí),但頗愉快;而1953年的爭執(zhí),毛澤東的語言如雷霆之怒,駕雷挾電。即使現(xiàn)在我們看《毛澤東選集》第五卷里的文字,很多地方也能見出當時的火藥味:
梁漱溟先生是不是“有骨氣的人”?他在和平談判中演了什么角色?梁先生自稱是“有骨氣的人”,香港的反動報紙也說梁先生是大陸最有骨氣的人。臺灣的廣播也對你大捧。你究竟有沒有骨氣?如果你是一個“有骨氣的人”,那就把你的歷史,過去怎樣反共反人民,怎樣用筆桿子殺人,跟韓復榘、張東蓀、陳立夫、張群究竟是什么關(guān)系,向大家交待交待嗎!他們都是你的密切朋友,我就沒有這么多朋友。他們那樣高興你,罵我是“土匪”,稱你是先生!我就懷疑,你這個人是哪一黨哪一派!不僅我懷疑,還有許多人懷疑!
……
講老實話,蔣介石用槍桿子殺人,梁漱溟是用筆桿子殺人……偽裝得最巧妙,殺人不見血的,是用筆殺人。你就是這樣一個殺人犯。
梁漱溟反動透頂,他就是不承認,他說他美得很。他跟傅作義先生不同,傅先生公開承認自己反動透頂,但是傅先生在和平解放北京時為人民立了功。你梁漱溟的功在哪里?你一生一世對人民有什么功?一絲也沒有,一毫也沒有。而你卻把自己描寫成了不起的天下第一美人,比西施還美,比王昭君還美,還比得上楊貴妃。
這樣的語言正是典型的毛澤東的語言風格,直白有力,不拖泥帶水,多比附多形象,這樣的語言風格曾折服胡適,連胡適都說白話文寫得最好的是毛澤東。
這是《毛澤東選集》里的句子,當時在鄉(xiāng)間讀到直覺過癮,心想是什么樣的人物、什么惡毒的言語讓毛主席老人家發(fā)這么大的火,氣著老人家全國人民怎么辦?由于信息的不對稱,當時是看不到梁漱溟的只言片語,到底梁漱溟用什么言語、什么觀點,能這么激怒了偉大領(lǐng)袖,少年時的我只是覺得這老頭實在可惡,打入地獄也不多,直到多年后才看到了材料,這時覺得梁漱溟有點像雞蛋對著一堵石墻,是一個人與一群人的爭執(zhí),雞蛋無疑是弱小的,但雞蛋無疑也是生命,梁漱溟堅定地站在了雞蛋這一邊,成為一枚一碰就破的雞蛋,成為堅硬石墻下的蛋。
《毛澤東選集》里《批判梁漱溟的反動思想》一文,是根據(jù)毛澤東9月16日插話和9月18日的插話整理而成的。對于毛澤東的這篇文章,梁漱溟后來曾有過這樣的評論:“一是有些內(nèi)容在我的記憶中并沒有,不知是怎么加進去的;二是本來是毛主席的許多插話,不是在一天講的,現(xiàn)在串起來變成一篇完整的講話和文章了!
應該說,毛澤東出身農(nóng)家,對農(nóng)民在骨子里有一種血緣的親近,后來還是依靠農(nóng)民兄弟取得了抗戰(zhàn)勝利,梁漱溟年輕時曾多年在山東的曹州鄒平搞鄉(xiāng)村建設(shè),梁漱溟是因為農(nóng)民問題和毛澤東發(fā)生了廷爭,我不知道梁漱溟最早接觸農(nóng)民是在什么年月,但在曹州槐壇演講時,他說到曹州的農(nóng)民,說到那些農(nóng)民的悲苦酸辛。那是1923年的夏天,梁漱溟來到曹州,由于天氣炎熱,他就在一棵大槐樹下為同學上課,有時太陽炙烤得厲害,索性就脫掉長衫,光著膀子講演。這顆槐樹是唐代的孑遺,唐槐的主干極粗,夠兩人合抱,主干高出地面齊腰處,有一個橢圓形的大窟窿——在撐出的叢叢如蓋的綠蔭間,往窟窿里瞧,似乎里面仍蘊藏著許多尚未做完的夢。唐人李公佐的《南柯太守傳》中,有淳于棼的游俠居廣陵,宅前就有一棵大槐,淳常邀眾友槐下豪飲,一次豪飲過度,飄然入夢……而這棵在曹州省立六中校園的槐樹儲存著多少人的夢呢。這里原本是曹州府衙,這古槐的年輪里一定記下《老殘游記》里暴虐的毓賢曾在此殺人如麻。其實梁漱溟何嘗不是一個在世間做夢的人,這棵樹夠年歲夠枯槁,但很多的人是否想著它在唐代的高度呢?曾經(jīng)占領(lǐng)唐朝天空的槐樹啊,她也曾有過夢吧?這省立六中的人在槐樹下也筑了一個壇,如夫子的杏壇,在槐壇下梁漱溟如夫子在杏壇,侃侃如也。當時的六中校長是山東四大教育家之一的叢禾生,他在晚年的《鴻泥自憶》里記載下了這件盛事,并還透露了梁漱溟先生到曹州府下的鄆城陳坡學生的村莊讀書的事情,這就為他在數(shù)十年后的“大躍進”凋敝的年份來到鄆城看望農(nóng)民種下了蘭因絮果了,叢禾生《鴻泥自憶》記載:
癸亥民國十二年,四十九歲。春,梁漱溟赴陳坡讀書。夏,來校演講,設(shè)講席於槐壇。
槐壇。
古槐連抱上參天,歷劫心空不計年。晚有北樓依樹起。焚香展拜奉槐仙。禮堂改建留余地。
猶幸勿伐天年延,筑壇其下說詩禮,洙泗遺澤流涓涓,是誰傳來北鄙聲,禮義詬病功利先。從茲槐壇頓冷落,花壇卻筑大門前,炎炎大言滿墻壁,虛堂鎮(zhèn)日少誦弦。吁嗟乎,古槐無心心自遠,只愁花好不常妍。
這篇演講是崔萬秋記錄的,在演講中,梁漱溟憶起住在曹州府鄆城、其弟子陳亞三家里時看到的情景:“我這次在陳坡住,有一天吃完晚飯,出在門外閑立,看見那么矮矮的三四歲小孩,和白發(fā)的老頭,正在拿著黑紅色的粗糧食在那里吃,我心里就一陣難過,我剛才吃的那白面饃饃,好飯食,怎么不給這小孩和老頭吃?這么小的小孩,是社會上人人應當保護他,好好養(yǎng)他的;這么老的老頭,是社會上人人應當尊敬憐惜的;他老了,須要滋養(yǎng)的東西養(yǎng)他的,然而現(xiàn)在那小孩老頭即沒得吃,而我一個壯年人偏偏有得吃,這是什么道理?”
據(jù)崔萬秋記載,梁漱溟講到此處的時候,潸然淚下,聽者莫不寂然無聲,垂首掩泣!梁漱溟停頓了許久,慨然而嘆:“這真是不合理的!”
也許梁漱溟后來關(guān)注鄉(xiāng)村的種子在此時種下了,以后就萌發(fā)了農(nóng)民成了他一生的牽掛,這就是他認為中國現(xiàn)代化的正確選擇決不應該是犧牲農(nóng)村、農(nóng)民和農(nóng)業(yè)而發(fā)展畸形的城市、畸形的工業(yè)的心理基礎(chǔ)了,于是梁漱溟說“農(nóng)民生活在九天之下,工人生活在九天之上”,和以農(nóng)民運動起家的毛澤東在公開場合發(fā)生沖突了。
1953年9月11日下午,在中央人民政府委員會的一次擴大會議上,作為政協(xié)委員的梁漱溟,以被邀者身份走上主席臺,在說完客套話之后,梁漱溟話鋒一轉(zhuǎn),矛頭直指自己所關(guān)心的農(nóng)村和農(nóng)民問題:
“有人說,如今工人的生活在九天,農(nóng)民的生活在九地,有‘九天九地’之差。這話值得注意。我們的建國運動如果忽略或遺漏了中國人民的大多數(shù)——農(nóng)民,那是不相宜的,尤其中共之成為領(lǐng)導黨,主要亦在過去依靠了農(nóng)民,今天要是忽略了他們,人家會說你們進了城,嫌棄他們了。這一問題,望政府重視!
不料,梁漱溟以“農(nóng)民代言人”的姿態(tài)觸怒了也是搞了半輩子農(nóng)民運動、出身農(nóng)家的毛澤東,毛澤東的反應是激怒一樣的強烈:
“有人不同意我們的總路線,認為農(nóng)民的生活太苦,要求照顧農(nóng)民,這大概是孔孟之徒施仁政的意思吧……有人竟班門弄斧,似乎我們共產(chǎn)黨搞了幾十年農(nóng)民運動,還不了解農(nóng)民?笑話!我們今天的政權(quán)基礎(chǔ),工人農(nóng)民在根本利益上一致的,這一基礎(chǔ)是不容分裂、不容破壞的!”
梁漱溟隨后寫信,要求向領(lǐng)袖澄清事實。但對方頻頻潑過來的話卻是:“人家說你是好人,我說你是偽君子!”“你提出所謂‘九天九地’……這是贊成總路線嗎?否!完全是徹底的反動思想,這是反動派的建議!
18日,在一片洶洶攘攘的批駁聲中,梁漱溟狂狷的姿態(tài),不肯服輸?shù)膹娪驳穆曇粲忠淮位厥幵跁䦂觯?
“各位說了那么多,今天不給我充分的時間是不公平的!瑫r我也直言,我還想考驗一下領(lǐng)導黨,想看看毛主席有無雅量……”
毛當即回答:“你要的這個雅量,我大概不會有!
梁仍不甘心:“主席,您有這個雅量,我就更加敬重您,若您真沒這個雅量,我將失掉對您的尊敬!”
“這一點‘雅量’還是有的,那就是你的政協(xié)委員還可以當下去!
“當不當政協(xié)委員,那是以后的事。我現(xiàn)在的意思是想考驗一下領(lǐng)導黨,因為黨常常告訴我們,要自我批評,我倒要看看黨的自我批評是真是假……”
當然,場上的那些觀眾不會無動于衷或保持中立,梁的聲音被一陣陣狂憤的吶喊所打斷:“不聽梁漱溟胡言亂語!”“民主權(quán)利不給反動分子!”“梁漱溟滾下來!”
最后大會舉手表決是否給梁漱溟法發(fā)言的機會,少數(shù)人舉手給梁漱溟發(fā)言的機會,多數(shù)人都舉手轟梁漱溟下臺,很少有人站在雞蛋這一邊;但那些舉手轟梁漱溟下臺的人,在1957年的“反右”時,有幾個幸免呢,試看剃頭者,人也剃其頭,農(nóng)民是弱者,在這次發(fā)言的爭執(zhí)中,為農(nóng)民代言的梁漱溟是弱者。但很多人的根子是農(nóng)民,但這些人卻鄙夷起腳下的泥土,鄙夷起養(yǎng)活了歷史養(yǎng)活了炊煙的泥土,從農(nóng)民的草屋子里走出,再也想不起草屋子的庇護和溫暖。
梁漱溟真是太天真了,猶如孩子處子。很多的人轉(zhuǎn)向了,學乖了,政治生態(tài)的轉(zhuǎn)變和持續(xù)的政治運動如秋雨連綿,把知識分子的真性情洗刷掉了,如一塊木頭洗掉了顏色,或者漚臭,很多的人推舉以“外圓內(nèi)方”處世,而更多的人則從規(guī)規(guī)小儒后退而流于鄉(xiāng)愿,國家事管他娘,如孟子所痛恨的“非之無舉也,刺之無刺也,同乎流俗,合乎污世,居之似忠信,行之似廉潔,眾皆悅之,自以為是,而不可與入堯舜之道”。多少頭顱高昂的知識分子,多少青眼白眼,現(xiàn)在只有了低眉順眼,經(jīng)過脫褲子洗澡,知識分子的尾巴沒有了,尾骨也沒有了,那里只有倒抽涼氣的洞,連脊骨透出的都是冰碴子,直到喉頭。羅素看得很清,他說由三條可以去除你的自由的東西——教育宣傳和經(jīng)濟壓迫。知識分子就是毛,毛要依附到皮上。就像有人警告顧準,再不聽話不讓你吃飯。很多的知識分子沒有了銳氣,也沒有了脾氣,何論那種縱意西風的豪氣狂氣,蕩滌去了“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大丈夫氣概,在權(quán)勢面前就只有謙卑和怯懦,就只有逢迎和嘻哈,只有今天天氣哈哈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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