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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漢好不容易才把母親拖回屋里，慌里慌張拴上鐵鏈。

金萍在葛尚和女主人的攙扶下站起來，十分淡定地撥回幾乎從右肩脫下的吊帶，用手攏了一下散亂的頭發(fā)，請老漢讓開。

老漢躑躅著挪了挪位置。金萍走上前去，她的步伐有些踉蹌，大概腳踝被扭傷了，左臉至下巴處有三道清晰的抓痕，中間那道正滲出殷殷血跡。

“金萍�！备鹕休p喚一聲，似有規(guī)勸之意�！袄咸�太這樣好幾年了，怕是醫(yī)不好�！迸�主人臉上滿是歉疚之色，“別讓她再……”“放心吧，我不會有事�！苯鹌悸�慢扯下鐵鏈，“阿婆剛才只是一時激動，她并非有意傷害我的�！�

葛尚無可奈何地聳了下肩，金萍側(cè)頭淡淡笑了一下，跨入房間，而后回身關(guān)上木門。

有十秒鐘的時間，房間里沒有一絲動靜。葛尚松了口氣，對女主人說：“你去忙吧�！迸�主人想到蒸籠里的發(fā)糕，于是匆匆下樓，老漢則沒有走開。

此刻，金萍站在離門口約半米遠的地方，這也是她頭一次進來所站的位置。屋子很小，僅有七八平米，里面擺著一張小床，床上被褥凌亂，彌漫著一股臊臭和濕霉相混合的氣味。四壁墻面光禿禿的，貼著幾道被撕得殘破但依然肅殺的符咒。

老嫗抱著膝蓋縮在一處墻角，兩眼直瞪著金萍。房間唯一的光源來自于北面的一扇窗子，窗臺很高，下方留有補接的舊痕，顯然，此番改造是為了防止老嫗攀爬。這時，一縷光線從窗口射入，恰恰照在金萍的前胸。

金萍開始向前走動，光線也隨之上移，最后定格在她淡然平靜的臉上。“阿婆認得我？”金萍提出這個問題的時候，老嫗哆嗦了一下，她自己也不免為之一顫。由此，金萍得到兩個信息：一、老嫗極有可能認識她，而且存在很強的戒備心；二、老嫗的聽力和思維基本沒有問題，至少在溝通上不存在障礙。

“我是個心理醫(yī)生，我叫金萍�！敝v這些話的同時，金萍緩緩蹲下身來，與對方平視，“我不知道我們在哪里見過面，也不清楚因何得罪了你。但我知道，你經(jīng)歷過一些很特殊的事情，為此受過很多委屈，可惜沒有人理解你、相信你。你現(xiàn)在很痛苦也很孤獨，你渴望傾訴，渴望獲得自由。這些我可以幫助你，但你必須講實話，不得有絲毫隱瞞。”

或許被金萍的話所觸動，又或許浸染于對方特有的親和與善意，老嫗眼里的戒備在漸漸退卻。細心的金萍當然留意到這些細微的變化，她不失時機地問道：“我還是那個問題，五年前，你是不是看到過什么不該看到的東西？”

老嫗?zāi)抗庖欢�，再次激動起來，口中咿咿哇哇叫個不停，不過沒再朝金萍身上撓抓�？磥�，老嫗的大腦經(jīng)受刺激后，語言功能受到損害。金萍并不氣餒，轉(zhuǎn)而問道：“阿婆會寫字嗎？”老嫗怔了片刻，點點頭。金萍起身拉開木門，對守在外面的葛尚說：“有沒有紙和筆？”

葛尚不解其意，卻還是從口袋里取出圓珠筆和便箋紙—隨時記錄大腦迸發(fā)的靈感或案情線索是警察的職業(yè)習慣。金萍道聲謝，又把門關(guān)上。

“把你要說的寫出來�！苯鹌及鸭埞P交到老嫗手中，指了指房間僅有的那團光亮。老嫗顫顫巍巍地爬過去，思索了很久，才在紙片上畫出一堆紛雜的線條，那些線條上下相連、縱橫交錯，最終組成幾個蹩腳而丑陋的字符，盡管偏旁變異、部首不全，卻還能辨得出是三個繁體漢字。

“歸云莊�！苯鹌驾p聲讀了出來，“這是……”老嫗瞪大眼睛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金萍皺眉，隨即恍然大悟。她匆匆拉開木門，而外面的葛尚和男主人都已不見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