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節(jié)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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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璇聽說峙逸把云鳳放在了書房里,心里總是老大不快活的,不知為什么,總有點懸吊吊的。
午后時分,命錦燕捧了一盅燕窩,就朝峙逸書房去了。
還沒到門口,就看到一個仆婦拴著鐐銬,正趴在地上一寸寸地擦地。
蘭璇想著:哪個狗仗人勢的奴才,想出這么惡毒的法子,欺負一個女子。
對錦燕使了個眼色。
錦燕蹲下來,向著那仆婦,柔聲問道:“你是哪家的?犯了什么錯?誰把你拷上的?”
云鳳一抬頭,蘭璇就愣住了。心里明白了幾分,原先生的氣都煙消云散了。
云鳳垂首繼續(xù)干著自己的活計,蘭璇看到她背上還透出一點猩紅,像是棒傷還未愈,干活又把傷口扯開了,不免嘆了口氣。
進得門去,看到峙逸正伏案疾書,看到她來,抬頭一笑。
蘭璇笑得嫵媚:“來看看你,你忙吧,我坐會子就走!
峙逸一臉焦急,眉頭緊鎖:“最近朝中人事變動,湖北那邊又鬧災情,皇上命我籌款,實在是……”
蘭璇知禮地笑:“我知道,你忙吧。”站起身,依到峙逸身邊磨起墨來,峙逸仰面沖她笑。
一邊的艾維看來,好一個郎情妾意,好一對恩愛夫妻。
云鳳擦完了地,回到耳房,就開始熨峙逸的衣衫。
小心取了炭球填在熨斗里,噴了水,吃力地拿著木柄,一點點熨起來。
錦燕從外間進來,看見她很是吃力,不免生了惻隱:“……我?guī)湍惆。”蘭璇從不讓她們叫云鳳奶奶。
云鳳看了她一眼,雙眼茫茫然,繼續(xù)自己的活計。
錦燕當她以為自己不會使熨斗,生了氣:“這活兒我也常干的!逼鋵嵾@話是吹牛的,像這種精細活兒,都是巧手的錦墨在做,像她這樣馬馬虎虎的性子,是不讓碰的。不過這么多年,她在旁看也看會了。
說著,就卷了袖子來搶云鳳的熨斗。
云鳳戴著鐐銬,力氣沒她大,被她硬搶了去。只好站在一邊。
錦燕看她:“你到底是怎樣得罪了少爺?少爺平日里也是個嫻靜人,從來沒什么脾氣,待我們也是極好的,你服個軟,求個饒,他就不會這么苛待你了!
云鳳感受到了她的善意,淡淡一笑,低頭。
錦燕越說越開心:“好比我們奶奶,就特別會揣摩爺?shù)男乃迹偰茏尃斎缢男脑。上回……”錦燕正說得眉飛色舞,卻嗅到了一絲煳味。舉起熨斗叫一聲糟糕:白絹中衣胸口處,指甲蓋那么大一個洞。
峙逸辦完公務,已是月上中天。蘭璇早被哄著去睡了。
他慵懶地向后一靠,心里一片空寂,喚了聲:“周云鳳!
云鳳拖著鎖鏈走過來。
峙逸閉著眼,一字一字道:“你今天都干了些什么啊?”
云鳳低頭。
峙逸:“我一下午沒聽見你的鎖鏈響。說,你干了些什么?”
云鳳頓了一下,她的嘴好了沒多久,說話還是有些吃力:“我,熨衣服的時候,不小心……把你的衣服熨了一個洞,但是我……我補起來了!
峙逸倒不是稀罕那中衣,看到她這局促的樣子,他心里有種惡毒的快意,他也說不出為什么,心情好了許多,面上卻冷冷道:“去把那中衣拿來!
云鳳拖著鎖鏈就進了耳房,捧著峙逸的中衣出來。送到他面前。
峙逸看那疊得方正的半舊中衣,左胸口繡了兩片精致的小云朵,邊線是淡藍,中間是粉白,十分漂亮精巧,一點也看不出原本是個糊爛的洞。
他用指腹摩挲那云朵:“為什么繡云朵?”
云鳳看他心情不錯,才松了一口氣,有些緊張地答道:“并沒有什么特別的意義!
峙逸把衣服遞給她:“拿去放好,本爺饒你一回!
艾峙逸看云鳳離去的背影,心想,這惡婦似乎腳步變輕快了。夜深了,他懶得欺負她了,看到桌上那盅冷掉的燕窩,心里一陣煩膩。
他同蘭璇之間,究竟是什么,他說不清。他不喜歡吃燕窩,尤其是冷的,始終覺得腥。
“周云鳳!
云鳳再來時,峙逸指指桌上燕窩:“把這個喝了!
云鳳搖頭,要走。
峙逸:“你不是想死嗎?我在里面下了砒霜,快喝吧。”
云鳳沒說話,端起碗默默喝了。
峙逸到底被她逗笑了,緊鎖了一天的眉頭放開了。
峙逸玩弄著手指上的扳指,想起了另外一個人:“其實你和云英的樣貌有四五分像!眳s是大不相同的兩個人。
“為什么我小時候每次去周家,都見不到你?”峙逸歪著頭,注視著云鳳。
云鳳抬眼看他,這個時候的艾峙逸像個大男孩,唇紅齒白,好像那些血腥那些仇恨都與他無關。
她微側了面孔:“我倒是見過你的!
艾峙逸好奇:“那是怎么樣的情形?”
云鳳淡淡道:“你跟我說,‘哎,那誰,把你們家云英小姐叫來!
峙逸吃驚:“我真有這樣做過嗎?”
云鳳不語,她小時候不受寵,穿得也不好,被錯認為丫鬟是常有的事。
“那你怎么回的我呢?”
“我說好啊,然后就走開了!
“我想起來了。我記得周府以前有個長得特老實的丫頭,我每回讓她去叫小姐,都害我白等半天。我就奇怪了,原來是你啊。你果然從小就蔫兒壞!
云鳳苦笑,半晌正色道:“艾少爺,給我一個痛快吧。你這般折辱我,于你有什么意義?”
峙逸心里發(fā)苦:“我鎖著你,原是怕你要我的命。”
云鳳冷笑。
艾峙逸輕聲道:“你知道嗎?上次那幾封信,如果不是被我截住,我們艾家上上下下都得完蛋,你也要沒命!
云鳳低頭:“……我想救我爹,他是冤枉的!
自上次太子那件事,已過去這么久了,無奈她被艾峙逸這樣囚著,雨珠也進不來,也不知道她爹怎樣了。
云鳳看著自己身上的枷鎖,呆呆發(fā)愣。
蘭璇最近一直吃不下東西,覺得胃口難開。
她身子本就弱,峙逸特地請了宮里的御醫(yī)來瞧,卻是喜脈,已有兩個來月。
艾府一下子炸開了鍋。
老太太親自到西屋來看蘭璇,激動得淚珠子都要滾落下來,抱著蘭璇好一陣親熱。臨走時又把峙逸拉到門外,囑咐他這段時間都得委屈一下,不要和蘭璇同房,免得傷了胎。讓他多去素琴那里走動走動。
峙逸嘴里應承著,心里卻好似松了口氣,只是每日晚飯陪母親一起用,再和蘭璇說說話,其他時間,都泡在了書房。
午后,峙逸正在寫著折子,看到身邊磨墨的云鳳一雙眼正偷偷地看。
他將折子打開,遞到她面前:“要看便看,遮遮掩掩的做什么?”
云鳳否認:“我沒有看!蹦樁技t了。其實她是看到那折子上寫到太子什么的,想著會不會和她爹有關,就偷偷瞟了一眼。
峙逸冷笑:“偷著看就愿意,正大光明給你瞧,又怕了?天生就是下作命。”
云鳳生氣,真的扯過來看,卻是為太子歌功頌德的文章。
她有些不懂,艾峙逸既然構陷她爹和太子有一腿,也就是深知太子罪行了,怎么會又寫出這樣的折子?
云鳳托腮,看了一眼艾峙逸:“你這是什么意思?”
峙逸諱莫如深地笑了:“皇上正在暗地里搜羅太子的罪證!
云鳳想了半晌才恍然:這就像罵人一樣,旁人越是勸阻,罵人的人反而卻罵得越兇。明面上這樣,背地里卻把太子的證據(jù)弄出來,表里不一,真歹毒啊。
峙逸心知她懂了,瞇眼笑。
那笑容刺了云鳳的眼,她垂頭磨了會子墨,拖著鎖鏈去洗衣服去了。
峙逸抬頭看了她一眼,又伏案疾書起來。
峙逸在母親那里吃過晚餐,看到有盤羊乳糕,特地命人給自己送到書房去。
老太太笑起來:“兒啊,最近怎么這么嗜甜?”
峙逸笑笑:“夜里清冷,吃點甜的舒坦!
老太太點頭,漱了口。
“老夫人!毖诀哌f來水煙,老夫人吸了一口,微微瞇起了眼。
峙逸覺得這聲音十分耳熟,抬眼瞄了她一眼。
峙逸的奶娘艾祿家的接口道:“爺若是晚上清冷,就去姨奶奶房里坐坐,這些糕啊點的,她最會做了,我們這些下人都做不過她,讓她做給您吃!
峙逸想起云鳳做的槐花糕,又糯又香,甜而不膩。忍不住口內(nèi)生津。
峙逸笑:“不必勞煩素琴了,讓廚房做了送書房去就好了!
說罷,又瞟了一眼那丫頭,她似乎有些害怕,面色蒼白。
拿眼去向素琴求救,素琴只當沒看見,面不改色地道:“秀雅,天晚了,讓人把廊外的燈都點上!
那丫頭說了聲是,轉身出去了。
峙逸把兩人的眉毛官司盡收眼底,大略肯定當日和云鳳在假山里看見和素琴親嘴兒的就是這個秀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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