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jié)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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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瑞篇
在訂婚典禮的前夜，我坐在鋼琴前發(fā)愣，黑鍵白鍵黑鍵白鍵……彈著平淡的曲子，午夜四點半，天要亮了，我喜歡這樣的黑夜，帶著一點的悲哀，繼續(xù)生活著，不知道該如何去詮釋的一種生活，以及未來，是自己選擇還是冥冥注定，仿佛就這么不知所措地過著。
想起從前的日子，總覺得如今的一切雖然順利卻根本談不上美好，追到了喜歡的女孩子，就要碩士畢業(yè)了，還有更多水到渠成。
可真的覺得不好，一點也不好。
到底哪里出了問題，我總是在閉上眼睛的時候想起那個女孩，在夢里在音樂背后注視著我，在我追宜妍的日子里，印象最深刻的事情是替她錄音，那是怎么也忘不了的一幕。夢里的那個女孩子從我的腦中跳出來，坐在宜妍的邊上，回過頭來對我笑，是幻覺嗎，再看一眼，那個女孩子就已經消失了，又好像是飛入了宜妍的身體里，靈魂里。
“可以開始了嗎？”她問，“我能試彈一次嗎？”
我點頭。她開始彈起來，很意外，她竟然選的是英國華紹普歌劇中的插曲《可愛的家》，這曲子能顯示出什么高超的技巧嗎？她彈琴的姿勢不對，她坐下來時我就發(fā)現(xiàn)了。父親從小就糾正我的琴姿，宜妍明顯有些向左傾，我說的是她的肩膀，不，是整個人的趨勢……
我的眼睛直直地看著她，那團怎么也看不明白的情愫再次在眼睛里燃燒。這是首很歡快的歌曲，歌詞是：
我的家庭真可愛，幸福又安詳，
無論我在哪里，都懷念我的家。
好像天上降臨的聲音，向我親切召喚，
我走遍海角天涯，總想念我的家。
當我漫游在荒野上，凝望天邊月亮，
好像看見我的母親，把愛兒思念。
她正站在茅屋門前，也望著月亮，
那家門前的鮮花，我再也看不見。
可愛的家，可愛的家，
我走遍海角天涯，總想念我的家。
離開家鄉(xiāng)的浪人，一切都不會動我心，
只要讓我回到我簡陋的家園。
那些聽我召喚的小鳥快飛回我跟前，
讓我重溫平靜的生活比一切都香甜。
可愛的家，可愛的家，
我走遍海角天涯，總想念我的家。
可愛的家，可愛的家。
宜妍一邊彈，我一邊哼，當我哼到“我走遍海角天涯，總想念我的家”這一句時，宜妍的琴聲戛然而止。
“怎么了？”
她在哭……
她踩著腳踏，雙手先是輕撫在琴鍵上，然后她低頭，長頭發(fā)散落下來，我看見她的眼淚從臉頰滑落……
我看著她，大腦一片空白，像是飛了起來，在半空中我問自己，我在哪里，我不知道，時間在走嗎？真的嗎？我似乎看見了隱藏在山谷中的幾間農舍冒著裊裊的炊煙，一些久違了的字眼突然進入我的大腦，像一顆生銹的子彈打入我的體內，因為快速而深刻讓我感到疼痛，因為銹跡斑斑而讓我的心火燒獠牙般地疼痛。
愛情，我感覺到了。
宜妍哭泣的樣子讓我很傷感，看著她的眼淚，我仿佛還留在半空中，風把我的耳膜鼓得生疼，那種疼痛讓我感到痛快，是真的痛快。這樣的痛快在雪地里盛開出悲觀主義的花朵，我發(fā)覺我是那么害怕宜妍的眼淚，我不想她過得不幸福，我是那么的悲觀，認為只有我才能給她幸福。
那是我認識宜妍的第二十八天。
我決定和她在一起。
“宜妍，我真的特別喜歡你�！�2002年的夏天，我站在鏡子面前練習著如何向宜妍表述這句話。
2002年日本和韓國一起辦了一屆世界杯，韓國很不可思議地進了四強，2002年《還珠格格》播了第二部，2002年美國單方面宣布退出《反彈道導彈條約》……這些事都是那么驚天動地，但我都忘記了，我想起我的2002年，只記得那二十八天，只記得那一年，我是那么迫切要跟一個女孩表白。
似乎一切都陷在對宜妍的單相思中，今天我又看到她了，她一個人走在去琴房的路上，她一個人去吃飯，她在圖書館里……
那時候正巧系里策劃了一個郊游活動，在宜妍她們的女生宿舍前面貼了好大幅的海報，野三坡兩日游大優(yōu)惠，免車費。很快就吸引了大堆女孩的注意，帥哥祁周站在海報旁邊使勁吆喝，宜妍果然被吸引過來了，祁周很快地與她暢談，并充分表示了這次活動的有趣性。
“現(xiàn)在都有誰參加了啊？”宜妍問。
祁周立刻激動地說：“Come on！參加的都是人才，目前有我，還有錄音系的宮雨晴，還有鋼琴系的夏瑞……”
“夏瑞？你確定他也會去嗎？”
“當然�！�
“好，那我也去�！币隋f，很爽快地留了電話號碼。
——“她真的是聽到了我的名字之后就立刻答應了嗎？”我不敢相信，“真的嗎？”
“真的啊�！逼钪苷f。
我設想過種種難堪并且無法收場的被她狠狠拒絕的場景，但意外的是，她很爽快，立刻就答應了。
那一夜，涼風習習，我躺在草地上很不安，宜妍走了過來，很干脆地切入主題，直接說了一句：“夏瑞，其實我喜歡你�！�
我的頭腦一片空白，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立刻回答“我也是”。
這更加重了我心里的負擔和不安。宜妍僅僅一句“我喜歡你”就讓我徹底暈眩。后來的一切更加風云突變，我在那個夏天被宜妍徹底改變了，沐浴在愛情的陽光里，每天都意氣風發(fā)，我仿佛不是剛剛才認識她，她像是一直存在我的生命里，令我為之瘋狂，甚至忘了所有。
可那是真的我嗎？
夜里是昏昏沉沉地睡著的，直到第二天醒來，迷迷糊糊換上衣服，迎接絡繹不絕的客人。
“唉……有家室的人了噢，還在發(fā)呆！”雨晴推推我的肩膀，“什么時候正式結婚呢？”
“嗯，沒想好呢。”我回過神來，只能靦腆地笑，“可能要等畢業(yè)以后吧�！�
“訂婚干嗎，為什么不直接結婚啊……”
“我覺得結婚太早不太好，還想繼續(xù)念下去，我想去進修……”
“朱麗葉嗎？你是想去朱麗葉音樂學院嗎？”
“嗯。”我點頭，“很想很想去�！�
“她也一起去嗎？”雨晴反問。
“她沒畢業(yè)呢�！�
“那……你們……？”
“我媽媽的意思是讓我們先訂婚……我再出去……我媽是這個意思�！�
“你媽媽還真著急……”雨晴笑了，“那你就聽她的好了。”
“我媽媽是很喜歡她……但……”要接下來說什么呢，這幾天心里一直很亂很累。
“夏瑞！”
媽媽喊我。
“雨晴，我先過去一會兒。”
逃開了，還是不敢面對雨晴嗎？不敢直視她的眼睛，我好怕被她看穿什么，可我知道，一定不是對她的感情，絕對不是。那是不敢面對什么，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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