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8節(jié) 貞香又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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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躺在床上,一邊摟著一個女兒感到很幸福,也許以后很少能有這樣的機會了。再等幾天,四環(huán)子回來還得趕緊栽樹,都趕上了,活兒一件比一件重要。青楊用 小手撫摸著我問:“娘,明天是不是又要走?”我說:“不,娘明天先送你上學堂再走。你到學堂聽先生的話,要好好背書寫字,娘像你這么大的時候,也是每天寫 字,打算盤。”“娘,我想跟你上山,先生對我一點不好,我除了想娘一個字也不會寫。”黑暗中傳來了哭的聲音,只感覺到揪心撕肺地痛。
我說:“睡吧,你在學堂好好讀書寫字,聽先生的話,娘下次回來就不走了。”女兒哭著說:“那我到學堂好好聽先生的話。”
夜里綠柳總在夢中呼喊葉兒,每一次呼喊青楊都會驚醒叫幾聲娘。俗話說:娘邊女兒骨邊肉。青楊脆弱的情感讓我在一瞬間動搖了重振山林的念頭,可一瞬間過后我還是特別理智地提醒自己:我必須要和大家一樣。
天亮了,我把綠柳叫醒。綠柳看著我眨著眼睛說:“葉兒,你是不是《西游記》中的孫大圣會七十二變,昨天睡覺時你還是葉兒,今天卻變成娘了。”我雙手捧 著綠柳的臉親了幾口,說:“我就是你娘。”綠柳呵呵一笑說:“那明明昨天和葉兒睡的,葉兒還給我講武松打虎呢。”我說:“娘夜里回來的。”綠柳高興地哼哼 著,不知是想哭還是想笑,可我看到兩顆珍珠一般的淚水順著她的臉蛋滾落下來。丫頭們進來忙活起來,我和女兒們吃了早飯,送她們到學堂。路上,我再三叮囑葉 兒:“小姐們在學堂萬一有個頭疼腦熱的千萬帶醫(yī)生來瞧,小姐們寫字寫得累了要準了先生喝口水。”葉兒點頭答應,說:“太太放心,小姐們?nèi)绻幸稽c兒閃失, 我敢拼命保全她們。”
來到學堂,孩子們齊刷刷地跪下一片。她們都在謝我,謝得我心潮澎湃。
我又上山了。這回比以前離家更遠了,如果再堅持十天半個月,山上的活兒,都會做完。大地又散發(fā)著泥土的芬芳,烈火焚燒的痕跡一天天減少。山風吹來,有幾只零星的小鳥啾啾地鳴叫著,給人增加了幾分歡悅之情。
轉(zhuǎn)眼又過了幾日。這幾日,我對女兒們的想念更加強烈,我已經(jīng)想不起她們熟悉的面孔。人吶!往往最熟悉的也就是最陌生的?晌疫記得她們滑嫩的皮膚和熟睡時微弱的鼻息聲。
無數(shù)的睡夢中,我疲憊的靈魂又一次次回到那場大火之中,又見到步履矯健的根生,任憑我聲嘶力竭地呼喚,他頭也不回地向烈火深處走去。每次被丫頭們叫醒 我都大汗淋漓,我感覺到那可怕的一幕已經(jīng)融入我的靈魂滲入我的血液,使我永遠無法擺脫。在我未來的時日還不止一次地光臨我的幻想之中,無時無刻不在折磨著 我、撕咬著我,可同時又在激勵著我。
我得了一種頭痛的毛病,隨我出山的老媽子給我拔了幾個火罐,火罐印子如烏青的李子一樣懸在我的額頭,腳心的銀針讓我痛入骨髓。我咬著牙忍著痛拔了銀針 又到山坡的工地上。我要把自己的汗水灑遍飲馬川的每個角落,飲馬川的土地沾了高家一代又一代人的鮮血,飲馬川的樹木被我的淚水和汗水澆灌,它們能感知的, 因為它們是有靈性的。我不求它們給予我什么回報,只求它們健壯地萬代長青下去。
一天我起來后,丫頭婆子進去幫我梳洗收拾,忙完后我披了斗篷來到外邊和大家吃飯。沒想到到了飯桌上只見青楊也趴在桌上和大家坐在一起,兩眼驚恐地看著我。
我問:“青楊,你怎么會在這兒?”
青楊哇的一聲痛哭起來。六指說:“太太,您就別怪大小姐了,今早天麻麻亮我?guī)е鴰讉人到后山為廚房找柴火,走著走著就發(fā)現(xiàn)一個小動物似的東西滿山亂 竄,從這兒跑到那兒的。開始我還以為是個野山羊什么的,誰知走近了卻發(fā)現(xiàn)是大小姐。她也許走了一夜,腳上都起了幾個血泡,真是危險,黑天黑地的,萬一摔下 山崖或遇見什么動物后果可就嚴重了。”
我走過去,輕輕抱起青楊,她的腳和手已經(jīng)包扎好了,膝蓋跌破的傷口把褲管都染紅了。我不能怨女兒,孩兒想娘是天經(jīng)地義的。一股無名的火使我飛起一腳踢翻了桌子,杯碟盤碗喀嚓嚓摔了個粉碎。我大叫:“備車,我要回去找葉兒!”
我坐著顛簸的花車回到閣樓,樓里只剩下芳草和幾個老媽子在做針線,見我抱著青楊進來忙擱下手中的活兒上來問好,我問:“二奎家的和葉兒還有其他的丫頭們哪?”
她們吞吐了半天說:“我們也不知道。”
我說:“難道你們是死人嗎?”芳草過來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說:“好像大小姐從學堂里跑了,他們沒敢驚動太太,私自出去找了。”芳草邊說邊從我的懷里接過青楊。 我破口大罵,把堆積在心口的惡話一口口往外吐,使盡了大太太的刁勁。然后把青楊叫到我的面前說,青楊,你今后不用去學堂了,跟著老娘上山,娘也能教你識文 斷字,別忘老娘也是身出名門的千金小姐。
太陽落山的時候葉兒母女帶著一干人軟塌塌地回來了,她們滿臉蔫樣,見我坐在閣樓的平臺上,忙著上來領(lǐng)罪。我說:“二奎嬸起來,小葉跪著。”說完我頭也 不回地下了閣樓,幾個丫頭遠遠地避著。我?guī)Я饲鄺顚α刚f:“趕車走人。”走出老遠,六指對我說:“太太,你是不是對葉兒太狠了,周同那樣千刀萬剮的人您 都可以原諒,可咋不能原諒葉兒?她也是粗心大意,聽說昨夜不見了大小姐,她整整哭了一宿。”
我說:“這你就別管了,我以前發(fā)過毒誓,這山上任何人對我不敬我都可以原諒,唯獨他們這樣對我的女兒我不會輕饒的。女兒是我奮斗的唯一動力,也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希望,她倆不僅傳承著高家的血脈,還將把握著山林未來的命運。”
六指說:“太太一向是慈悲的,依我看再發(fā)一次善心吧。都是人呢,給她點教訓就完了,反正大小姐平安無事哦。”
我的心又軟了:那你就讓小子們回去告訴葉子多費些心,下次再犯這樣的錯誤可仔細她的皮。六指連忙讓后面跟隨的小子們?nèi)ソ饩热~兒。
四環(huán)子的樹苗拉回來的時候,我剛剛帶著人整理完崖北的林地。
四環(huán)子說:“咱們飲馬川不能栽松樹,松樹長得慢,不如栽些柳樹和白楊,所以我特意買了這兩種樹苗。”我從心眼里喜歡這種有頭腦的年輕人。我決定年底獎他家十擔小麥。
我們先把樹苗栽植在濕潤的土壤里暫時存放,然后陸陸續(xù)續(xù)栽到崖南。白楊栽在坡上,柳樹栽在溝壑邊。葛藤、槐樹栽在田地的壩埂上。栽樹的時候丫頭婆子一齊上陣,就連青楊都連滾帶爬地抱苗、澆水,葉兒和丁香拉都拉不回去,兩只袖子全弄濕了。
太陽暖暖地照著大家的身體,每個人的臉上都露出喜悅的神情。從初秋拖累到了初冬,直到地凍時候才停了工。二奎嬸帶著出不去的女人曬臘肉、做棉衣、蒸燒 酒,她們要讓山林中的男人冬日在家養(yǎng)精蓄銳,等到明春更好地去山林里勞作。這是我和女兒們過的第一個沒有丈夫的冬天。漫長的冬日,過起來卻是那么短暫。
青楊不愛動腦子,只愛做針線活,而綠柳卻文雅嫻靜忒有大家小姐的風度。她從學堂回來彈琴、描畫、寫毛筆字。過年時山中幸存下來的百年老樹都貼了對聯(lián),這些對聯(lián)全都是綠柳一人所寫。
一日,我趴在桌上算賬,綠柳走了進來問:“娘,先生今天教了一句話‘種豆黃臺上,瓜熟子子離’,這句話是說兒女們長大了總有一天會離開娘的身邊。如果 我離開了娘,是不是今生再也見不到了?”我的心里一陣抽痛,高家已經(jīng)有過太多的生離死別,如今稍微平安了些,再不能分離了。
我說:“柳兒,你一輩子都不會離開娘的。等你長大了,娘給你招個女婿,你、娘還有姐姐,我們誰都不會分開的。”
綠柳又問:“那我要是死了呢?”
在孩子身上,我從來沒發(fā)過火,可這一刻一股無法按捺的怒氣直沖我的腦門。我站起身抬手給了綠柳一個嘴巴。破口大罵:“你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下作幌子, 好好的誰讓你混說這些話了,你難道不知道咱家最忌諱那個字嗎?”綠柳哭了起來,臉上頓時起了幾道紅紅的指印,她邊哭邊說:“葉兒說人都有一死,為什么我就 不能說死……”
綠柳還要說下去,我氣得全身亂顫,真想再給她一個嘴巴,可是忍了忍蹦出一句話:“娘死十次、一百次、一千次你也不能死,你死了,娘活得比死還難受,知道嗎?”
女兒停止了哭聲點了點頭。我說:“哭吧,如果哭能讓你止疼,你就哭個夠,娘疼痛難忍的時候也總愛哭。”這是我唯一一次動手打我的女兒,女兒哭得特別傷 心。日后想,也許是我命中注定要失去綠柳,這件事的發(fā)生是失去綠柳的前兆,直到我死的時候我也不能明白自己為什么突然伸手去打綠柳,也許太深太重的母愛對 孩子來說也是一種不幸和傷害。以后的日子我深深感覺到我是一位多么失敗的母親,失敗到連自己的女兒都保護不了。
今年的春天來得比較晚一些,寒氣總是退不盡,到鎮(zhèn)上收集大糞的山民手腳都凍裂了口子,血水流淌著?稍倮涞拇禾煲彩谴禾,春寒料峭一直延續(xù)到芒種才完 全消失。不知不覺風柔柔地吹,枝頭悠悠地閃。去年沒燒毀的樹根都冒出細細尖尖的靛青色小芽。明媚的春陽,灑在身上,暖在心里。崖下,爛漫的花、啁啾的小 鳥、翠綠的椿樹都透著青春的靈秀、春的歡樂。啊!迷人的春天,孕育著一個多么金碧輝煌的希冀!那一片片醉人的嫩綠,幻成一團團漸次萌動、耀眼的濃綠……
我第一次牽著兩個女兒去踏春,我們順便去看了根生和飛絮的墳墓。一年了,時間真快,轉(zhuǎn)眼又是一個春天了。青楊、綠柳終還是小孩,沒有一點沉重的感覺, 在綠草青青的山坡上大呼小叫地追逐嬉戲,她們的笑臉如舒展的嫩葉一樣新鮮而活潑。春將福音播送給每一種生物,賦予人們新生的活力。春給了人們靈性的補給, 給了滋潤大地的春雨。春的歌聲寄托于鳥語,春的纖柔化做花香,這一切使大地欣欣向榮。遠山未融化的冰雪,在陽光的照耀下閃閃發(fā)光,有如白玉一般;天上一群 排著“人”字形的雁鳥,朝北方緩緩飛去;歇腳于此地的候鳥,亦大聲地鳴叫,給這春季增添了熱鬧及美妙。
下人們遠遠地跟著。我怕女兒們走累了,讓幾個婆子抬著走,可女兒們偏不讓,只有讓她們自由自在地奔跑了。我們到了崖南,發(fā)現(xiàn)去年栽的樹苗一棵都沒有成活,孤零零的干樹枝在明媚的陽光下要多難看有多難看,扎眼得很,有的甚至已經(jīng)折斷。
我問牛子:“這樹苗真的都死了?”
牛子拔起一根枯枝抖了抖土,放到嘴里咬了咬呸呸地吐著,扭過頭來對我說:“徹底沒希望了,連樹的苦味兒也沒有一星點兒。”
“天哪!怎么會是這樣——”我心中如堵了塊石頭,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我感到一陣恐怖,就像一個人在漆黑的夜里行走,心里撲撲直跳。
二奎嬸走過來說:“我就知道去年的烈火將山神燒死了,我們必須祭奠山神。老東家在時,有一年栽了一批榆樹苗子,誰知快出芽時下了一場冰雹,幾十畝榆苗全給砸死凍死了。老爺請來風水先生說樹苗子擋住了山神爺?shù)穆?hellip;…”
我聽了覺得可笑,但這也是沒辦法中的辦法,只好問她:“那怎么個祭法?”
二奎嬸說:“男人脫光衣服,懷里抱上酒肉,白日跪上一整天,夜晚時送到山上最高的地方。”
我長長出了口氣說:“錢都買樹苗花了,拿什么祭山。”
二奎嬸說:“那還不好說,心誠則靈,只要我們盡心盡力了,總會把山神感動的,我看不如把窖里的蘋果和茶拿出來祭奠。”
我說:“那就祭山——”
祭山了。崖下,陽光直射男人白花花的脊背,猶如一條條泛起白肚的死魚,他們頭上高高舉起已經(jīng)萎縮了的蘋果和茶碗,齊刷刷地一個頭接一個頭地磕了下去。 白云在崖頂?shù)乃{天上靜靜地飄忽著,山崖偶爾有一聲清脆的鳥鳴,仿佛震起河面上微微的細波。他們磕下頭的狀態(tài)如一片潔白的綿羊在貪婪地啃著地上鮮嫩的青草。 河草中爬出的水虱和蚊子不失時機地叮在他們的赤裸的身體上,痛快地嗜著他們的鮮血,然而五百多山民,如木偶一般跪拜著。
九九八十一拜,整整折騰了一天。落日的余暉如一抹鮮血灑落在水面上,又如萬點的碎金點點發(fā)光,水波在輕風的吹拂下柔和溫順地一起一伏,緩緩地向前、向 前。挺拔峻俏的山巖上幾點野花點綴在荊棘叢中,襯托著祭山的山民更加神秘而不可捉摸。祭山的山民猛然一齊站了起來向崖頂沖去,他們蹚過河流、穿過荊棘,如 風、如電、如火、如冰雹、如奔馳的駿馬、如飛跳的亂蛙排山倒海向山頂席卷而去,腳心的鮮血灑落在草叢中、山石上、黃土里……他們好像是不可阻擋的激流,帶 著霧氣、帶著血腥、帶著嘯叫、帶著我紛亂的思緒向山頂沖去。
我剛剛回到閣樓,葉兒奉上一碗?yún),我正要喝,牛子咚咚地踩著樓板上了閣樓。他已經(jīng)穿好了衣服。葉兒驚訝地瞪著眼說:“太太在這里呢,你不在下邊候著,竟敢上樓。”
牛子說:“我是來找太太的,橫豎與你沒關(guān)系。”
我看到牛子全身是傷,臉上被蚊子叮過而隆起的紅肉如蟾蜍的脊背一樣讓人發(fā)麻。我見他舉止大變,就知道他生氣了。牛子說:“太太,我不該上來,可我非上 來不可,我不知道這祭山是誰的主意,可您仔細想想這管什么事?人受罪倒好,好好的蘋果只有過年時一家人才得一筐半筐的,這回放到山頂被鳥吃蟲食了,看來我 們不光是種樹還要養(yǎng)鳥。”
我讓葉兒給他倒杯茶,葉兒不情愿的樣子使牛子更加惱火。我說:“牛子,我也沒辦法,在老當家的手里不也祭過山嗎,誰敢阻擋過?你不要說管事不管事,咱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了得病亂投醫(yī)的地步了。”
牛子說:“在太平盛世祭奠一次,祭奠十次都沒問題,可現(xiàn)在這滿山的樹苗在日夜枯萎呀,山還是飲馬川這座山,水還是崖下的那一泓水,土還是這一片黃土,春風依然在呼呼地刮,可我們的樹呢?樹在哪里?這白花花的銀子換來的就是一片枯死一片荒涼嗎?”
我問:“你什么意思?這樹枯死是我的罪過嗎?你少和我嚷,我比你們還要著急?杉庇钟惺裁从茫”
牛子說:“有什么用,我們應該找找原因,請會種樹的人來指點一下。”
我冷笑一聲說:“請別人來指點?把高家的林子指點出去?你別忘了高家祖祖輩輩都是靠這片林子吃飯的。”
牛子說:“好了,太太,我不和你爭了?赡阒郎綎|的樹苗到咱這地方,氣候、溫度有多大的差別?”
我嘆了口氣,那你的意思是?
牛子說:“我也琢磨了很久,我感到不是四環(huán)子在路上耽擱的時間長,而是我們種樹的季節(jié)不對,在去年深秋種下,都剛剛抽芽,沒來得及換苗都給凍死了,我思前想后,應該再買一次樹苗,您是高家唯一主事的人,該出動的時候您必須出去,我保護您去買樹苗請師傅。”
我問:“話可以隨便說,可錢呢?”
牛子說:“這我也想到了,把高宅賣掉。”
我又問:“不行,那孩子們上哪里上學?”
牛子說:“孩子們到后院,把前院賣掉。”
我說:“好吧,按你說的去做吧。”
說到最后,我感到臉上火辣辣的,像挨了一個耳光似的,一點兒沒有了太太的威嚴與高傲。我知道這個年輕山民的智慧已經(jīng)足夠幫我撐起整個山林的成長與輝煌。
立夏時節(jié),我們把高宅前院賣給了鎮(zhèn)上開錢莊的霍老板。我拿了錢帶著二奎嬸和牛子去山東買樹苗。我有十年沒回娘家了,我要順便回蘇州娘家看看,和他們說 說我的幸福與不幸。為了路上方便,我穿了男子的衣裳。臨走時我把葉兒叫到面前說:“葉兒,你進山也有十來年了,不管過得好歹我都沒有虧待你,如今我要離開 些日子,山上的事有六指和栓柱料理,家里還有我的一雙女兒就交給你了,你要好好管教。”
葉兒雙膝跪下說:“太太只管放心,葉兒一定會照顧好兩位小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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