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節(jié) 引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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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年讀書,備受一個疑問的困擾。
陳寅恪先生為紀(jì)念王國維先生,先后撰寫過兩篇文字。在清華大學(xué)為王觀堂先生紀(jì)念碑所勒之銘文中,先生贊美王國維先生云:“先生以一死見其獨立自由之意志,非所論于一人之恩怨,一姓之興亡……惟此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歷千萬祀,與天壤而同久,共三光而永光。”陳寅恪先生認(rèn)為,王國維先生之自殺系身殉中國文化,此一行為正表現(xiàn)了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
其后,先生又在《王觀堂先生挽詞》之序中說:“凡一種文化,值其衰落之時,為此文化所化之人,必感苦痛。其表現(xiàn)此文化之程量愈宏,則其所受之苦痛亦愈甚。迨既達極深之度,殆非出于自殺,無以求一己之心安而義盡也。吾中國文化之定義,具于白虎通三綱六紀(jì)之說,其意義為抽象理想最高之境,猶希臘柏拉圖所謂Idea者。”
聯(lián)系上文,陳寅恪以為,觀堂先生所身殉之中國文化集中體現(xiàn)于《白虎通義》“三綱六紀(jì)”之說,而觀堂先生為之殉難,正體現(xiàn)了“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或可推測,陳寅恪先生可能相信,《白虎通義》“三綱六紀(jì)”也具有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
然而,這兩者難道不是沖突的嗎?過去一百年間,從大學(xué)者到小青年,無不信心滿滿地聲稱,“三綱六紀(jì)”是所謂“封建禮教”之核心,是束縛、剝奪人之自由的理念、制度。
陳寅恪先生錯了嗎?這個問題令人百思而不得其解。而這兩段話也是陳寅恪先生對中國文化所發(fā)表的最為抽象也最為重要的概括、判斷。這論斷能否成立?這個問題之答案將決定著,陳寅恪先生的歷史洞察力是否可信。
當(dāng)然,這樣的疑惑也為我準(zhǔn)確地理解“三綱”提供了重大線索。最近兩年,因為研究華夏治理秩序史而研讀《白虎通義》,借助關(guān)于封建制的研究結(jié)論,再聯(lián)系陳寅恪先生的論斷,“三綱”的內(nèi)涵逐漸清晰地呈現(xiàn)出來,由此也大體明白了寅恪先生見解之閎通深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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