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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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津起身站到窗前。透過北京城特有的灰蒙空氣，居高臨下遠遠可以望見雍和宮的層疊黃頂折射出斑斑粼光。腳下無數(shù)密密麻麻，灰頭土臉的灰瓦民居，在鋼筋水泥的叢林中低調地暗淡著。
他心里一動，警覺地掏出手機，果然，沒有一絲信號。屋子里一定隱藏著手機信號干擾器。過了大約十分鐘，張健進屋來了，手上拿著一疊紙。
“首先聲明，是你逼我們這樣做的。”他抽出上面幾張遞給赫津，“我并不保證我看過，或是沒看過這些材料。”
赫津故作平靜地接過還留有激光打印機余溫的材料。盡管早有心理準備，但一頁頁白紙黑字，其內容詳細、私密之程度，還是讓他不覺嘴角抽搐了好幾下。
“我可以說臟話嗎？”赫津瞥了一眼張健。
“哈哈。”張健嘲諷地笑了一下看著他。
“那我就沒什么可說的了。”赫津語帶怒氣地說。
第一頁紙上，在他的身份證照片下方，是所有家人的資料。爸爸、妹妹、前妻，甚至早已去世的媽媽都赫然在列。翻過一頁，是他近三天來所有座機、手機的通話號碼清單。后幾頁紙上，密密麻麻展示著他這一段時期登錄互聯(lián)網(wǎng)的具體時間、瀏覽網(wǎng)頁，以及歷次出入境的時間、地點。最后一頁，開列著他所有銀行卡的開戶行、賬號、消費記錄、余額……
“夠不夠？”張健看著低頭不語的赫津，一臉陰險地說，“要是覺得還不過癮的話，我可以把你的手機短消息和QQ記錄都打出來，讓你再復習一遍。”
看到這里，赫津身上一陣冷汗?jié)i漣，手里還剩下的幾張紙一定更邪惡！
“夠了！”赫津嘴角抽搐了一下，“給我留些顏面吧。”
“那就好。”張健轉身走到碎紙機前，將赫津看過的材料塞進槽口。似乎是很欣賞紙箱中碎屑飄舞的樣子，他口氣輕松地說，“你放心，我們也只有通過報批，才能搜集嫌疑人詳細背景資料。”
“我怎么成嫌疑人了？”赫津終于忍不住暴躁地說，“如果入侵了幾個網(wǎng)站也算犯法，可我并沒有危害到國家利益。”
“我說順口了，請原諒。”張健走回來，在赫津面前沉穩(wěn)坐下，“入侵網(wǎng)站不是我們中亞組的事，歸網(wǎng)絡安全部門管。”
“干你們這行的，說話可要慎重！”赫津摸了摸鼻尖，余怒未消地哼了一聲，“說吧，為什么找我？”
“是這樣，很簡單的一件小事情。”張健用公事公辦的語氣說，“我們想請你幫個忙，破解一個電子郵箱的密碼。”
“哈哈，”赫津不覺啞然失笑，“這點小事……”但話剛說一半就打住了。要真是小事，人家安全局還有必要跟他舞刀弄槍的嗎？他故意冷笑一聲，“你們什么手段沒有，還用找我這個小程序員幫忙？”
“哦，是這樣的，”張健字斟句酌地低聲說，“我們很忙，哦，不，是密碼破譯部門的人很忙。破譯這個密碼，計算機已經(jīng)花了幾天時間了。你知道，哦，你大概不知道，我們的計算機也不是像外人所想的那么先進，速度也還是有限的，所以，必要的時候，經(jīng)過審查，還是要請社會人士幫忙的。”
“程序員很多啊，干嗎你們要找上我呢？”赫津皺起眉頭，不解地問。
“因為你不僅是程序員，而且還是個圖形學專家，你的背景也很適合承擔這項工作。我們從資料庫里遴選人員的時候，你排在第二位。”
難以置信！赫津忍不住低聲叫起來：“你是說，我早就在你們的黑名單里？”
張健干巴巴地仰臉答道：“如果你這么認為，也可以。”
“那排在第一位的是誰呢？”思索片刻，赫津立馬明白了，“那個鼎鼎大名的專家吧？你們是不是請不動他？”
“不，他還是很積極的。”張健想了一下，“我們接觸之后才發(fā)現(xiàn)，他大概算是，算是徒有虛名吧。”
“你們也有情報失誤的時候？”赫津幸災樂禍地朗聲笑道，“干嗎不早咨詢我呢？”
“其實，比你符合解密條件，而且經(jīng)驗比你豐富的人還是很多的。”張健緊緊盯住赫津霎時僵住了的細眼睛，淡淡地說，“我們主要是看中了你的符號學專長。因為，豐生也是個符號學專家。”
“豐生？”赫津沉吟了一下，“就是那個電子郵箱的主人？”
“是，我們都叫他豐生，就算是他的真名字吧。”
“你們把他抓來就是了嘛，”赫津嘀咕著，“要不就，秘密引渡。”
“他已經(jīng)死了！”張健狠狠瞪了赫津一眼，“我還記得很清楚，他跟我們認識之初，和你一樣，也是企圖跟我們斗智斗勇，也是一副傲慢無禮的樣子。”
“我剛才說過，你說話要慎重。誹謗我藐視國家機器，你要再出示證據(jù)。”
“證據(jù)？”張健不屑地說，“你一進屋就盯住我的兩只手機不放，你給我合理解釋一下。”
“目光敏銳！”赫津用剛才張健評價他的話回敬了一句，臉上略顯滿足，“如果我猜得沒錯，你那個黑不溜秋的手機，是不帶操作系統(tǒng)的國產(chǎn)保密手機，是你們內部聯(lián)系用的。而扣在下面的，才是你打給我的號碼。”
張健不置可否地笑起來：“其實，你一進屋還沒說話，我就知道，你已經(jīng)認可了我的身份。”
“證據(jù)？”赫津冷冷地說。
“因為你回頭看了兩次門鎖。”張健嘴角現(xiàn)出一絲嘲笑，“這種沒有信息讀取窗口，也沒有密碼按鍵，更沒有鎖眼的門鎖，沒見過吧？”
“確實職業(yè)��！”赫津無可奈何地點點頭，“那我就不妨順便請教一下，你們怎么開門呢？”
“表面看起來復雜的，往往也很簡單，不告訴你，自己想去。”張健滿足地笑了，“這么說，你是同意幫助我們了？”
“密碼是一個符號，而這個符號的源頭，來自它的原始狀態(tài)，也就是生產(chǎn)符號的人。”赫津認真說，“我需要那個豐生的詳細資料。”
“你既然同意了，就請先把這份《保密協(xié)議》簽了吧。”張健把手里剩下的幾張紙遞給赫津，“三年之內，什么都不要說，不要問。事情過后就當從沒發(fā)生過，我們也會給你保密。”
原來這家伙早料到能把自己拿下，已經(jīng)給自己預備好枷鎖了！出乎張健意料的是，赫津看都沒看，隨手就從帆布挎包里取出筆，在協(xié)議的最后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真的不看一遍嗎？”張健大聲提醒他道，“也許你會覺得條件很苛刻，別給自己找麻煩。”
“看和不看有什么區(qū)別嗎？被你們盯上了，除去守口如瓶，就是死路一條。”赫津瞇縫著眼睛問，“要不要再給你按個手��？”
張健無奈地搖了搖頭，從手包里拿出一張五英寸光盤：“你要的都在里面，你可以走了。”
赫津走到門口時，張健粗粗的聲音在他身后響起：“問你一個純屬私人的問題，可以嗎？”
“嗯？”赫津眼睛盯住門鎖不放，“問吧。”
“像你這樣的教授加程序員，全部卡里的錢加在一起，真的只有那么五萬七千多塊？”
赫津好像沒聽見，兀自踮起腳，目光從門軸開始，沿著門框上下搜索。忽然他開心地大笑起來：“哈哈，我知道了，這門是有線控制的，控制器也許就在那個看門老頭手上。哎呀，你剛才問我什么？”
“沒什么，我只是問你，是不是感覺快樂？”
“為什么不呢？快樂往往比任何東西都重要。”
剛出了大廈，赫津的手機就響了。烏娜不滿的聲音在耳邊嗡嗡直響：“怎么搞的，第一次一起行動就要遲到嗎？”
“什么事��？”赫津迷迷糊糊地問。
“哎呀，你腦袋是不是被馬尾巴掃了？昨天不是說好，今天一起去拍賣會的嗎？”
“對不起，對不起。”赫津一下就冒了汗，慌忙說，“我在商場的地下，手機沒信號。”
“好，你等著，我現(xiàn)在就開車過去接你。”
自打與烏娜相識的第二天起，他們就已經(jīng)在中亞研究所這種莊嚴高尚的場所，開始“走私”了。
瞥見赫津教授一頁一頁，認真地翻著一本《中亞旅游指南》，烏娜連忙把手邊的一本黃皮精裝書無聲地推到他面前。
“你看看這本書吧。”烏娜抿著嘴小聲說。
赫津抬頭一看，書的封面上印著《蒙古入侵時期的突厥斯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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