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節(jié) 元宵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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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節(jié)是鳳城最重要的節(jié)日,寓意吉祥,且有祈福之意。城中有各種各樣熱鬧的節(jié)目,游船、放花燈、猜燈謎、舞龍大會,各種節(jié)目應(yīng)有盡有,盡享歡樂。
宣王府也舉辦了一場舞會,邀請鳳城四大歌女、四大舞女登臺表演。宣王邀請了親朋好友一起觀賞歌舞,有樓家、劉家和鳳城知府王家。賓客可攜家眷一起前往,除了幾大世家,王府還邀請了很多文人雅士。
這是宣王攜帶家眷回鳳城老家定居后的第一年元宵節(jié),自是辦得熱鬧,鳳城幾大世家都很賞臉,樓震天和宣王相識幾十年,交情不淺。以前宣王在京城,兩家來往不深,自回了鳳城后,兩家人交往甚為密切,大夫人和二夫人也時常和宣王的側(cè)妃們一起玩牌。
樓震天應(yīng)邀攜夫人和子女一起前往程家,眾人見云不悔也一同隨行,十分詫異。往年走親戚,云不悔終日足不出戶,鳳城內(nèi)認識她的人并不多。云不悔除了樓搖光和樓開陽,基本沒什么朋友。樓家的親戚朋友都知道云不悔,卻很少有人見過她。
眾人提起云不悔,只知她孤芳自賞。
若是往常走親戚,云不悔跟隨并無不妥,可這一次是前去王府,云不悔名聲盡毀,去了王府豈不是給樓家丟面子,樓震天也不好介紹她。
程佑天、樓嫣然和云不悔之間的三角關(guān)系撲朔迷離,人人好奇。大夫人更不愿意親戚好友們把自己女兒和云不悔聯(lián)系在一起,當下便出言反對云不悔跟隨。
樓嫣然攔下大夫人:“娘親,不悔妹妹經(jīng)常在家里,不認得什么人,總歸不好。元宵節(jié)王府去了不少青年才俊,不悔妹妹正好出去見見世面,娘親何苦阻撓?”
“嫣然,你這孩子……”
三夫人打斷大夫人的話:“姐姐過慮了,王妃親自派人送信,讓妹妹攜不悔同去參加,并非我私下拿主意。姐姐若是不服,親自去和王妃說。”
眾人的目光皆看向云不悔,宣王妃和云不悔能有什么交集?眾人竊竊私語,暗自揣測,莫非云不悔真要飛上枝頭變鳳凰?
樓嫣然目光一暗,生出一抹疑慮。王妃讓不悔跟隨,可是有什么盤算?
樓震天見不得自家妻妾為云不悔爭吵,大喝道:“都別說了,上車!”
樓家車隊在王府停下,云不悔和三夫人一起下車。樓家人多,大夫人、二夫人身邊都有子女,三夫人和云不悔被擋在了后面。
宣王率王妃、三位側(cè)妃在門口迎接,諸位子女中,唯有程佑天也在正門迎客。樓震天和宣王寒暄,大夫人、二夫人亦和王妃及幾位側(cè)妃閑話家常,氣氛和樂,一派詳寧。
樓嫣然在樓震天和大夫人的引見下端莊有禮地拜見了宣王和王妃以及諸位側(cè)妃,宣王見她貌美華貴,連連贊譽,夸程佑天好眼光。程佑天生母云側(cè)妃則含笑凝視樓嫣然,對她的知書達理、優(yōu)雅華貴印象極佳。
“不悔,到這兒來!”云不悔對此等場面素來耐心頗少,正和三夫人說著悄悄話,乍一聽有人喊她的名字,抬頭便見樓家眾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再遠處,宣王、王妃和幾位側(cè)妃也看過來,她頓時成了備受矚目的人物,程佑天方才和樓嫣然說話,沒注意到云不悔也在場。此等場合,他料想云不悔不會出席,聽聞王妃語氣親切地喚她的名字,程佑天微微蹙眉。
三夫人攜云不悔上前,拜見宣王。
“你是……秀玉的女兒?”宣王滿面詫異,目光中掠過一抹幾乎令人捕捉不到的癡迷和回憶,更帶出幾分遺憾和傷痛,畢竟是見慣大場面的人,很快又恢復(fù)長者慈愛。
王妃朝云不悔伸出手,笑容慈祥。
云不悔微笑著把手放到王妃手中,被王妃牽到身邊。她心中冷笑,王妃和如愿寺所見時,判若兩人,真真有趣。程佑天目光深沉,她視而不見。
“王爺,您看不悔,十余年沒見,越發(fā)出落得標致,像極了秀玉吧?”王妃溫婉笑問。
“像,像極了!”宣王道,云家變故之時,只剩寡婦幼女,受人欺凌,他本想接樓秀玉和云不悔到王府照顧,卻遭到王妃極力反對,宣王無奈之下,只能打消念頭。
樓秀玉是聰睿堅毅之女,也不愿受宣王照顧,孤身一人帶云不悔回到鳳城娘家。
一別成了永別。
宣王看得呆了,云不悔卻不傻,他這么看著她,王妃和樓家的人又該怎么看她?云不悔猜想,宣王年輕時一定傾慕她娘親,她的容顏和她娘親有八分相似,十余年沒見,母親早逝,他如此看她,無非通過她懷念母親,可這一幕看在王妃和諸位側(cè)妃眼里,又是另外一番意思。
樓家人看她的目光,已帶了幾分輕蔑和質(zhì)疑。
她察覺到王妃身上的冷意,哪怕此刻王妃對她笑得如此慈祥。
三夫人銀鈴般的笑聲打斷了片刻的沉默:“大冷天的,都在門口做什么呀。王爺,聽說今天的歌舞不錯,我已經(jīng)有段日子沒聽到白燕和冰冰的好嗓音了。”
宣王回過神來,朗朗一笑:“知道你愛聽,蓉蓉專門請了她們。”
三夫人大笑:“如此多謝王妃了。”
王妃說:“多年姐妹,謝什么呢。進去吧。”
王妃牽著云不悔走在前頭,王爺和樓震天在一起談話,諸位側(cè)妃和大夫人等樓家家眷走在一處,浩浩蕩蕩進入了宣王府。
云不悔一路謹言慎行,若無必要,絕不開口,只是聽著幾位長輩寒暄。程佑天目光沉沉地落在前頭的云不悔身上,樓嫣然的腳步放慢,與他同行。
“程大少爺,臉色如此難看,莫不是病了?”樓嫣然溫婉地問,態(tài)度關(guān)切。
程佑天負手而立,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緒,淡淡說:“多謝三小姐關(guān)心,我好得很。”
樓嫣然笑道:“程大少爺如此說,嫣然也就放心了,今兒個是元宵節(jié),該開開心心才對。不悔妹妹真是好福氣,常不出門,名聲又被你有心毀了,竟也深得王爺、王妃的喜愛,真是難得。你當初悔婚,實在是失策,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感覺,不好受吧?”
程佑天拳頭握緊,目光如炬:“喜愛?三小姐知道什么才叫喜愛嗎?”
“我不知,你又知嗎?”樓嫣然反問,程佑天瞇起眼睛看著眼前的女子,他不喜歡過分聰明的女子,樓嫣然是,云不悔也是。
可云不悔聰明中透出少許狡黠、伶俐。
樓嫣然的聰明,卻有著銳利。
程佑天看她一眼,冷哼一聲,拂袖而去,樓嫣然站在他身后,緩緩而行。
樓家人多,坐了幾桌,按照禮數(shù),云不悔應(yīng)該落座于樓家的子女之后。然而,王妃卻牽著云不悔坐在主座,不僅旁人驚訝,就連云不悔自己也很驚訝。
王妃如此反常,究竟是為何呢?
云不悔隱約察覺到一種不安,今天晚上一定會發(fā)生什么。
“不悔,這是玉致,這是玉嫵。”兩位郡主都是十五歲上下,玉致身穿鵝黃短襖,膚若凝脂,輕靈可愛,俏麗可人,脆生生地和云不悔打了招呼。玉嫵身穿紫色大氅,人如其名,身段窈窕玲瓏,嫵媚動人,她不能說話,很害羞。
兩位郡主皆是王妃所出,云不悔心中一突,王妃所出三位子女,一人病入膏肓,一人是啞巴。主桌上除了王爺、王妃及兩位郡主,并無其他人,其余的側(cè)妃和王府子嗣坐在旁邊,哪怕是程佑天也不例外。
樓家其余子女對這情況甚是嫉妒,程家是鳳城最有權(quán)有勢的王族,能坐上主桌,那是多么大的榮耀。在他們看來,云不悔根本不配,這就像一朵野花開在牡丹花叢中一樣。
二夫人說:“三妹妹,不悔和王妃是何時認識的,為何王妃如此喜愛她?”
喜愛?
三夫人心中冷冷一笑,不知內(nèi)情的人看了這一幕都以為王妃喜愛不悔,然而,三夫人卻知道,王妃絕不會真心喜愛不悔。
真是孽緣。
她不知道王妃在盤算什么,可看云不悔淡然以對,三夫人頗覺欣慰。這孩子不僅容貌像極她娘親,性子也像,總是這么寵辱不驚,風輕云淡。
大夫人見三夫人不說話,冷冷一笑:“不悔這名聲、這出身,就算王妃喜愛,恐怕也進不了王府大門,程大少爺看中的是我們家嫣然。”
三夫人笑容中帶著幾分譏誚:“不悔的出身怎么了?她母親是老爺?shù)陌,她父親是一品驃騎大將軍,論出身,不悔比樓家任何一位子女都來得尊貴,兩位姐姐這點也淡忘了嗎?”
大夫人和二夫人臉色一變,三夫人說的是實情,云不悔的確出身比樓家子女尊貴,雖說樓家是鳳城第一大家,可畢竟是商人,商貴不過官,而云不悔是將門之后。
樓嫣然微微一笑,不置一詞,目光也投向云不悔。
如愿寺,古琴,王妃……
程慕白。
賓客來齊了。
弦樂聲頓起,舞臺上彩帶飛揚,五顏六色的綢緞彩帶從旁側(cè)飄起,十余名舞女身姿如燕飛至舞臺上。寒冬雪冷,舞女們卻穿著絲綢舞衣,姹紫嫣紅,露出半截雪白小腹,衣上掛金色鈴鐺,隨著舞女擺動身姿,鈴聲悅耳,頗有異域風情。
眾公子哥拍手叫好,氣氛熱烈。
云不悔實在沒有心思欣賞歌舞,宣王的目光時而癡迷,時而傷感地落在她身上,似是透過她去看另外一人。長者以這樣的目光看著她,王妃又在場,云不悔覺得很尷尬。
她感覺得到王妃目光中的冷硬,她面上笑容溫婉端莊,可心里怕不是這樣。云不悔沒有直視王爺?shù)哪抗,打量著王府的家眷們。除了王妃所出子女,宣王一共有七位子女,幾位夫人都有自己的孩子,云不悔看諸位側(cè)妃才覺得心驚膽戰(zhàn)。
她們或面貌,或神韻上都與自己的母親有幾分相似,云不悔心中一動,特別是程佑天的母親云側(cè)妃,面容上更是有五分相似。云不悔震驚至極,年幼時并無這般心思,幾名側(cè)妃的面容也早已模糊了,她從不知道,其中還有這份玄機。
難怪王妃不喜歡她,云不悔低頭,嘴角揚起,看來她想嫁給程慕白是不可能了,王妃恨不得她消失在王府眾人面前,豈會讓她進府?
云不悔感覺到一道灼熱的視線,來自于鄰桌。她看過去,程佑天陰鷙地看著她,他身邊的男子舉起酒杯,遙遙敬她一杯。
男子英俊瀟灑,上挑的眉目含著一抹淡淡的春意,面泛桃花,十足的風流倜儻,魅惑眾生,云不悔猜想他便是王府三少爺程穆東。
他是鳳城內(nèi)最有名的紈绔子弟,風流倜儻,花名在外,是風城內(nèi)大多少女心目中的最佳情人。
云不悔別開了目光,大夫人正好看見這一幕,冷冷地說:“哼,平日看起來孤芳自賞,清高冷淡,沒想到是個狐媚禍水,去哪兒都招蜂引蝶。”
樓震天聽了這話十分不悅,三夫人淡淡反擊:“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姐姐怎么說成不悔的不是。模樣長得好,生得有氣質(zhì)那也不是她的錯。”
樓嫣然笑著給大夫人解圍:“三姨娘說得是。”
歌舞到了一半,管家匆匆進入,恭敬地行了一禮:“王爺,世子來了。”
王爺蹙眉,低喝:“胡鬧,這么冷的天,怎么讓世子出來受凍,還不快扶世子回去休息。”
管家面有難色,王妃把玩著自己的護甲套,淡淡說道:“王爺莫要動怒,是妾身讓慕白過來的,今兒是他的好日子,怎么能讓他缺席?”
王爺疑惑地問:“什么好日子?”
王妃的目光不動聲色地掠過云不悔,她似笑非笑地抿唇:“慕白來了,王爺就知道了。蘇林,還不去請世子爺。”
“是!”蘇林匆忙去請世子。鄰桌是幾位側(cè)妃和程家子女,每個人都面面相覷,茫然不解。這種場合,程慕白是從來不出席的,哪怕是王府的親戚好友,見過程慕白的也少之又少。大家提起宣王世子,病弱是唯一的印象。
天氣寒冷,云不悔指尖卻出了一層薄薄的汗。
程慕白……
他來了。
云不悔望向王妃,王妃看她的目光,凈是冷然。
伴隨著一陣劇烈的咳嗽聲,一抹雪白的人影出現(xiàn)在拐角處。他拳頭抵住口鼻,不停地咳嗽,荊南在一旁扶著他,輕輕地拍著他的背,他身后跟著兩名貌美如花的侍女,蘇林在前頭引路,在場眾人的目光都看向他。聽到這么劇烈的咳嗽聲,沒見過程慕白也知道,來的是宣王世子。
他緩緩而行,從賓客中穿過,待他放下手來,微微抬頭,眼簾挑起,全場都響起了細微的抽氣聲。
好美的男子。
像一朵盛開在黑夜中的白蓮花,雪白中帶著點點幽靜,冷艷逼人,看似溫潤如玉,眉宇間卻淡漠疏離,帶出幾分冷得逼人的距離感,氣質(zhì)高雅尊貴,高不可攀。
他緩緩而行,艷壓全場。
這就是宣王世子程慕白,一名傾國傾城的絕色男子。
短暫的抽氣聲后,眾賓客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人人都以為程慕白病入膏肓,臥床不起,可今日一見,病弱歸病弱,可那一身風華蓋過病弱,眾人都被他的容顏所震撼,忘記了他是一名重病男子。
荊南扶著程慕白到了主桌。他先是行禮,王妃起身扶他,程慕白眼角掠過云不悔,云不悔朝他微微一笑。
按照禮數(shù),程慕白應(yīng)該坐在宣王身邊,王妃卻扶著他,讓他坐到自己和云不悔中間。
玉致眉開眼笑地問:“哥哥,你今天舒服一些了嗎?”
程慕白點頭,寵溺一笑:“哥哥沒事。”
玉嫵也笑起來,云不悔想,他們兄妹的感情一定極好,眼角瞥到鄰桌,卻有各種不同目光,只有程穆東照舊笑得瀟灑,春意瀲滟。
王爺說:“這么冷的天,你怎么出來了?”
程慕白劇烈咳嗽過后,順了順氣,淡然回答:“父王無須擔心,孩兒身體并無大礙,終日在皓月居待著也乏了,正巧今天是元宵節(jié),合家歡樂,兒子便出來走一走。”
“如果覺得疲倦及時說,快些回去休息。”
“是,兒子知道。”程慕白道,好一幕父慈子孝。
“他就是程慕白,真美,我第一次見到這么美的男人。”
“男人長成這樣,真是禍水。”
“是啊,本來以為病入膏肓了……”
“我來王府幾次都沒見過他,還以為他一定長得不堪入目,王爺才不許他出來見客呢……”
……
賓客議論紛紛。
不止賓客,連王府的人也議論紛紛,幾位側(cè)妃都面露不悅,仿佛程慕白不該出席這樣的場合。不過她們說話的聲音都壓得很低,這種場合,哪怕家里波濤暗涌也不會讓別人察覺出來,免得惹了笑話。
程穆東說:“大哥,看來今晚有好戲看了。”
程佑天淡淡抿了一口酒。
程慕白和云不悔坐在一處,若是忽略程慕白劇烈的咳嗽聲,兩人便是一對郎才女貌的璧人。王妃拉著云不悔坐在主位,且是程慕白身邊,這意思不言而喻。
三夫人一臉沉思,王妃向樓府這一桌看來,正巧對上三夫人沉思的目光。王妃微微一笑,三夫人抿唇,敷衍而過,她笑不出來。那是宣王世子妃的位置,云不悔入座,明眼人都知道是什么意思,連王府邀請來的親戚好友也看出王妃的安排別有用心。
王府這環(huán)境和樓家無異,不悔自是不喜歡。宣王的幾位側(cè)妃非等閑之輩,都有子女,宣王又寵愛云側(cè)妃,偏疼程佑天,日后王府如何,誰也不知道。
程慕白若是身體康健也就罷了,偏偏又是病秧子,也不知道這病幾時能好,若是一命嗚呼,不悔豈不成了寡婦?
一時間,三夫人想了許多,心中著急,她已后悔帶云不悔參加王府宴會了,若是不來,定省了不少事情。
席間,王爺話很少,詢問了云不悔幾句,都是關(guān)于云不悔父母的,她一一應(yīng)答,禮數(shù)周全,王妃時而也插一兩句,看似和樂融融。
趁著王妃和王爺看歌舞之際,云不悔微微一笑,抿唇低聲問道:“你怎么出來了?”
“這是我家,為何不能出來?”他也低聲回答,目光掠過三夫人,似笑非笑道,“你的三舅母怕我們母子算計了你,看她的眼神,恨不得立刻把你帶離此處。”
云不悔暗暗心驚,程慕白好細膩的心思。
樓家分坐兩桌,三夫人心思沉穩(wěn),面上總是不動聲色,極少有情緒流露,程慕白竟然能看穿她的心思,真是不簡單。
“三舅母擔心我是人之常情。”云不悔淡然回道。
程慕白掩唇輕咳:“殊不知她所擔心之人,才是真正算計的人。”
云不悔嘴角一揚,算計嗎?
誰算計誰,的確還說不準,她笑了笑:“若是你甘愿被算計,可算你情我愿,那算計就不是算計。”
“這話說得真好。”
玉致笑靨嬌俏,問:“哥哥,云姐姐,你們在聊什么,怎么說得這么開心?”
玉致極少見到程慕白笑得如此爽朗。
王爺和王妃也把目光從舞臺中轉(zhuǎn)移過來,看向程慕白和云不悔。玉致的話打破了主桌上的沉寂,云不悔笑道:“沒聊什么,世子愛琴,正巧我也略通一二,能和世子說上兩句。”
玉嫵低頭輕笑,玉致大笑說道:“是啊,哥哥很擅琴,云姐姐也喜愛嗎?”
“遠不及世子。”
“云小姐謙虛了,聽過你的琴聲之人,定會覺得余音繞梁三日。”程慕白眉目帶笑,笑意中帶著幾分贊賞。
王爺詫異地問:“你們多年不見,怎么……”
王妃笑道:“這一次妾身帶慕白去如愿寺許愿,不悔也在如愿寺,兩人以琴、梅會友,倒是投緣,慕白的鳳棲古琴也贈予了不悔。”
那把古琴是王爺去西域時偶得,以高價購買,送給程慕白當做十八歲的生辰禮物,他甚是喜愛,這兩年愛不釋手,除了玉嫵和玉致,旁人不得接近。
王爺?shù)哪抗庠诔棠桨缀驮撇换谏砩限D(zhuǎn)了一圈,正要說話,王妃說:“王爺,我看不悔和慕白這兩個孩子郎才女貌,天生一對,我們和秀玉、文翰也是至交,不悔和佑天的婚約也解除了,不悔這孩子我也喜歡,不如就許配給慕白,您看如何?”
云不悔微微蹙眉,看向程慕白。他倒十分平靜,波瀾不驚。王爺臉色詫異,玉致啊了一聲,十分驚訝。
云不悔先和程佑天有婚約,又傳出如此不堪傳言,再嫁程慕白,似乎頗為不妥。
女子曾許配過哥哥,再許配給弟弟,尋常人家都罕見,何況是他們這樣的人家。
程慕白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聲,說道:“兒子和不悔一見鐘情,希望父王能夠準許兒子和不悔的婚事。”
云不悔挑眉,她和程慕白一見鐘情?
誰對誰一見鐘情?
王爺?shù)哪抗饴酉虺逃犹,再看程慕白,最后落在云不悔身上。玉致拍手笑道?ldquo;父王,您遂了哥哥的愿吧,他難得求您一次,云姐姐和哥哥在一起也確實很般配。”
玉致的聲音,鄰桌也能聽見,程佑天目光陰鷙,緊緊扣住酒杯。程穆東挑眉,玩味地看著程慕白和云不悔,抿酒不語。王府諸位側(cè)妃也聽到玉致的話,微微吃驚。
隔桌的樓府諸人也聽見了玉致的話,一致看向王府主桌。
程慕白想娶云不悔?
這不是弟娶嫂子嗎?雖然云不悔和程佑天已解除婚約,可名義上,她曾經(jīng)也是程佑天的未婚妻,這于禮不合。再說云不悔的名聲如此敗壞,程慕白娶了她,莫非就不生嫌隙嗎?他不怕日后妻子和兄長有染嗎?
一時間,議論紛紛。
大夫人冷笑:“我原本以為她看中的是程大少爺,想著嫁給他日后榮華富貴享之不盡,沒想到她想要的竟是世子妃的位置,真是小看了她。”
二夫人也道:“就不悔的身份和名聲,當個小妾也就罷了,沒想到她如此心高。”
樓嫣然目光微微冷凝,心有不甘。她在如愿寺住了幾日,不曾見過程慕白,那日彈琴,程慕白定然是聽見了,他的屬下說送琴給彈琴之人,本該是她,但琴卻贈予了云不悔。
他喜歡的人,應(yīng)該是當日彈琴之女,原本該是她,他卻以為是不悔,所以才求王爺賜婚的。他知道他那日認錯了人嗎?彈琴打動他的心的女子,是她樓嫣然,不是云不悔。她十指纖纖,微微攏著,見程慕白原來如此談吐不俗,驚才絕艷,樓嫣然怦然心動。若是那日程慕白見的人是她,那么今日坐在王府主位上的女子,和程慕白談笑的女子,也該是她,不是云不悔。
三夫人說:“究竟是不悔心高,還是有人嫉妒,那可說不準。再說,不悔值得天底下最好的,不管是夫婿,還是寵愛。”
樓嫣然笑著說:“三姨娘可又知道,人不能搶走本不屬于自己的東西,不管是物是人,哪怕得到了,最終也會失去。”
“三姑娘何出此言?”
樓嫣然但笑不語,樓家?guī)孜蛔优荚谡f云不悔配不上宣王世子。程佑天聽著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越發(fā)不悅,他驟然起身,云側(cè)妃眼明手快,慌忙拉住他:“糊涂東西,你想做什么?”
程佑天被云側(cè)妃拉著坐下,作勢再起,云側(cè)妃厲眸掃過,低喝:“佑天,再糊涂,也不要此時犯糊涂,你想要什么樣的女子沒有,不必為了云不悔鬧出笑話,惹你父王不快。”
“母親……”程佑天不甘地喊了聲,他想要云不悔,勢在必得,誓言歷歷在目,怎能讓程慕白要了去!他那身子骨,自己能活多長時間皆是未知,娶了云不悔豈不是耽誤她。
“閉嘴!”云側(cè)妃沉聲說,“別忘了,是你先悔婚的,云不悔是你先放棄的女子,樓嫣然才是你該娶的人。認清楚你的位置,以后想要什么樣的女子沒有。”
程穆東幫程佑天倒酒,揚聲笑道:“大哥,瞧二哥為了這門親事,這么大冷的天都親自出來了,可見多有誠心,這云不悔真是有福。”
程玉媚說:“原來二哥是為了親事才出皓月居的,看來他是真的傾慕樓家表小姐,我都有大半年沒見著二哥了。”
王府的人心中都如此想。
主桌上,王爺尚在考慮程慕白和云不悔的婚事,程慕白說:“父王,您覺得這門婚事不妥嗎?云伯母在世時便囑托過,程家日后要好好待不悔,大哥悔婚,已給不悔帶來傷害,我們有負故人所托,父王心中想必也是不快。如今兒子和不悔既然情投意合,兒子定會好好待她,不失信于云伯母。”
程慕白不提云不悔之父,只提樓秀玉,說得王爺面有愧色。云不悔低頭順眉,做傷心狀,王爺更動了惻隱之心:“慕白,這事……始終不妥。不悔和你哥哥曾訂過婚約,再嫁你,外頭閑言閑語甚多,父王也為難。”
王妃冷冷一笑:“昔日秀玉本想讓不悔和慕白訂下秦晉之好,是王爺您認為慕白身體病弱,不久于人世,怕誤了不悔終身,堅持讓不悔和佑天訂下婚約的,您可還記得?若非您堅持,慕白和不悔應(yīng)該早是一對璧人,不悔也不必忍受悔婚之痛,遭人閑言閑語。如今他們既然有情,可也算是回到正軌,王爺您又何必再阻撓呢?慕白真的讓您如此失望嗎?”
王妃這話,聽得云側(cè)妃和程佑天臉色極為難看,程佑天隱有發(fā)作之態(tài),云側(cè)妃硬是攔下了。本是程佑天理虧,此刻更不得說什么。
宣王讓人請來樓震天和大夫人、三夫人,問:“震天,王妃想讓慕白和不悔結(jié)秦晉之好,這兩個孩子也情投意合,你意下如何?”
樓震天看了云不悔一眼,欲言又止,大夫人說:“王爺,王妃,你們?nèi)绱撕駩鄄换谑菢羌业母,只是不?hellip;…只怕不悔福薄。”
三夫人冷冷一笑,眉梢如刀:“素來婚姻聽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悔爹娘早逝,自幼由妾身撫養(yǎng),老爺也說過不悔的婚事由妾身一人做主,昔日之言,姐姐和老爺都在場,既是妾身做主,不悔的婚事,何時需要姐姐同意?”
大夫人面上一陣難堪,隱要發(fā)作,王妃微笑道:“既是如此,三夫人意下如何?”
三夫人看向云不悔,她一直低著頭,卻在此刻抬起頭,含笑看著三夫人,眉目間一片純凈的笑意。三夫人自幼撫養(yǎng)她長大,自是看得懂她此刻的心思。
不悔想嫁給程慕白。
三夫人見程慕白身子孱弱,心中百般不愿這門親事。若是萬一程慕白有個閃失,不悔的余生如何度過?
可不悔……目光如此執(zhí)著,她想起了當年的秀玉。秀玉貌美如花,傾國傾城,自幼和宣王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宣王待她情深義重。然而,她愛上了云文翰,當年他還只是一門副將,身份低微,秀玉卻棄宣王,選擇了云文翰。
當年的她,也是如此執(zhí)著、堅定、一生不悔。
所以有了不悔之名。
“妾身素來憐愛不悔,這門婚事,妾身絕無二話。世子驚才絕艷,和不悔郎才女貌,才子佳人,定是一樁佳話。”只要不悔愿意,她不忍阻攔。
云不悔不動聲色地松了一口氣,樓震天不再說什么,大夫人著急地咬唇,目光向后看了眼樓嫣然,咬了咬牙,咽下到了唇邊的話。
王妃笑問宣王:“王爺,您看不悔和慕白,多相配,您就同意這門親事吧,慕白年紀也不小了,也該成家了。”
宣王有一絲恍惚,很般配嗎?
的確,很般配,就像多年前的他和樓秀玉。王爺點頭說道:“既然如此,本王也不便阻攔,慕白,你以后要好好對待不悔。”
“是,兒子謹遵父王訓示。”
王府諸多親友皆知云不悔清譽有損,不宜嫁入王府,哪怕入了王府,當一名侍妾也算抬舉了,可沒想到她竟成為了世子妃!
程穆東起身,舉起酒杯:“今天元宵節(jié),已是一喜,又是二哥定親之日,此乃二喜,小弟在這里恭祝二哥和云小姐白首偕老,永結(jié)同心。”
王爺也不知是在想什么,想得入神,沒聽到程穆東說什么,王妃面上不豫,程慕白顫顫巍巍地起身,端起酒杯:“三弟,同喜。”
他抿了抿杯沿的酒,放下酒杯,微笑看著云不悔,鳳眸柔情四溢。云不悔微微涼了脊背,可在旁人來看,卻是世子仰慕云不悔至深,不知羨煞多少在場女子。
程慕白雖病重孱弱,可生得傾國傾城,溫潤如玉,不知攪動多少女子心事。而且嫁給他,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人人求之不得。
王府諸親友舉杯祝賀,場面一時熱絡(luò)起來,王爺和王妃也笑著應(yīng)答。云不悔總算放下懸著的心,她和程慕白,已成未婚夫妻。
她側(cè)頭,看向程佑天,他的目光一直如火地在她身上燒著,她想忽視也忽視不了。程佑天的手幾乎要捏碎酒杯,云側(cè)妃緊抓著他的手臂。他陰鷙地看著云不悔,目光有驚有痛,甚是復(fù)雜。
云不悔冷笑,驚?她不意外,可痛,又是為了哪般?
程佑天,若非你苦苦相逼,我定不會選此下策,嫁給程慕白。
你道鳳城真無人能和你抗衡了嗎?
玉致拍手笑道:“不悔姐姐,希望你很快過門,這樣就多一個人陪我玩了。”
云不悔抿唇一笑,看向程慕白。
此人演技,非我輩中人可比啊。
大夫人回到座位,樓嫣然幾乎咬破了嘴唇,大夫人面有愧色,輕拉著樓嫣然出了宴會,并說道:“嫣然,你別怪娘,方才的情況你也看見了,為娘不好開口。”
“王妃想讓程慕白娶云不悔,那便娶好了,可娘親,云不悔的身份,當侍妾就算不錯了。女兒剛剛一直注意王爺?shù)难凵,他分明不愿程慕白娶云不悔,一定也是覺得云不悔不配當王府世子妃。您若適時開口,讓我嫁給世子為妃,云不悔為侍妾,王爺定不會拒絕。娘,您為什么白白錯失了好機會?”
大夫人起身前,樓嫣然曾在大夫人耳邊輕聲說了一句:娘親,女兒要嫁給程慕白。
樓嫣然面容哀戚,透出少許不甘,眼淚滿眶,越發(fā)委屈悲傷。大夫人見四下無人,慌忙道:“女兒,你糊涂啊,程慕白雖說是世子,可你看他百病纏身,能有什么作為?日后能活多長時間都不知道,你嫁給他不是誤了自己嗎?為什么要這么傻呢?你看程佑天多好,一表人才,對你也傾慕,又是長子,日后程慕白一死,他就是世子,你跟著他一輩子可享榮華富貴,何必為了程慕白自毀前程?”
“娘,可我……”樓嫣然咬著唇,臉色酡紅,“可我傾慕世子。”
一朝風華,已奪了她的心、她的魂魄。
那人的模樣掠過心頭,樓嫣然怦然心動。程慕白如此驚才絕艷,大多數(shù)女子都會傾慕,她便是對他一見鐘情。
他一定也是喜歡自己的,只是認錯了人。
“嫣然,官貴之家娶親,真心和傾慕是最無關(guān)緊要的東西。真心又如何,傾慕又如何,能保住全家榮華,保住自己一生榮耀,這才是正經(jīng)的。”大夫人語重心長地說。對樓嫣然,她是最疼惜的,“你已是樓家長女,不缺富,唯缺貴,嫁給程慕白是能得你世子妃之名,可他過世后呢?你要做長遠打算,聽娘的話,不要任性。”
“娘……”樓嫣然眼淚滑下。
大夫人抱著她:“趁熱打鐵,既然王爺答應(yīng)云不悔和程慕白的婚事,一會兒娘讓你爹也提一提你和程佑天的婚事,雙喜臨門,王爺一定也高興。”
“女兒不想嫁。”樓嫣然輕聲說,“女兒只想嫁給程慕白,非君不嫁。”
“糊涂!”大夫人訓道,“云不悔成世子妃已是注定的事情,你要嫁給程慕白,莫非要委身當他的妾室嗎?”
“我要當他的妻子。”
“嫣然!”大夫人緊緊地扣住樓嫣然的肩膀,“聽娘的話,娘是為你好,不要做這個夢,等十年后你就明白娘的苦心,程慕白不久人世,程佑天才是你的依靠。”
樓嫣然和大夫人在王府小園說話,隔著梅花林又是另外一條小徑,云不悔一身雪白站在梅花樹下,微微帶笑。元宵節(jié)的小雪如鵝毛,梅園靜謐,紅梅似血。樓嫣然和大夫人的話斷斷續(xù)續(xù),她雖沒全聽了,可聽樓嫣然的低泣聲,她多少能猜出一點。
剛在宴會上,她已看出樓嫣然面有不快之色,她和樓嫣然一起長大,雖不怎么交流,感情不算極好,可她很了解樓嫣然。她沉穩(wěn)慣了,情緒少有外露,總是從容自信應(yīng)付所有事情,特別在人前,更是喜怒難辨。她既露出如此明顯的情緒,可見,自己和程慕白一事讓她很心焦。
樓嫣然想嫁給程慕白?
這倒是稀奇了,他竟能讓眼高于頂?shù)臉擎倘豢瓷?程佑天此般人物,樓嫣然也只是欣賞,而非喜愛。
大夫人和樓嫣然不知說了些什么,樓嫣然已不見悲色,大夫人帶她一起回了宴會。
“背后聽人言,云小姐好興致。”帶著笑意的聲音飄過來,帶著淡淡的香。
云不悔轉(zhuǎn)身,見程慕白站在梅林中,風姿無雙,芳華美好。
云不悔微笑:“螳螂捕蟬,黃雀在后,世子也好興致。”
程慕白莞爾,走了過來。
云不悔想起在如愿寺時的光景,他也是站在梅花林中,笑容溫軟。云不悔心想,這步棋到底走錯,還是走對,現(xiàn)在她真的看不透。
此人,太過于深沉,她沒把握能夠掌控。
“你似乎很喜歡梅。”程慕白說。
云不悔說:“我娘很喜歡梅花,我爹為了我娘,種了滿園梅花,所以我對梅花有一種特別的鐘情,我喜歡梅的凌寒怒放、孤傲堅毅。”
程慕白仰頭看著滿園梅花,微微垂眸,零碎的雪花落在他發(fā)間,越發(fā)顯得程慕白如這梅花,孤傲冰清。
“你會很喜歡王府。”程慕白淡淡說道,他低頭,看向云不悔,目光映著滿園的紅梅,如斂了世間所有的紅,沉靜中透出一股妖嬈。
“王府梅樹甚多,父王為了一名女子,也種了滿園梅花。”
云不悔心中一動,微微往后退了一步。
程慕白的鳳眸無盡風華,似笑非笑地看著云不悔:“你在怕什么?”
云不悔定了定心神,嫣然一笑:“雪天路滑,不小心滑了一步,世子見笑了。”
她心中微起波瀾,程慕白背后的意思,她懂。他在告訴她,這滿園的梅花是宣王為了她娘親所種,若真如此,那王妃對她娘必定怨恨極深。
程慕白呢?
他可有怨恨她?
王妃為何答應(yīng)程慕白娶她,程慕白為何又要娶她,云不悔電光石火間,做了無數(shù)聯(lián)想,甚至做了最壞的打算。
程慕白的笑容,總是讓她脊背發(fā)涼。
“云不悔,我聽說,你的踏雪舞跳得很好。”
云不悔蹙眉,復(fù)而莞爾:“世子說笑了,樓家三小姐的踏雪舞風姿綽約,艷驚天下,不悔素來愛琴,世子必定搞錯了。”
程慕白深深地看著她,云不悔盈盈一拜:“我離席已久,再不回去,三舅母該擔心了,先告辭了。”
側(cè)身而過之時,程慕白扣住她的手臂:“跳給我看。”
云不悔面有不悅,凝眉看向程慕白,眼神凌厲如刀:“世子,我已說了,我不會跳舞。”
“我知道,你會。”程慕白低頭笑著,目光含情脈脈,他微彎身,在她耳邊說,“三年前,君莫亭,你可想起?”
云不悔眼眸睜大,驚訝至極,脫口而出:“是你?”
“沒錯!”
云不悔驟然推開程慕白,往后倒退了幾步,身子碰上背后的梅花,枝頭積雪紛紛灑灑而落,伴隨著紅梅,繽紛落在她的羅裳上。
素手紅綢,妖嬈至極。
她低垂著眸,怔怔地看著程慕白:“怎么會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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