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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節(jié) 第一章

  8月6日—8月8日十五農(nóng)隨菜組種菜。
  
  8月9日隨大隊出工,三斗渠割草。
  
  8月10日下雨。上午學(xué)習(xí)。17、18兩組開會斗爭朱振邦,我做記錄。下午大隊出工,我在家里搓草繩。
  
  8月11日三斗渠三農(nóng)隨大隊出工,我割草。晚開小組討論會。
  
  8月12日開1960年上半年度獎懲大會。逮捕十人,畢業(yè)十三人。接母親匯款三元。
  
  注釋:
  
  這一段本來可以成為羅曼史的遭遇如閃電般地眨眼而去。因為我根本不知道那會是多么美好,所以也絲毫不感到惋惜。事后我連這位小姐的芳名也沒有打聽,就可見除了“無聊”之外我再沒有其他想法。如果說還有一點失落感的話,也只是為了那一個鼓鼓的麻袋而已。
  
  應(yīng)該說,搬到場部幾天之后我又受到了照顧。從日記上看,這幾天我并沒有跟大隊一起勞動。先是隨菜組種菜,后來雖然跟著小組到了水稻田,可是別的犯人泡在“泥湯”里拔草,我卻在田埂上擺弄著一把破鐮刀割草。我抱著僥幸和知足的心情盡我的力量干活兒。在思想早就被囚禁了以后,領(lǐng)導(dǎo)稍許給一點好處都會令我感激不盡?粗鴦e人痛苦就更能體會到自己處境的優(yōu)越。一天二十四小時都扎在人堆里,稍稍轉(zhuǎn)個身也會與人發(fā)生摩擦,獨自一人在密密的蘆葦深處埋頭割草是多么愜意!周圍沒有一個人,頭頂上只有一片明凈的藍天和一個太陽。青翠的蘆葦在風(fēng)中涌起陣陣耀眼的綠色波浪,水鳥像海鷗似的展開翅膀鳴叫。我心底里會忽然涌出柳永的詞:
  
  “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fēng)殘月。”
  
  麻醉和陶醉沒有什么區(qū)別。麻醉有時也能達到陶醉的效果。
  
  這里要注釋的是:怎么在開獎懲大會時又逮捕人?什么叫“畢業(yè)”?勞改犯人難道還會再次被逮捕?
  
  確切地說,我們現(xiàn)在是在“勞動教養(yǎng)”。“勞動教養(yǎng)”在那時據(jù)說是“敵我矛盾按人民內(nèi)部矛盾處理”的一種行政處罰形式。也就是說,政府沒有把我們這些本來是敵人的人當(dāng)敵人對待,而是非常寬大地把我們集中到農(nóng)場里,讓我們學(xué)會農(nóng)業(yè)勞動技能,好重新做人。但這個農(nóng)場卻屬于公安系統(tǒng)的勞改局領(lǐng)導(dǎo),除了沒有布設(shè)軍隊警衛(wèi),其他一切仍按勞改的辦法管理,可是我們知道了正式勞改犯人竟有許多待遇比我們還好些的時候,我們就不禁羨慕起正式的犯人來。
  
  首先,正式犯人每人都有一定的刑期,那是由法院判決的,即使他勞動不積極,只要不重新犯罪,刑期滿了也要將他釋放。而“勞動教養(yǎng)”卻沒有刑期,說是什么時候改造好了什么時候“畢業(yè)”。名詞是很好聽——“畢業(yè)”,但是,天呀!怎么才算是“改造好”呢?那只有嘔心瀝血地去爭取了。其次,最現(xiàn)實的一點好處是,正式犯人有警衛(wèi)看守,到了下班時間,警衛(wèi)可不管你活兒干完了沒有,是要收隊回營的,犯人當(dāng)然也乖乖地跟著回去,所以正式犯人基本上一天只勞動八小時。遇上刮大風(fēng)沙、下大霧這樣能見度低的天氣,正式犯人還可以關(guān)在號子里不出工。“勞動教養(yǎng)”,你就干去吧,田里的活兒什么時候干完你就什么時候回“家”。一九六〇年“低標準瓜菜代”以前,每天勞動十二個小時是正常的。一九五八年“大躍進”,我們常常從能看得見手指時干到看不見手指時,一天要干十八個小時。
  
  對于被“勞動教養(yǎng)”的我們雖有許多不便,卻給領(lǐng)導(dǎo)開了把大批人送去勞動改造的方便之門。譬如一些知識分子們,僅僅說了兩句錯話,有的連錯話也沒有說,只是領(lǐng)導(dǎo)覺得可疑和可厭,把這人送到法庭上吧,他又不夠判刑的資格,怎么辦?送去“勞動教養(yǎng)”吧!還剛好湊夠上級分配下來的右派定額。七百天以前我剛投入勞改農(nóng)場時,正值社會上向勞改隊輸送大量新鮮血液之際,有一天收工回來,看見一個鄉(xiāng)下人蹲在號子門口呼天喊地地哭。這樣的人怎么也會成為右派?問他,他泣不成聲。后來才搞明白,原來他們那個縣要押送二十個右派來勞改農(nóng)場,押送的人已經(jīng)派好了,他卻想趁此機會到外面逛逛,非要爭取這趟差事不可。苦苦請求,領(lǐng)導(dǎo)才同意他跟另一個干部一起押送這些右派。走到途中,一位右派先生逃跑了。兩個押送的人趕緊向縣里打長途電話請示辦法。縣領(lǐng)導(dǎo)說,二十人,跑了一個,不夠上級給我們規(guī)定的右派指標了,就讓他去頂那個空缺吧。
  
  多么簡單!任何法律手續(xù)都不用辦,至多補辦一個戶口遷移證,雖然也沒有多少法律門檻必須跨越,但走兩步總比一步麻煩。這個想沿途用公費旅游的倒霉鬼一定會死在勞改隊。以為自己冤枉的人絕對活不長,能熬出來的人首先要“認罪服法”。只有這樣你才會心平氣和,只想吃的而不想其他。
  
  “勞動教養(yǎng)”,給人一個極為溫和的印象,你游手好閑,沒有勞動技能,到這里來能學(xué)會一門技術(shù),從此成為對社會有利的新人;你雖然犯了一點小法,但并不給你判刑,還讓你享受人民的名義,只是稍微限制一下你的自由而已;這不是法律處分而是行政最高處分,改造好,“畢業(yè)”了,今后你該干什么還干什么去,等等。一位頗具儒家風(fēng)范的某單位領(lǐng)導(dǎo),在反右運動中懷著一腔慈悲心腸,覺得把他下屬的這個人、那個人送去勞動改造都不太妥當(dāng),想著反正要“活到老改造到老”的,既然在社會上也要改造,還不如到勞改農(nóng)場去,這樣更能夠嚴格刻苦地改造自己。于是他主動向上級申請去勞動教養(yǎng),占上一個名額。這種人本來就不會討上級喜歡,上級正好順水推舟,說,你去就你去吧!結(jié)果他當(dāng)然來了,還曾睡在我旁邊,也是那三十公分寬的地方。不久,他就死了。這種誠心誠意的人也會死的,因為他們不太善于保護自己。
  
  把大批不是敵人的人民群眾打成敵人,然后又對他們宣布仍舊按人民來對待他們,可是實際上又處處把他們當(dāng)作敵人。據(jù)說這就是“正確處理人民內(nèi)部矛盾”。
  
  發(fā)現(xiàn)這種表面有區(qū)別其實沒有區(qū)別,發(fā)現(xiàn)“勞動教養(yǎng)”在某些方面甚至還不如正式犯人的,還是刑事犯。我發(fā)覺沒有多高文化程度的人常常比知識分子看事物還準確,還入骨三分。他們總是相信自己真實的感覺而不輕信書本上、報紙上、條文上的說教,高深玄妙的理論休想灌進他們的耳朵。七百多天當(dāng)中,我看出很多刑事犯有意地制造自己“晉升”到正式犯人的行列的條件,尤其在一天要勞動十八個小時的時候。曾有幸當(dāng)過正式犯人的“二進宮”犯人,談起正式的勞改隊來似乎在描繪游歷天堂的經(jīng)歷。所以他們一點也不怕違反制度,一點也不怕批斗,知識分子犯人怕得要死的事情他們都滿不在乎。前面日記中有許多次“斗爭”、“寫大字報”、“揭發(fā)”某某人的記錄,這些某某人全是刑事犯。你別想輕易地抓住知識分子犯人的差錯,除非我這個把好糖蘿卜苗當(dāng)成壞苗拔掉的傻瓜。知識分子犯人的每一句話都像老鼠,在出洞前先要探頭探腦地向外張望一番,見到一個影子也會馬上縮回去。
  
  八月十日下雨這天斗爭的朱振邦,一個無業(yè)游民,順便也偷點東西,他就敢說“低標準瓜菜代”是“用木刀子殺人”。這樣的話別說知識分子犯人不會說,連想也不敢想。這的確是一句非常惡毒而又形象的反動話:殺人用鋼刀,一下子就人頭落地了,用一把木頭刀來殺人,人要忍受多么長時間的痛苦!小組斗爭他的時候,他仍躺在他的鋪位上(也就是他的“家”里),高高地蹺著二郎腿,兩腿還不停地搖晃呢。組長何澄大吼:“站起來!”他卻慢吞吞地翻翻眼皮,怪腔怪調(diào)地說:
  
  “組長,我餓了,我站不住。我一站著兩腿就發(fā)顫。”
  
  我做記錄,但沒記下一句有價值的話。全組一片斥罵聲,知識分子犯人罵得最厲害。知識分子犯人耍威風(fēng)的時候到了!勞動中間你們這些刑事犯不是厲害得很嗎?現(xiàn)在你們瞧瞧我們的!知識分子犯人能從最說不出名堂的話里分析出名堂來。譬如那個我也給他寫了一張大字報的蘇效蘇,一個老老實實的農(nóng)民,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么被關(guān)了進來。在一組小組會上積極發(fā)言表態(tài),發(fā)誓要好好改造,說:
  
  “過去我只知道有個鬼門關(guān),現(xiàn)在,我知道了還有一個世界關(guān)(觀)。這個世界關(guān)(觀)呀,比鬼門關(guān)還難過……”


  
  知識分子犯人立刻嘩然:
  
  “這是故意混淆視聽,惡毒地污蔑我黨對人的世界觀的改造政策……”
  
  “偷換概念是階級敵人一貫的卑鄙手法……”
  
  知識分子犯人們紛紛表現(xiàn)自己的認識深刻,有人引經(jīng)據(jù)典,有人旁敲側(cè)擊,而這個可憐的農(nóng)民一句也聽不懂。其實他聽得懂聽不懂沒關(guān)系,只要隊長聽著熱鬧就行。
  
 。ê芏嗄旰,我讀到一篇為一位革命干部樹碑立傳的文章,說那位可敬的人臨終時最后一句話是:“我死并不遺憾,遺憾的是自己的世界觀還沒有完全改造好……”這時,我突然想起這個農(nóng)民的話:世界觀真比“鬼門關(guān)”還難過!)
  
  遺憾的是隊長并不常光顧小組會。于是就寫了大字報貼在號子門口。每天出工收工,都能看見勞改大院里各個號子門口貼著所謂的“大字報”,向隊長和全體犯人宣告這個組近期又在積極斗爭誰。我用“所謂”這兩個字,是因為勞改隊的大字報實在不像樣子。“大字報”是中國的特產(chǎn),從一九五七年誕生(延安時期我不知道有沒有)到一九六六年飛速成長為一個無堅不摧的巨人。但一九六〇年還在它的少年期時淪落到了勞改隊,也就變得和犯人一樣的營養(yǎng)不良了。在勞改隊,不管你用什么紙都能寫大字報,巴掌大的一張擦屁股紙也能批判人。組長命令我們每人給這個分不清世界觀和鬼門關(guān)的農(nóng)民寫大字報,我用的就是一張在路上撿來的破紙。有鋼筆的用鋼筆,沒鋼筆的用鉛筆,能描出字來就行。貼大字報是沒有糨糊的,如果有這種好東西早就被吃掉了。一般人用的是鼻涕,還有人從牙齒上刮點牙垢下來朝紙背面一抹,拍到墻上就算數(shù)。這樣的大字報,壽命不會超過一天。
  
  然而,勞改農(nóng)場的干部并不就此認為會寫大字報、會發(fā)言的知識分子犯人比勞動人民出身的犯人覺悟高。知識分子犯人只要有一句話被人抓住,就比你所批判的對象危險。那時,用一句俗話說,“你吃不了兜著走吧”?墒侵R分子仍然樂此不疲。這大概是知識分子天生的悲劇性格。
  
  平時,我還是比較喜歡跟勞動人民出身的刑事犯打交道。也許他會偷你,會從你嘴里搶吃的東西,但對你說了什么卻毫不在意。他們極少打小報告,向隊長去揭發(fā)什么反動言論,開會也不發(fā)言,躺在他的“家”里打瞌睡。我把好苗當(dāng)作壞苗拔掉了,積極要求給我處分的全是知識分子犯人,組長何澄原來還是個工程師。這位工程師拿著擬好的要求處分我的報告讓朱振邦簽名,朱振邦嗤之以鼻:
  
  “組長,你當(dāng)是我們說了算呀!我們要給誰處分就給誰處分呀!沒門!你歇著去吧!”
  
  工程師非叫他簽上名不可。他又說:“我不會寫字!”
  
  工程師發(fā)怒了:“領(lǐng)東西的時候你怎么就會簽?zāi)愕墓访四兀?rdquo;
  
  “哎,我這爪子就是有時候會寫字有時候不會寫字!”
  
  工程師沒辦法,只得說:“那你同意不同意給他處分吧,你要同意,我來替你簽。”
  
  他卻微笑地望著我:“我同意他以后多給咱們拔點糖蘿卜來吃!”
  
  雖然他的名還是由組長代簽了,但遇上這種刑事犯,要他們同意給某某人處分、對某某人批判的事情,總要費一番口舌。知識分子犯人碰到諸如此類的事卻會馬上聞風(fēng)而動。
  
  獎懲大會上,逮捕的十個人多數(shù)就是這種刑事犯。被逮捕的人和“畢業(yè)”的人都站在谷場前面主席臺的前方,受獎勵的人站在左邊,被懲罰的人站在右邊,以示獎懲分明。但看那些刑事犯的神氣和“畢業(yè)”的幸運兒好像沒有多少差別。這些人在勞改農(nóng)場偷、搶、逃跑、煽動、“耍死狗”、謾罵隊長……無惡不作,現(xiàn)在他們?nèi)缭敢詢斄耍K于要去他們早已向往的旅游勝地了。十三個“畢業(yè)”的幸運兒不過是些國民黨兵或舊社會的保長、甲長之類人物,已經(jīng)在勞改農(nóng)場改造了五六年了。他們“畢業(yè)”后也不能回家(那個真正的家),還是留在這個農(nóng)場當(dāng)工人,就像跟我說老政委天天吃公家鴨子的那個勤務(wù)兵。勞改農(nóng)場需要這類有勞動技能和經(jīng)驗的勞動力。
  
  曾給我當(dāng)過組長的一位姓王的老犯人這次也“畢業(yè)”了。他在舊社會當(dāng)過保長,臉上除了皺紋就沒有別的東西。他當(dāng)組長盡心盡責(zé),勞動中處處帶頭。他是我第一個農(nóng)業(yè)勞動的老師。如果我還在他的組里,就不會發(fā)生把好糖蘿卜當(dāng)壞苗拔掉那種丟臉的差錯,一開始他就會告訴我應(yīng)該怎樣間苗。因為勞累,因為時時操心,因為田里的活兒干完了回來還要領(lǐng)導(dǎo)開小組會、向隊長匯報等等,他一天到晚都在打瞌睡,連吃飯時也閉著眼睛。每嚼一口,眼睛就會翻出可怕的白眼球。但只要聽見隊長叫他,他就會馬上醒來,哪怕深更半夜還睡在被窩里。翻起來就跌跌撞撞地往隊長那兒跑,畢恭畢敬地挺立在隊長面前。
  
  這樣才算是改造好了?他就是“畢業(yè)”的標準?可是我好像并沒有從他臉上看出幾分喜色,站在那里仍像一只瞌睡蟲。聽到場長(就是后來才知道那位和女犯演員有羅曼史的場長)在獎懲大會上說“‘畢業(yè)’不是改造的結(jié)束而是繼續(xù)改造的開始”,他仿佛要倒下來就地睡他一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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