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3年即同治十二年,御史吳可讀上奏了如下這道密折。盡管沒有直接敘述太后的生活及性情,但卻是可貴,且讀之有趣。在此奏折中,我們可以了解到清朝官員之無比傲慢自大,及當時清朝政府的愚昧無知。如果有心搜尋,此類文件數量并不少,閱之可知中國人一直視洋人為野蠻之輩,這種心理根深蒂固,由來已久。故西方人的外交手段在清朝時期根本行不通。清朝政府妄自尊大,頑固自閉,沾沾自喜。洋人雖屢遭羞辱,但仍不死心。然大致來講,如若認真研讀文件,便可知慈禧在當政五十年間所表現出的統治國家及與外國人打交道的控制全局的能力,不禁讓人心生仰慕之情。此道奏折亦不時地透露出幽默之語,正如飯前小菜一般,值得閱讀。
密折上奏懇請朝廷停止爭論,免外國使臣叩拜之禮,以顯我朝寬宏大量,提升朝廷威信。然而外國使臣不會遵從我朝的規(guī)矩,由此,大臣們的爭論目前已陷入僵局。
奏折曰:本不知君臣、父子、夫婦、昆弟、朋友為何事,而我必欲其強行五倫之禮。是猶聚犬馬羊豕于一堂,而令其舞蹈揚塵也。然則即得一跪一拜,豈足為朝廷榮?即任其不跪不拜,亦豈為朝廷辱?而議者之意,尚不肯輕以我與。則事有大于此者,更無望矣。于是要求無已之心,自此而遂息。則我之勢尊,而彼之勢屈。臣愚以為我之尊自若也,不因彼之尊059第七章 禮 儀 問 題之而我始尊也;彼之不屈自若也,不因我之屈之而彼即屈也。彼窺見我所重在跪拜,而忌在不跪拜,所畏在用兵,則常增吾所重,益無所忌,而示我所畏。蓋我之勢一弱,彼計無施而不可。
臣聞各國往來文移,所進表章,有如許妖魔鬼怪,不知何物之某皇帝,竟與我皇上并列矣。諸臣不彼之恥而恥此乎?前歲俄夷由伊犁而入新疆,自東而南而西,包中國一萬余里,創(chuàng)千古外夷入中國未有之局。其措置甚大,其處心積慮甚深甚毒,諸臣不彼之慮而慮此乎?諸臣以為各國不從中國禮節(jié),即足為中國羞。而臣以為各國若從中國禮節(jié),更足為中國害。自古國家大局,時與勢二者而已。度吾時未可與爭,勢未可與校,則當別求吾自強之道,而暫行吾權宜之計。昔子貢問政,孔子告以足食、足兵、足信。迨子貢兩以不得已而去請,孔子曰:“去兵。”又曰:“去食。”圣賢謀人家國,動出萬全,斷無魯莽從事之理。去之云者,平時必有一番經濟作用。成竹早已在胸,并非直至不得已時而始倉皇失措,出此束手無策語也。此事諸臣于初議,即應權其輕重,外審之彼,內揆之己。
度其事可以一爭,吾力又能爭,雖小事亦不可許,爭之必得而后已。若預料吾時事必不能爭,而其事又不足以爭,則急宜占以先著,于許其進見時,不俟彼啟齒,一并慨然許以代為奏請皇上,免其行吾中國跪拜禮,并不曾輕假彼以名器,亦不致稍示我以單弱,豈不光明正大,夷夏凜然?乃始則沾沾于一見,既無以善于其前,繼則斤斤于跪拜,又無以持于其后,終于為人挾制,無一不俯首而從,猶之與人也。出納之吝,謂之有司,是犯四惡之所屏也,是蹈昔日津門辦理夷務諸臣之覆轍也。
臣小臣也,竊為朝廷惜之。今已奉旨朝見有日,于萬分無可挽回之中,求一猶為彼善于此之說。唯有仰祈皇上斷自宸衷,申飭諸臣爭執(zhí)禮節(jié)之非,本非吾國臣子,何必令行吾國禮儀。倘行不中禮,甚或失儀,則使各國既失來見之誠,中國亦未為得懷柔遠人之法,且卻至當堂聞笑,未必不因貽羞而變成怒。是弭釁而反以起釁,則莫若特諭各國使臣,不必行吾中國跪拜禮節(jié),臨時若仍有失儀,概從寬免。我大小臣工,亦不得執(zhí)此嘵嘵,復行爭辯,以不屑與校之心,壹行以大度包荒之事。并請明降諭旨,060CIXIMIWEN宣示各國,暨我中外臣民,使知此系皇上格外體恤,力卻諸臣之議,特旨允準。倘各國因此而遂起要挾之心,事事瑣瀆面請,強中國以必不可從,則亦不能奪諸臣之公議,而再為寬假也。如此則操縱之權,猶自我出,似于體制稍覺尊崇。即我中外臣民,亦不致憤激起而與該夷為難,重煩朝廷經畫,而力求吾自強之道,此事不足校也,此時不必校也。抑臣更有請者,彼狡詐百出,進見時難保其必不有言,此則諸王大臣諒已早為兼籌熟計,必不致臨時張皇,又復一誤再誤,著著后人。臣生長甘肅,邊鄙愚生,不知大計,意切言狂,重封密進,自知罪當萬死,臣不勝誠惶誠恐。
謹奏。
太后閱此密奏批復道:細閱此奏章,所言甚是。遂特許外國使臣覲見可行其本國之禮節(jié)。朝廷仁慈寬大,懷柔以待,以示中外有別也。
閱者細讀此密奏,可知吳可讀乃正直無畏之輩。后來為了抗議太后非法立嗣,爭執(zhí)不下,于同治帝墓前自盡。其后吳可讀之名家喻戶曉,人人皆知。若中國人如此密奏所述之勇敢優(yōu)秀,則何致有謬言煽動愚民而引起暴亂呢?吳可讀痛斥外國人條約中污穢的商業(yè)主義,是中國正統士大夫之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