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8節(jié) 梅蘭芳的粉絲和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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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月笙的一生,結(jié)交過的國內(nèi)外文化名人很多,有作家、演員、名伶、畫家、新聞記者、國學(xué)大師,還有政客、軍閥更是數(shù)不勝數(shù)。而這些人只要曾經(jīng)拜過杜門,天大的事杜月笙都會替他們撐著。杜月笙罩過的名人中就有梅蘭芳。
1930年春,杜月笙在故鄉(xiāng)杜家祖宅附近購置50畝土地,大興土木,修建杜家祠堂。第二年5月,宏大氣派的杜家祠堂落成,隨后籌備落成大典。
一時間,達官顯貴、各界名流的各式賀禮匾額如潮水般涌來。蔣介石、張學(xué)良、于右任、章太炎、曹錕、孔祥熙、何應(yīng)欽、徐世昌、段祺瑞、吳佩孚……民國合作一派也好,對立一派也好,政要的牌匾都云集到了杜家。國學(xué)大師章太炎親自來訪,還為杜月笙寫下洋洋千言的《高橋杜氏祠堂記》。國民政府主席胡漢民曾于落成典禮后4個月,親自執(zhí)筆寫了《高橋杜氏祠堂記》,11月26日,汪精衛(wèi)一時興起,也拿起毛筆為杜月笙寫了《高橋杜氏家祠記》。
農(nóng)歷1931年6月9日,法租界華格臬路杜公館附近的幾條馬路一大早就已經(jīng)被儀仗隊和幾萬名客人擠得水泄不通。幾十面兩丈見方的特大國民黨旗和杜字旗作前導(dǎo),幾年來各處送給他的十幾把“萬民傘”,以及掛著蔣介石送的“孝恩不匱”的金匾的匾亭……吳佩孚、段祺瑞、孔祥熙、劉峙等南北軍閥、新舊官僚政客送的匾亭,還有上萬名來賓。蔣介石送的一篇祝詞《彩亭》奠后。
據(jù)軍統(tǒng)特務(wù)沈醉回憶,“這一不倫不類的隊伍和六個儀仗大隊,從他家到法租界金利源碼頭走了三個多小時,所經(jīng)馬路交通全部斷絕,一路上鞭炮不停,看熱鬧的有幾十萬人。”小火輪載客渡江時,法租界的巡捕探警全部出動維持秩序,還是有不少人被擠掉到黃浦江中。
特務(wù)頭子沈醉說:“楊虎以國府中將參軍身份代表國民政府和
主席蔣介石道賀。當(dāng)日報紙登有這樣一則電報:‘上海楊參軍嘯天
(楊虎字嘯天)勛鑒:本月十日為杜月笙先生新祠落成,請執(zhí)事代表致賀,國民政府秘書處青。’當(dāng)時連我都感到有點奇怪,怎么一個幫會頭子的家祠落成,堂堂的國民政府會派代表去道賀?”
各國駐上海領(lǐng)事官員,各省主席、市長的代表,各地幫會頭子,上海工商、金融等各界的頭面人物共一萬多人出席。
各路京劇界的名角除了北平的老生泰斗余叔巖和上海的武生泰斗蓋叫天,幾乎被杜月笙一勺燴一樣從南北各地邀來,稱得上是空前絕后的堂會了。
在這些名伶中,杜月笙私下頗為推許的其中一位就是梅蘭芳。梅蘭芳出生于京劇世家,祖父梅巧玲就是清末著名旦角,伯父
梅雨田是京劇胡琴圣手。他8歲學(xué)藝,11歲登臺,16歲才起了“梅蘭芳”這個藝名。提到這一點,就不能不提起京劇第二故鄉(xiāng)、中國歷史文化名城“吉林市”,不能不提到“京劇再造之父”——吉林市富商牛子厚。
清末民初,享有京劇界“黃埔軍校”盛譽的“喜富連成科班”輝煌燦爛,由牛子厚先生和葉春善先生共同創(chuàng)辦的”喜(富)連成社”,是中國京劇史上開辦時間最長、規(guī)模最大、培養(yǎng)人才最多的京劇科班,是傳統(tǒng)藝術(shù)教育機構(gòu)最杰出的典型。1908年秋,喜連成班主葉春善帶領(lǐng)他的科班到吉林演出。一天早晨,葉春善陪同牛子厚到吉林北山散步。他倆邊爬山,邊閑談,忽然,一個在樹林里舞劍的少年深深吸引了牛子厚的目光,不禁連連拍手。那舞劍少年聽到喝彩,連忙跑來獻禮:“牛老板,喜群獻丑了。”牛子厚走進仔細打量,只見面前這個年輕人儀表堂堂,氣度瀟灑,是塊可造之材,就問他:“你可有藝名?”葉春善接答道:“我給他起了個藝名叫‘喜群’。”牛子厚沉吟半天,給他另起了個名字“梅蘭芳”。
杜月笙號稱“天下頭號戲迷”,愛聽愛看,還請專人教,學(xué)會
后上臺演出,如1924年為難民組織募捐義演,他演過《連環(huán)套》;
1930年杭州西湖博覽會開幕時,他演過《打嚴嵩》;1931年上海中華賑濟會募捐義演,他演過《駱馬湖》。
杜月笙喜歡結(jié)交戲曲界人士,教他戲的老師是在天津德勝魁科班出科的苗勝春。但杜月笙并非科班出身,談不上啥基本功,就只好在行頭上出花樣,如他演《連環(huán)套》里的黃天霸,先后四次出場,就為他設(shè)計了四身相當(dāng)考究的蘇繡褶子,出一次場換一身。他戴的盔頭,加了許多水鉆作點綴,燈下輝煌絢爛?蛇@樣的帽子太沉重了,搞得他經(jīng)常分神走板,在臺上常因此忘記臺詞。負責(zé)把場的苗勝春就要假借給他飲茶的機會,到他耳邊悄聲提詞。杜月笙自我解嘲:“唱一出戲?qū)嵲谔,不亞于生場病,我這才是苦中作樂。”
據(jù)杜月笙之子杜維善介紹:“父親喜歡京劇,他后來娶的兩位太太——我母親和孟小冬都是京劇演員。我的外祖母叫筱蘭英,筱蘭英與恩曉峰、李桂芬等,是中國第一代京劇女演員中最有成就的幾位。母親叫姚玉蘭,唱老旦出身,和父親結(jié)婚后她還唱戲,但多是慈善演出或堂會之類。父親跟京劇界的關(guān)系也很好,當(dāng)年無論多有名的京劇演員到上海,都會到我父親那里去。他常常請客吃飯,高興時也會在吃飯時唱幾句。杜月笙平時說浦東方言,唱戲也不脫本色,《打嚴嵩》中他演鄒應(yīng)龍,浦東腔十足。當(dāng)時唱獨角戲的老牌滑稽王無能就編了一段《杜月笙打嚴嵩》,將杜月笙的浦東腔調(diào)學(xué)得惟妙惟肖,大受聽眾歡迎。杜月笙知道了,便叫王無能來杜公館出堂會,點唱這個段子,王無能怕得罪杜月笙,擔(dān)待不起,非常緊張,但又不敢不去,不敢不唱?墒嵌旁麦虾退囊患胰寺犃,毫不責(zé)怪,都哈哈大笑,杜連呼‘噱格!噱格!’一高興當(dāng)場就賞了王無能200塊銀洋。”
杜月笙認識梅蘭芳應(yīng)該是在1913年,梅蘭芳第一次到上海,在丹桂第一臺演出。那年秋天,上海丹桂第一臺老板許少卿專程到北京,邀請名角王鳳卿和梅蘭芳到上海演出。梅蘭芳首次在上海亮
相,不免有點緊張。那天,臺簾一掀開,那段“西皮慢板”和對口
的“快板”一出口就掌聲雷動。初戰(zhàn)贏得滿堂彩,11月4日開始正式在丹桂第一臺演出,第一天,梅蘭芳的戲碼是《彩樓記》,排在倒數(shù)第二。梅蘭芳這次來上海,也正值京劇改良運動興盛之際,他與時俱進,認真觀摩各個戲館的時尚新戲和新式劇場。
那時杜月笙還在黃府當(dāng)差做小嘍啰,梅蘭芳在許少卿的陪同下拜訪黃金榮的時候,見過杜月笙。
1914年12月,梅蘭芳第二次到上海,還是與王鳳卿合作。這次梅蘭芳偕夫人王明華和兒子永兒同行,這時的杜月笙已經(jīng)不再寄人籬下,能獨當(dāng)一面了,并很快有了讓梅蘭芳高看和拜訪的資格。由于杜月笙對京劇的愛好,對梅蘭芳表演藝術(shù)和風(fēng)格的欣賞,兩人從此結(jié)下了不錯的交情,以后梅蘭芳只要到了上海,不管多忙,都要到杜家去走動走動。杜月笙在三四十年代辦過多次堂會,梅蘭芳幾乎每次都大老遠來捧場,讓杜氏非常自豪的是,梅蘭芳還愿意與這位很一般的票友合演一次《四郎探母•坐宮》。
沒有文化背景的杜月笙深知自己的短板,發(fā)跡后,迅速褪去原來的流氓習(xí)氣,十分注意結(jié)交社會上各種優(yōu)雅的上流人物,尤其是政要、文人墨客和銀行家、實業(yè)家。章太炎、黃炎培等許多至今我們崇拜的文化界耆宿、賢達都是他的座上賓。文化的熏陶,使杜月笙的整個氣質(zhì)發(fā)生著深刻的變化。曾是《文匯報》掌門人的著名報人徐鑄成回憶他第一次見到杜月笙的情景時說,他原以為此人定是青面獠牙,見面才知道是位言談舉止都很斯文的瘦削老人。
當(dāng)年鄒韜奮在上海創(chuàng)辦《生活》雜志,傳播進步思想,曾向“封建余孽白相人頭腦”杜月笙開火,杜月笙的門徒揚言要采取法律行動或者寫文章反駁,杜月笙聽了他們的意見,笑著搖搖頭:“他們有興致,就讓他們?nèi)チR好了。”不久,《生活》雜志闖了禍,租界當(dāng)局要直接把它關(guān)閉并要逮捕鄒韜奮等人。杜月笙得知后,對一起推牌九的巡捕房探目說:“算了罷,這班書篤頭,何必
叫他們到捕房里去受罪。你們還是給我前門喊喊,讓他們從后門口
逃脫拉倒啦!”于是,就只在大門上貼張封條了事。復(fù)刊后的《生活》不再攻擊杜月笙。杜月笙很納悶,魯迅后來透露了這秘密:鄒韜奮知道是杜月笙暗中搭救,他在報恩。
著名作家、戲曲理論家徐城北在《風(fēng)之集•名字就有戲》一書
《戲迷杜月笙》一文中指出:“從政治上看杜月笙,他絕對不算好人;但從迷戀京劇的發(fā)展過程來說,他又是個無比熱心、不斷進步的人。他是浦東人,一口浦東口音,但就憑這樣的先天條件,居然多次演唱《坐宮》、《拜山》和《打嚴嵩》。但是,他在遇到孟小冬之后,欣賞口味逐漸‘高’上去了,甚至從政治角度審視他的晚年,似乎也有了變化。當(dāng)然,這不都是京劇的功勞,那樣認識就夸大了京劇的社會功能;但也不能小瞧京劇中高層次的余派,經(jīng)常唱余派的票友,思想情操總還不會太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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