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極度小心地將箱子輕輕放在桌上,然后笑得諂媚地問他:“這些當真都是送給我的?”
他點頭輕笑。
“全部都是?”我雙眼水汪汪地望著他。
“莫非娘子不要?”他挑眉。
“不不不……”我把頭搖得像撥浪鼓,趕緊把箱子緊緊抱住,“我決定笑納了,你別想跟我再要回來!”
他的眼中隱隱有絲嘲謔:“那就好,這只是為夫的一點小小心意——娘子若是覺得不滿意,以后可以喚珍寶齋的老板送首飾來府上當面挑選。”
——原來有錢就是這個概念?
過去的我可從來沒有想到過有能差遣金店銀店珠寶店的老板送貨上門的一天啊!
這么一想,我忽然覺得自己過去那十六年的歲月簡直是白活了。
其實住在這里也是很不錯!我的眼中充滿夢幻之光,一時心花怒放,極度想抱著這箱珠寶原地轉幾個圈撒歡,華麗麗地在風中凌亂一下。
“啊……我差點忘記,娘子好像一心想要被休回娘家,即便待在此地恐怕也是無心裝扮……”他嘴角的笑意分明含著些挖苦的意思。
我珠寶在懷正陶醉不已,哪里還有工夫計較這個,只是對著他甜甜笑著,用嗲得發(fā)膩的嗓音喚道:“夫君……有首飾當然該使用,不能浪費啊。再說了,其實能做做這一大家子的當家主母,應該也是樁極富挑戰(zhàn)性的事——人生就是要勇于面對挑戰(zhàn)才有進步!”
我把珠寶箱十分寶貝地放到床上——今晚就決定守著它睡了。然后握拳睜大了眼向他展示我眼中燃燒著的昂揚斗志。
“而且……在這里天天穿著綾羅綢緞,吃香的喝辣的,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我一手撫摩著珠寶箱蓋,一手執(zhí)起旁邊還未收起的白綾,掩不住滿面的贊嘆,嘖嘖道:“瞧我手頭的這段白綾,多好的料子……”
“那便好,娘子能如此想開,真是夫復何言!”李大學士一臉老懷安慰地站起身,嘴角卻輕撇了撇便出了房。
我朝他的背影瞪過去,隨即又忍不住眉開眼笑地丟開手頭白綾,無比溫柔緩慢地撫摩起手下的珠寶箱,然后打開來一件件細細地研究。
“嘖嘖,有錢的感覺真好……”我目眩神迷,癡醉地將那些珠寶掛了滿頭滿手,感覺自身跟著容光煥發(fā)了起來,便哼著鄉(xiāng)間小調滿屋子地亂轉。
忽覺身后響起衣袂聲,一雙手伸過來就搶我手中的珠寶。我大驚失色,脫口喊道:“什么人?干什么?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卻見面前站著的是一臉無奈的小寶。
我收緊珠寶,沒好氣道:“小寶,什么事。”
小寶沒有回答我,只是無奈地朝某個方向指了指。我順著看過去,發(fā)現(xiàn)屋角不知何時坐著個身著吳殊國服飾的少女正熱切地望著我。
那臉如此熟悉……莫非……她是?我看了小寶一眼,恍然大悟,情不自禁驚喜萬分地指向那少女,大叫三聲:“若梔!若梔!若梔!”手上掛滿的珠寶首飾因我猛烈的動作,而相互撞擊發(fā)出叮當叮當?shù)那宕囗懧暋?/div>
若梔隨著我這三聲叫喚,眼角抽搐了下。為免她抓狂,我趕緊識趣地住嘴。
好小寶,居然幫我把遠在吳殊國的易若梔給叫來了。這速度,這輕功,絕對不是蓋的!只是如果能直接把我?guī)С鋈ゾ透昧,我贊賞而猶帶深意地望了小寶一眼,看得他寒戰(zhàn)了一下,這才滿意地上前與若梔互訴離情。
“聽說,你有相公了?”若梔第一句就問我這個。
這倒霉事初來乍到的若梔怎么就知道了?不用說,一定是小寶告訴她的。我臉一紅,眼角余光瞥見小寶縮了縮身子,決定稍后一定好好收拾他這只大喇叭。
我郁悒地聳肩:“別提了……”
“怎么啦?說來你這一身傷是怎么回事?”若梔打量著我,雙眼亮晶晶地盯著我包著布條的額頭,看來好奇得很。
我怎么能實話告訴她,我之前做的那些傻事?
于是我長嘆著含糊道:“我是被拐賣來的,從頭到尾都是無辜。而且眼看著接下來我這個無辜之人,還要被迫跟我這便宜相公府里的一大群‘賀禮’爭寵,這樣的日子太瘋狂了!”
若梔同情地望著我:“節(jié)哀,我同情你。還有呢?”
我朝她白了一眼:“還有?光這個就夠我惡心的了。要真這么過下去,我一定會瘋掉!起初我想讓他寫封休書給我,一了百了,誰知道這休書居然比和離還難辦,什么七出三不出的,這谷外的世界真是難懂啊難懂……”我自哀自憐地把臉貼著手上的珠寶,“如今我只有拿這些寶貝來暖暖心……”
若梔的表情告訴我,她比較相信我其實是被這些珠寶迷住了魂。
我揮揮手:“哎呀,不說了,煩死了。小寶啊,如果不是你說可以有休書,我才不會答應留在這李大學士府里,這事你可得負責到底……對了!”我打了個響指,睜大眼對若梔道,“既然若梔你過來了,憑你的功夫,一定能把那只大種馬打得心甘情愿寫休書,三牲六禮地恭送我!”
我笑瞇瞇地幻想自己盤滿缽滿地帶著金銀珠寶和若梔,坐在華麗麗的馬車上豪情萬丈地向被打得滿頭包的李大學士以及一眾美人優(yōu)雅揮手告別,然后在他們感動流涕低頭恭送下瀟灑地離開大學士府,去浪跡天涯。
若梔的嘆息打斷了我的幻想。
“唉——”她嘆道,“要是事情這么簡單,我也不用從吳殊國跑出來了。要知道跑容易,可是要將師父的遺愿實現(xiàn)卻更難了……”她皺著眉頭,“我現(xiàn)在處于進退維谷的時候……自己都愁著呢。”
威風凜凜的若梔也有犯愁的一天?我的好奇心飆升,上下打量著她:“若梔啊……說起來,你在吳殊國還好吧?”
“這事說起來就復雜了。”若梔苦著臉,“用詞語形容的話就是:錯綜、混亂……”她跟我細細說了一番她的經歷。
“這么說來……你遇到了吳殊國那個大名鼎鼎的軍師了?”我吃驚地咬著手指,“那個淡泊明志、寧靜致遠、任人唯賢、清正廉明、堅韌一心、竭盡人謀、鞠躬盡瘁、死而后已……傳說中狀多智而近妖,最近聽說還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的諸葛軍師大人?”
若梔的眼睛隨著我的話而快要翻成三白眼了,她終于忍無可忍拍案道:“你是不是平日話本看多了,哪來那么多廢話?說話要簡潔!”
“呵呵——”我傻笑,“我只是太激動了嘛。想不到若梔你竟然能跟那么有名的人物近距離接觸……不過,像諸葛軍師那么聰明的人,你在他面前打什么主意都能被他料到,簡直就跟透明的似的……”若梔偏偏還是個直腸子,我同情地看了她一眼,點點頭,“若梔,祝你好運!”我曖昧地擠擠眼,“記得以后有機會一定要告訴我——你跟軍師大人那些‘不得不說的事’啊!”
若梔的臉騰地紅了,轉頭向小寶怒視:“你這個渾蛋小寶,說什么若萱有難急需安慰,她哪里像需要人安慰了?我們還是走吧,讓她跟李大學士也來段不得不說的事!”
“別!別!”我忙一把拉住若梔,“就算要走,好歹也把我一起帶走吧。我跟你去吳殊國得了。”
“好!”若梔不假思索地應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