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jié) 再讀阿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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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作家朋友謀面聚首,常會說到各自讀的很有興趣的新書,這是自然到幾乎無意識的事,既在釋放閱讀獲得的新鮮啟示和快感,也在有意無意地向?qū)Ψ酵平椤N矣纱双@益匪淺,得知剛剛出版了一部哪位大家的翻譯作品,或是國內(nèi)文壇冒出來某位新星的超凡脫俗的新作,便成為我閱讀的選擇。今年遇到這種場合,有朋友問我,你看過《俄羅斯日記》?不等我回答,對方便說出他的感動,阿瑩部長真是個作家。還是等不得我作出反應(yīng),他緊接著辯證關(guān)于阿瑩是個真作家的理由,這本《俄羅斯日記》寫得很不一般。他列舉了幾本作為“一般”出訪異國的游記,不過是些浮面的見聞錄記,缺乏稍微一點歷史人文的獨立感受,文字也缺失了優(yōu)美和情趣。阿瑩恰是在這些文本參照之下,見出“很不一般”的獨俏的風(fēng)姿來。到這時他才問我讀沒讀過這本書,感覺如何?顯然是要印證他的閱讀感受。我說我讀過了。確實“很不一般”。這部《俄羅斯日記》甚至令我頗為不解,短短的半月左右時間,阿瑩竟然把眼看著的和感觸著的俄羅斯寫成一本近十萬字的書,可以看出歷史上的俄羅斯和現(xiàn)實里的俄羅斯,還有中間夾著一段的蘇聯(lián),作者目光所觸筆下所系,盡是一個中國作家特殊的也是獨有的歷史性感受,一條河一幢建筑一個展館,讓我感受到從沙皇時代到列寧和赫魯曉夫時代,再到普京時代所遺存和所呈現(xiàn)的歷史印痕,透見一個民族從精神到心理的顛覆和重構(gòu)的運動過程,真是非一般的游山玩水賞景觀奇之作。朋友見他的觀點得到呼應(yīng),我倆便都有“英雄所見略同”的快慰。這本書已出版兩三年了,之所以到今年才引發(fā)如此不同凡響的閱讀反應(yīng),我想在于《文化藝術(shù)報》的連載,擴大了與讀者的接觸面。這種純粹個人間閱讀感受的交流,不是某種場合上的捧場,更不屬于看人的眉高眼低的評論,固而應(yīng)當(dāng)是真實的可靠的,借此機會傳達給作者阿瑩,添一分自信。讓我更驚訝的是讀了陜北歌舞劇劇本《米脂婆姨綏德漢》。
陜北是一塊盛產(chǎn)又盛行民歌的天地,看是憤世的和詠嘆生活的民歌,生動準(zhǔn)確到令人一遍成記;尤其是表白男女情愛的民歌,不僅一遍成記,而且經(jīng)久不忘。陜北民歌走出陜北走出陜西走向全國,本來屬于交流障礙的方言卻不構(gòu)成局限,并為中國南北審美情趣差異很大的各方人群都樂于欣賞,確鑿是一個奇跡,足以見出陜北民歌獨稟的氣質(zhì)。隨著陜北民歌的廣泛傳播,米脂出美女綏德出俊漢的佳話也流傳到各地。榆林地區(qū)要搞一部民歌舞劇,把遍地流傳的幾成經(jīng)典的愛情故事升華為一部代表性作品,無疑是適時而又適宜的富于創(chuàng)造性的思路。去年弄出來一部劇本,邀集西安多位評論家討論,我也參加了,意見紛紜卻都中肯,涉及到劇本的基礎(chǔ)性意見,要修改提高,幾乎是脫胎換骨的難題。提罷意見和看法后各人回各家了,不知劇作者該費多大勁才能整出新的劇本來。確實意料不及的是,今年夏天遇見阿瑩,說他寫成了《米脂婆姨綏德漢》歌舞劇本,讓我看看。原來,那次討論會后,他竟動了寫這個劇本的念頭,而且一揮而成了。
舞劇塑造了一個米脂的貂蟬青青,長得漂亮自不必說,卻不是弄得呂布昏頭暈?zāi)X的那個貂蟬,而是爽快潑辣透亮開朗的鄉(xiāng)間民女。在她周圍,緊盯著三個性格各異卻獨有一架俊骨的年青漢子,展開了癡情的追逐,戲劇沖突和沖突中的情趣十分抓人。同樣在這沖突中,把三個迥然不同的青年的個性演繹得十分生動鮮明。當(dāng)這場愛的追求激烈到不可開交時,我真不知如何歸屬,如何收場,達不到愛的追求目的的虎子會發(fā)生什么暴烈行為,因為按他的性情和當(dāng)時的生活位置,很容易讓人作出這種猜斷。我的這種猜斷無疑是最愚笨的庸常的思路,劇作家總是以超凡脫俗的構(gòu)想出奇制勝,制造驚心動魄的戲劇效果,給觀眾以始料不及的心靈沖擊。阿瑩在這里完成了堪稱絕妙的一筆,虎子把青青和石娃送進了拜婚結(jié)親的福地,不僅觀者的我料想不到,鄉(xiāng)間參與婚禮的鄉(xiāng)親也驚詫不已,尤其是拜婚雙方也如同夢里相逢。我讀到這里,不由噢呀一聲慨嘆,一個頂天立地仗義不蠱的虎子的形象挺拔起來,透出耀眼的心靈之光。沒有說教也沒有表白,驚心動魄的一幕就發(fā)生在人物最合理的性格行為之必然,讓讀者的我在這一刻充分回嚼人物的魅力。阿瑩完成了一種美的心靈的揭示,也完成了一個陜北漢子的形象塑造。
這部歌舞劇的唱詞也是幾近完善的。阿瑩穿插了大量的陜北民歌歌詞,這些歌詞是經(jīng)了不知多少年的傳唱和不斷的錘煉而完成了經(jīng)典化過程;這些歌詞又經(jīng)過了不知多少年和多少人的傳唱,又完成了一個揚棄和篩選的過程;留下來被當(dāng)代人有滋有味歌唱著的,無疑都是最具生命活力和藝術(shù)魅力的唱段。這些經(jīng)典歌詞被劇作家穿插在唱段里,不僅具備原生態(tài)的魅力,而且進入了具體的人物對象的心理,也進入具體的情節(jié)推進過程中人物的情感波浪之中,把一種泛化的情感變成活生生和單指的人物情感,不僅如鮮活的血液注入人物,而且因人物的具體化而使這些歌詞頓添活力,這也是我始料不及的藝術(shù)效果。阿瑩自己創(chuàng)作的唱詞,緊緊把握著人物的個性,緊緊切脈著人物在不同情景下的心靈情感,準(zhǔn)確而又鮮活;依著陜北民歌的格律和語言習(xí)慣,多是生活化的民間表達方式,幾乎讓我分辨不出自創(chuàng)和借用,渾然天成,功夫非淺。我印象里的阿瑩的創(chuàng)作,以小說散文為杰,這部歌舞劇的成功創(chuàng)作,真是讓我刮目相看,也切實體會到阿瑩創(chuàng)作的多樣性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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