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5節(jié) 第五章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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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胡佛大廈里,博克斯頓被擋在了局長辦公室外。
唐•阿普里爾遇害有十一個月了。西爾克寫出了全部報告。阿普里爾的案子不了了之,但他卻在一些更為重要的案子上有了新進展。在此時刻,真有那么一點他會被提升為局里幾個主要副局長之一的希望。他以出色的業(yè)績贏得了好評,他在工作上是花了時間的。
局長高高的個子,舉止溫文爾雅,祖先是乘坐“五月花”渡船來到美國的。他本來就極為富有,涉足政治只是為盡公民職責而已。在上任之初,他就定下極為嚴格的規(guī)矩。“不搞花招,”他用濃重的美國鼻音幽默地說道。“一切照章辦事。不鉆人權法案的空子。聯(lián)邦調查局的工作人員必須始終溫文爾雅,為人公正,在個人私生活上無懈可擊。”只要有任何一點丑聞——毆打妻子、酗酒、與當?shù)鼐饺藛T關系過于密切、任何第三等級的反常舉止——即使你叔叔是參議員,你也得滾蛋。十年來,這些已是局里的規(guī)矩了。同樣,要是你引起了新聞界的太多注意,就得上阿拉斯加去看護愛斯基摩人。
局長請西爾克在他那寬大的寫字桌對面一張極為不舒服的椅子里入座。
“西爾克,”他說道,“我要你來有幾個原因。第一,我在你個人檔案里放入了一封特別推薦信,表彰你在紐約鏟除黑手黨工作中的成就。因為你的辛勤工作,我們把他們全部收入了網(wǎng)中。我祝賀你。”他向前探身伸手與西爾克握握手。“我們沒有公開此事是因為局里工作人員的成就就是局里的成就。再說,那樣做也會危及到你個人的安全。”
“只有一些瘋子會有些麻煩,”西爾克說道。“犯罪組織都很清楚,他們不敢對聯(lián)邦調查局的人動粗。”
“你是在暗示局里有個人間爭功奪利的事,”局長說道。
“不,不,”西爾克說道。“只不過我們應該加以注意罷了。”
局長放過了這一話題。凡事都有個度。有好品行的人總是得事事謹慎小心。“讓你一直伸長了脖子盼望是件不公平的事,”局長說道。“我已決定不任命你為我在這兒華盛頓的副手之一,目前不這么做。理由是,你干外勤極其出色,而這方面還有大量工作要做。黑手黨,恕我不知應該怎樣更準確地稱呼他們,還在活動。其次,你有個線人,但拒絕把他的名字正式告訴哪怕是局里最高層的監(jiān)視人員。當然,在私下你告訴了我們,他的保密代號為‘阿弗萊克斯’。從非正式角度來說,你也沒錯。再說,你和紐約某個主要警員的關系太密切了。”
局長和西爾克在這次會晤議程上還有其他一些事要談。“我們那個代號為‘拒絕作證’的行動進行得怎樣了?”局長問道。“我們千萬得小心,行動的所有方面都必須在法律上無懈可擊。”
“那當然,”西爾克說道,他一臉正直的模樣。局長其實心里也很清楚,得見機行事。“我們還有一些障礙。雷蒙多•阿普里爾一直拒絕與我們合作。當然,現(xiàn)在這一障礙不復存在了。”
“阿普里爾先生的被殺倒是方便了我們,”局長譏諷地說道。“我不必再問你是否事先知道,那樣會使你感到不高興的。大概是你那位朋友布塔拉干的吧?”
“我們可不知道,”西爾克說道。“意大利人從不事先來找當局的。我們總是在事后去收尸而已,F(xiàn)在我按照我們談過的找過阿斯特•維奧拉了。他簽了保密文件,但拒絕合作。他不愿與布塔拉有業(yè)務往來,也不愿出售銀行。”
“那我們現(xiàn)在怎么辦?”局長問道。“你知道這至關重要。如果我們能夠根據(jù)涉嫌詐騙及腐敗組織法律對銀行起訴,就能夠把銀行收歸政府所有。那上百億的資產(chǎn)將被用作反犯罪經(jīng)費。這對于局里來說真是天大的勝利。那樣的話,我們可以結束你與布塔拉的聯(lián)系了。那時他沒什么價值了。庫爾特,我們的處境真是十分微妙。只有我本人和我的幾個副手知道你與布塔拉之間的合作,知道你從他那兒收取錢財,以及他認為你是他的同伙。你可能會有生命之憂的。”
“他不敢傷害聯(lián)邦調查局的人的,”西爾克說道。“他是很瘋狂,但還沒瘋狂到這份上。”
“好吧。在這一行動中布塔拉得舍去,”局長說道。“你的計劃呢?”
“這個叫阿斯特•維奧拉的并不是人們所說的平庸無能之徒,”西爾克說道。“我查了他的過去。同時,我會要阿普里爾的子女一起反對他。但我擔心的是,我們是否能夠因為他們現(xiàn)在的所作所為而讓涉嫌詐騙及腐敗組織法律的效力追溯到十年以前的事?”
“那是我們司法部長的事了,”局長說道。“我們只要把一只腳插進門縫,剩下的事自然會由成百上千的律師去做。但我們得搞到些在法庭上站得住腳的東西。”
“還有我那個開曼群島上讓布塔拉付人款項的秘密賬戶,”西爾克說道。“我想你應該提些錢出來,讓他以為我在用那些錢。”
“我會安排的,”局長說道。“我得說,你那個提蒙拿•布塔拉倒是不小氣。”
“他真的相信我在為他忙活,”西爾克微笑著說道。
“你要當心,”局長說道。“不要留下什么把柄,讓他們逼你就范,真的充當他們爪牙,成為犯罪的幫兇。”
“這我明白,”西爾克說道。他心中想,說是容易,可做起來有多難。
“不要冒不必要的險,”局長說道。“記住,南美和西西里的販毒歹徒都與布塔拉有染。他們都是些亡命之徒。”
“我是否應該每日以口頭或書面形式向你報告?”西爾克問道。
“都不要,”局長說道。“我對你的人品絕對相信。我也不想非得對某個國會委員會撒謊。要想成為我的副手之一,你得把這些事情辦得清清楚楚。”他期待似地等候著。
西爾克從來不敢在局長面前思索自己的真正想法,仿佛面前這個人能夠讀到他的想法似的。但此時他仍然忍不住冒出了反叛念頭。局長這狗日養(yǎng)的認為自己是誰,是美國的公民自由協(xié)會?他在備忘錄中強調說黑手黨不是意大利人,穆斯林人不是恐怖分子,黑人不是犯罪階層。那么,他究竟認為是誰在大街上干下犯罪勾當?shù)模?br /> 但是西爾克平靜地說道,“先生,要是你讓我辭職,我工作加班加點,足以讓我提前退休了。”
“不,”局長說道。“回答我的問題。你能夠把這些關系理得清清楚楚吧?”
“我已經(jīng)把所有線人的名字都告訴了局里,”西爾克說道。“至于說見機行事,那是個理解上的問題。說到與地方警方人員關系密切問題,那是為了局里而在搞人際關系。”
“你的業(yè)績是對工作的最好說明,”局長說道。“讓我們再試一年,繼續(xù)干吧。”他沉默許久,嘆了口氣。然后,他用似乎不耐煩的口吻問道,“根據(jù)你的判斷,我們是否已經(jīng)有足夠的證據(jù),能證明煙草公司主管人員作偽證了呢?”
“那是很容易的事,”西爾克說道,他有些奇怪局長怎么會問這個。他有全部的檔案材料。
“那也可能只是他們個人的見解,”局長說道。“民意調查顯示,有一半的美國人同意他們的說法。”
“這與案情無關,”西爾克說道。“接受民意調查的人在國會作證時并沒作偽證。我們有錄音帶和內部文件,能證實煙草公司的主管人員是在明知情況下撒謊。他們有預謀行為。”
“你說得對,”局長嘆著氣說道。“但是司法部長與他們談妥了,不提起刑事訴訟,不判刑。他們付幾百億美元的罰款。調查就到此為止。這事已不屬我們管了。”
“好的,先生,”西爾克說道。“空出來的人手總是有其他事情干的。”
“那倒不錯,”局長說,“我還有好消息告訴你。那件非法出口技術的事,那件非常嚴重的案件。”
“那沒什么辦法,”西爾克說道,“那些公司為了賺錢故意違反了聯(lián)邦法律,破壞了美國的安全。那些公司的頭犯有預謀罪。”
“我們確實搜查到了那些涉嫌貨物,”局長說道,“但你也知道,預謀是個通用詞,適用于任何人。那又是件你得結案,省出人力的案件。”
西爾克滿心疑慮地說道,“先生,你是說在那件事上也達成了交易?”
局長往后靠在椅背上,皺著眉,西爾克的話中顯然有刺,但局長默認了。“西爾克,你是局里最好的外勤人員,但你缺乏政治頭腦。聽我說,永遠不要忘記這句話:你無法把六個億萬富翁送進監(jiān)獄。在民主國家里辦不到。”
“就這樣了?”西爾克問道。
“將會有很嚴厲的經(jīng)濟制裁,”局長說道。“現(xiàn)在談其他事吧。有一件非常機密的事。我們將用聯(lián)邦政府的一個犯人換回我們一個在哥倫比亞被扣作人質的線人,那個線人在我們反毒品戰(zhàn)中極有價值。這是件你熟悉的案子。”他指的是四年前一個毒品販子扣押了一名婦女、四名兒童共五個人質。他殺害了這些人質,還打死了一名聯(lián)邦調查局的特工。這名毒販被判無期徒刑并不得保釋。“我記得你當時堅決要求判處死刑,”局長說道。“現(xiàn)在我們要把他放了,我知道你會不愉快的。但記住,所有這些都是機密,但可能報刊會嗅出味來,最終鬧得滿城風雨。你和你的部門都不要發(fā)表任何評論。你明白嗎?”
西爾克說道,“我們不能讓殺死我們特工的人這樣逃脫懲罰。”
“聯(lián)邦調查局的官員有這種態(tài)度是不可接受的,”局長說道。
西爾克強忍著不發(fā)火。“那么一來,我們的所有特工人員都會有生命受到威脅的感覺的,”西爾克說道。“大街上隨時會發(fā)生危及我們人員生命的事。那位特工是在試圖解救人質時被殺的。那是冷血謀殺。把那個劊子手放了是對那位特工人員生命的褻瀆。”
“在局里是不允許存在為同事復仇的心態(tài)的,”局長說道。“否則的話,我們與他們還有什么區(qū)別,F(xiàn)在你講講那些科學家移居的案子,有什么進展嗎?”
在這一時刻,西爾克意識到自己再也無法信任局長了。“沒什么新情況,”他撒謊說道。他已決定從此不再成為政府機構政治妥協(xié)的一部分。他要獨來獨往,自行其是。
“那好,現(xiàn)在我們空出了很多人手,抓緊辦這案子,”局長說道。“在你辦完了提蒙那•布塔拉的事后,我會讓你上這兒來,做我的副手的。”
“謝謝你,”西爾克說道。“但我決定了,在我辦完布塔拉的事后,我就退休了。”
局長深深嘆了口氣。“你再考慮一下吧。我知道所有這些案子的做法使你很難受。但要記住,我們這個局不單是要負責保護社會免遭犯法分子的侵害,而且我們只能采取那些從長遠觀點來看對社會整體有利的行動。”
“這話我在學校里就記住了,”西爾克說道,“結果比方式更重要。”
局長聳聳肩。“有時就是這樣。不管怎么說,重新考慮一下你說的退休事情。我在你的檔案里放進了一封推薦信。不管是走還是留,你都會從美國總統(tǒng)那兒得到一枚勛章的。”
“謝謝你,先生,”西爾克說道。局長與他握手,陪他來到門邊。但他還提了最后一個問題。
“那個阿普里爾的案子怎樣了?已經(jīng)有好幾個月了,但看來沒什么進展。”
“那歸紐約警方管,不是我們的事,”西爾克說道。“當然,我也調查過。到目前為止沒發(fā)現(xiàn)究竟是什么動機。沒線索。我認為破這案沒什么指望。”
那天晚上,西爾克和比爾•博克斯頓一起吃晚飯。
“好消息,”西爾克對他說道。“煙草公司案和技術案都了結了。司法部長決定采用經(jīng)濟制裁辦法,不作為刑事犯罪來處理。這下可空出不少人手來了。”
“不是吹牛,”博克斯頓說道。“我總以為局長是個講原則的人。是個照章辦事的人。他會辭職嗎?”
“有照章辦事人,也有在小事上馬虎的照章辦事人,”西爾克說道。
“還有什么事嗎?”博克斯頓問道。
“我把布塔拉的事了結后,讓我當局長的副手,局長保證的。但那時我就退休。”
“啊,”博克斯頓說道,“那你幫我說一句,讓我干那差事。”
“沒指望。局長知道你開口就是那句口頭禪,”他哈哈大笑。
“狗屁,”博克斯頓說道,又裝出一臉失望的模樣。“還是那句‘狗日的’?”
第二天晚上西爾克從火車站步行回家。喬吉特和瓦尼莎去了佛羅里達州喬吉特母親家過一個星期,他又不愿意乘出租車。他走到家門口車道時很奇怪沒聽到狗叫聲。他喊了兩聲,也沒聽到它們的回應。它們一定在附近閑逛,也可能去了附近樹林。
他很想家,特別是在吃飯時。他最近一直在美國各地奔波,在許多城市里單獨或與幾個同事一起吃飯,隨時都要提防著有危險出現(xiàn)。他在樓下廚房為自己做了一份簡單的飯菜,那是他妻子教他的——一份蔬菜,一份青豆色拉和一小塊牛排。沒有咖啡,只喝一小杯白蘭地酒。然后他上樓淋浴,給妻子打電話,在睡前再讀點書。他喜歡讀書,在偵探小說里,每當讀到聯(lián)邦調查局的特工被描繪得像是重量級無賴時,他總會十分生氣。那批作家知道些什么?
他打開臥室房門時,一股血腥味撲鼻而來,他的腦子嗡地一聲亂作一團;生活中潛伏著的各種恐懼感一齊襲上心頭。
那兩條德國種牧羊犬躺在他的床上。它們那黃褐與白色相間的皮毛上血跡斑斑。它們的前后腿分別被捆綁著。它們的口鼻部纏罩著網(wǎng)紗套。它們的心被掏了出來,擱在身體一側。
他費了很大力氣回過神來。他本能地打電話給妻子,確信她沒出事。他在電話里什么也沒對她說。然后他又打電話給聯(lián)邦調查局的值班員,讓他調派一支特別的刑偵隊和一支清除隊來。清除隊會清除掉所有的床單、門墊、地毯。他沒通知當?shù)鼐健?br /> 六小時后,聯(lián)邦調查局的人走了,他坐下來給局長寫了份報告。他為自己斟了通常那種杯子一滿杯的白蘭地酒,靜下心來細細思索著。
有那么一陣他想把這事瞞過喬吉特,編造說那兩條狗自己跑掉了。可這失蹤的地毯和床單無法自圓其說。再說,這對她也不公平。她有權作出抉擇。更重要的是,要是他撒了謊,她一輩子不會原諒他的。他得向她講實話。
第二天,西爾克首先飛到了華盛頓與局長會面,然后飛往佛羅里達州,他的妻子和女兒在那兒與他的岳父母一起度假。與他們一起吃了午飯后,他和喬吉特單獨沿著海邊沙灘慢慢散步。他們望著陽光下閃閃發(fā)亮的藍色海水,他告訴她家里那兩條狗被人殺死了,那是一種古老的西西里黑手黨的威脅警告。
“根據(jù)報上說的,你已經(jīng)把這個國家里的黑手黨都一網(wǎng)打盡了,”喬吉特沉思著說道。
“這話是不錯,”西爾克說道。“但還有那么幾個販毒的組織,我很清楚那是誰干的。”
“可憐的狗,”喬吉特說道。“人們怎么能這么殘忍?你與局長談過這事嗎?”
西爾克對她這么關心那兩條狗不由得有點煩躁。“局長給了我三種選擇,”他說道。“我辭去局里的工作,搬家遷居他地。我拒絕了這一辦法。第二個選擇是我搬家并派局里的人加以保護,直到破案。第三種選擇是仍然呆在老家就像什么事也沒發(fā)生一般,局里派全天候警衛(wèi)保衛(wèi)我們。一個女特工和你同住,你和瓦尼莎外出時會有兩個保鏢隨行。家里的四周都設置警戒崗位,并配備最先進的報警設備。你怎么看?六個月后這案就會破的。”
“你認為這是種恫嚇?”喬吉特說道。
“是的。他們不敢傷害聯(lián)邦調查局的特工或是家屬的。那樣做無疑是在自殺。”
喬吉特凝視著海灣那平靜的蔚藍色海水。她的手緊緊地握著他的手。
“我要呆在老家,”她說道。“否則我會惦念著你的,我知道你不會放棄這一案子的?赡阍趺茨芸隙ㄔ诹鶄月里就能破案?”
“這我有把握,”西爾克說道。
喬吉特搖搖頭。“我不喜歡你說得這么肯定。不要做任何可怕的事。我要你答應我一件事。這案子破了后,你就從局里退休。重新開始律師的業(yè)務,或去教書。我不能一輩子都這樣生活。”她極為認真地說道。
西爾克頭腦里印象最深的那句話是她會惦念著他的話。正像他自己經(jīng)常惦念家里一樣,他心里在想一個像她那樣的女人怎么會愛上像他那樣的男人。但他也知道,總有一天她會提出這一要求的。他嘆了口氣,說道,“我答應。”
他倆繼續(xù)沿著海灘向前走,隨后坐在一小片綠樹蔭下,避開太陽照曬。海灣吹來一陣涼風,拂起他妻子的頭發(fā),使她更顯得非常年輕和歡樂。西爾克知道自己永遠不會對她食言的。他甚至對她有這份狡黠,在冒著生命危險和他生活在一起時在最恰當時刻讓他作出這一承諾而感到頗為自豪。不管怎樣,誰會希望被一個智力平庸的女人所愛?同時,西爾克作為特工也知道,要是妻子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一定會大吃一驚的,會感到是件十分羞辱的事。她的狡黠很可能是清白無辜的。他又是什么人來對此作出評判?她就從未對他評判過,從未懷疑過他自己那并不那么清白無辜的狡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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