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節(jié) 第八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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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吉走后——她在周末要去陪伴巴勒莫最有錢的酒商——比安戈拿起鏡子讓阿斯特照看。金頸圈做得很漂亮。圣母馬利亞的肖像,阿斯特心里想道,在西西里家喻戶曉,路邊的神龕里,汽車里,屋子里,孩子們的玩具上,到處可見。
他對比安戈說道,“為什么西西里人這么崇拜圣母馬利亞,而不是耶穌?”
比安戈聳聳肩。“耶穌畢竟是個男人,難以讓人充分信任。不管怎么說,別去想它了。這事也就這樣了。在你回美國去之前,你還要去倫敦跟普拉奧先生學習一年的銀行業(yè)務。你叔叔的命令。還有一件事,得干掉內羅。”
阿斯特早已在心里反復想過這件事的前前后后了,知道是內羅出賣了自己。可又是為什么?他們兩人是多年的密友,是種真誠的友誼。但隨后發(fā)生了殺死科利恩幫派人的事。內羅肯定是與科利思幫派有著某種瓜葛,他別無選擇。
再說,內羅從未來醫(yī)院看望過他。事實上,內羅從巴勒莫消失了。他不再在夜總會露面,參加樂隊演奏。無論如何,阿斯特還是希望自己是搞錯了。
“你能肯定是內羅搞的鬼?”阿斯特問道。“他是我最親密的朋友。”
“他們還能用誰?”比安戈說道。“用憎恨你的仇敵?當然,只能用你的朋友。不管怎么說,你得像個受人尊敬的人親自懲罰他。好好養(yǎng)傷吧。”
比安戈下次來看望阿斯特時,阿斯特對他說,“我們還沒指控內羅的證據(jù)。讓這事擱著吧,你與科利思幫派修好安定下來。就放出風聲說我傷勢過重不治而死了。”
起先比安戈極力反對這么窩囊,但隨后也接受了阿斯特明智的抉擇,并認為他是個十分聰明的人。他能與科利恩幫派修好,雙方也因此扯平了。至于內羅,他只不過是個走卒而已,不值得費力追殺。再說,來日方長,總有那么一天。
阿斯特花了一個星期的時間把一切安排妥當。他假道倫敦回美國,在倫敦普拉奧先生會向他介紹情況。比安戈告訴阿斯特,阿爾多•蒙扎將直接去美國與唐•阿普里爾呆在一起,在紐約等待他的到來。
阿斯特在倫敦與普拉奧呆了一年。那是段對阿斯特來說啟蒙益智的經歷。
在普拉奧的小屋里,兩人喝著摻檸檬汁的葡萄酒,普拉奧先生向阿斯特介紹了為他所作的精心安排。他在西西里度過的日子是唐為了讓他日后擔當起某項重任的一項特別計劃的內容。
阿斯特問起了羅絲。他一直不能忘了她,她那高雅儀態(tài),享受生活的歡樂純情,待人的慷慨熱情,包括在做愛時。他十分思念她。
普拉奧先生揚起了眉毛。“那個具有社團精神的姑娘,”他說道。“我知道你難以忘懷她的。”
“你知道她現(xiàn)在在哪兒?”阿斯特問道。
“當然知道,”普拉奧先生說道。“她在紐約。”
阿斯特有些猶豫地說道,“我一直在想她的事。不管怎么說,當時我離開了很久,而她還很年輕。發(fā)生那種事也是很自然的。我一直在想再次見到她。”
“當然會的,”普拉奧先生說道。“為什么不能見她?晚飯后我會把你想知道的她的情況全部告訴你的。”
那天晚上仍然在普拉奧的小屋里,阿斯特知道了關于羅絲的全部情況。普拉奧播放了羅絲的電話錄音,清楚地表明她在自己的家里與男人的見面,與他們保持著性關系,那些男人給她貴重的禮物和錢財。阿斯特聽見她那種他原以為只是在對他說話時會有的聲音——她那清徹的笑聲,聰明、充滿情感的俏皮話——真是十分震驚。她顯得那么嫵媚,從不粗俗或猥褻。她的聲音像是個高中女生要去赴學校舞會。她的天真純樸真是人世的天才杰作。
普拉奧先生戴著帽子,帽檐壓在眼梢上方,但他在仔細觀察阿斯特的表情變化。
阿斯特說道,“她真是個尤物,是吧?”
“是的,”普拉奧先生說道。
“這些錄音是在我與她交往期間錄制的?”阿斯特問道。
普拉奧先生作了個抱歉似的手勢。“我有責任保護你。是的。”
“而你一點也不對我說?”阿斯特說道。
“你當時發(fā)瘋般愛她,”普拉奧先生說道。“我為什么要破壞你的歡樂呢?她并不貪婪,她待你也很好。我自己也曾年輕過。相信我,在熱戀中時,真相并不重要。不管怎么說,她是個出色的姑娘。”
“是個高級應召女郎,”阿斯特說道,心情十分苦澀。
“不完全這樣,”普拉奧先生說道。“她得靠智慧謀生。她在十四歲那年離家出走,但她當時已經十分聰明,渴望讀書,還想過幸福的日子。這一切都十分自然。她能夠使男人歡樂,這是她極為珍貴的本領。男人們?yōu)橹冻鲥X財也是十分公平的事。”
阿斯特哈哈大笑。“你真是個十分開明的西西里人?墒桥c一具情人的尸體呆上整整二十四個小時,這又怎么說?”
普拉奧先生也高興得哈哈大笑。“這正是她最難得之處。真正的社團精神。她有一顆熱誠的心和一個冷靜的頭腦。真是了不起的組合。棒極了。當然,你得時刻提防著她。這么一個人物總是十分危險的。”
“還有那戊基硝酸鹽?”阿斯特問道。
“在這事上她是無辜的。她與那個教授之間的事是在她認識你之前已經有了的。是他堅持要用這藥物。我們所談論的是個只想到自己快樂,不會顧及其他一切的姑娘。她沒有社會顧忌。我對你的忠告是關注她。你也許會在什么大事上用到她的。”
“我聽你的話,”阿斯特說道。他很奇怪自己竟然不再對羅絲耿耿于懷了。她的嫵媚讓人難以記仇。他會讓事情這般過去的,他這樣告訴普拉奧先生。
“很好,”普拉奧先生說道。“在這里呆上一年后,你就回到唐•阿普里爾的身邊去。”
“比安戈會怎么樣呢?”阿斯特問道。
普拉奧先生搖搖頭,嘆了口氣。“比安戈得作出妥協(xié)?评鲙团蓜萘μ珡姶罅。他們不會再追殺你了。唐已經作了調停安排。真實的情況是,比安戈的成功使他變得太文明了。”
阿斯特一直關注著羅絲。既是出于謹慎的緣故,也是因為這曾經刻骨銘心相戀的美好回憶。他知道她已返回了學校,正在紐約大學攻讀心理學博士學位,她住在學校附近一幢很安全的公寓住宅里,生活中常與一些年紀比她大些,比較富裕的男人交往。
她很聰明。她能同時與三個男人保持關系,按照所收到的貴重禮物——錢財、珠寶和去富人療養(yǎng)地療養(yǎng)而給予回報,在富人療養(yǎng)地她還會結識更多的人。沒有人會把她看作是個職業(yè)應召女郎,因為她從不開口討東西,但她也從不拒絕饋贈禮物。
男人會愛上她是十分自然不過的事,但她從不接受他們的求婚。她堅持只做相愛相戀的朋友,而婚姻并不適合她或他們。大部分與她交往的男人都接受這種抉擇,并充滿感激之情地松了口氣。她不是個挖掘金礦的人,她從不索要錢財,也不貪婪。她所要的是無憂無慮地過著奢侈的享受生活。但她也有積攢點錢,以防急需的本能。她有五個不同的銀行賬戶和兩個保險箱。
在唐遇害的幾個月后阿斯特決定去見羅絲。他事先想好這只是為了讓她在自己的計劃中幫忙。他告誡自己他已知道了她的底細,不會讓她再迷惑住自己的。再說,羅絲欠他的情,而他知道她的致命秘密。
他還知道,在某種意義上她是個不講道德觀念的人。她把自己和自己的歡樂置于無比的高度,那簡直是種宗教信念。她真心相信自己有權過享樂的日于,并且這比一切都重要。
可說到底,他還是想要再次見到她。像許多男人一樣,對于他來說,時間的流逝撫平了她背叛所造成的創(chuàng)傷,增添了她的魅力,F(xiàn)在看來,她的過錯只是年輕時的莽撞而已,并不是她不愛他的證據(jù)。他還記得她的乳房,在做愛時會慢慢泛紅,她偏著頭害羞的樣子,她那帶有感染力的笑聲,她那柔聲幽默的談吐。還有,她那像在踩高蹺般的修長玉腿毫不費力的走動,在吻他時她那嘴唇的巨大熱量。盡管如此,阿斯特仍然讓自己相信這次去見她完全是為了生意上的事。他有份活要她去干。
羅絲正要進公寓大門時阿斯特擋住了她的路。他微笑著向她招呼。她右手臂里挽著書,這時全掉到了地上。她高興得臉漲得通紅,眼睛閃閃發(fā)亮。她張開手臂圍住他的脖子,熱烈地吻著他的嘴唇。
“我知道會再見到你的,”她說道。“我知道你會原諒我的。”她把他拉進公寓,帶他上樓來到她的屋子。
在屋里她拿來飲料,她自己喝葡萄酒,為阿斯特斟滿白蘭地。他倆坐在沙發(fā)上,她靠在他身旁。屋子里陳設很豪華,當然他知道這錢是從哪來的。
“為什么你這么晚才來找我?”羅絲問道。她說著話,一邊從手指上除下戒指,耳垂上摘下耳環(huán)。她從左手臂退下三只手鐲,都是金的,鑲有鉆石。
“我一直很忙,”阿斯特說道。“還花了很久才打聽到你的住處。”
羅絲柔情萬分地望著他。“你還唱歌嗎?還穿那身滑稽的紅衣服騎馬嗎?”她又傾身吻著他,阿斯特感到頭腦發(fā)熱,一種無法自制的反應。
“不,”他說道。“羅絲,我們不能回到過去的年代了。”
羅絲把他拉起來。“那時候正是我最幸福的日子,”她說道。他倆來到臥室,不到一分鐘他倆都脫光了衣服。
羅絲從床邊櫥里拿出一瓶香水,自己噴灑了一些,又為他噴灑了些。“沒時間洗澡了,”她笑著說。兩人上了床,他看見她乳房慢慢泛紅起來。
對阿斯特來說,這是次靈肉分離的經歷。他在肉體上很滿足,但在精神上卻不喜歡羅絲。他的腦海里浮起了她一整個晚上和白天守在那教授尸體旁的景象。要是他當時還活著,他還能及時獲救嗎?羅絲獨自一人和死亡及那個教授究竟都有些什么關系?
羅絲平躺著,伸手撫摸著他那頸圈上的掛飾。她低俯著頭,輕輕說著,“那古老的黑色巫術不再靈驗了。”她在用手擺弄著他頸圈上的金肖像,看見了他那難看的傷疤,輕輕吻著。
阿斯特說道,“那早就好了。”
羅絲坐起來,她那裸露的胭體和兩只乳房垂在他上方。“你還是不能原諒我和教授的那件事,認為是我讓他死的,又和他呆在一起,是嗎?”
阿斯特不作回答。他永遠不會告訴她他知道些她的什么事,知道她從來沒改變過。
羅絲下床開始穿衣。他也起身穿衣服。
“你現(xiàn)在可是個令人害怕得多的家伙了,”羅絲說道。“是唐•阿普里爾的養(yǎng)侄子。你在倫敦的朋友還幫我收拾過爛攤子。他是個很稱職的英國銀行家,但你知道他是從意大利來的移民后就不會這么想了。這并不難讓人明白。”
他們回到客廳,她又拿來了飲料。她真誠地凝視著他的眼睛。“我知道你是干什么的。我不在乎,我真的不在乎。我倆意氣相投,心心相印,這還不夠?”
阿斯特哈哈大笑。“我最不愿意想的就是誰與我意氣相投、心心相印,”他說道。“但我來看你確實有生意上的事。”
羅絲這時神情冷淡,臉上的嫵媚消失了。她開始把戒指重新戴回手指上。“與我匆忙上床一次的價錢是五百美元,”她說道。“我也收支票。”她淘氣地對他微笑著——這當然是玩笑話。他知道她只在假日和生日接受禮物,而這些禮物要貴重得多。事實上,他倆所在的這套公寓住宅就是她的一個崇拜者送的生日禮物。
“不,講正經事,”阿斯特說道。然后他對她講了斯圖爾佐兩兄弟的事,以及他要她做的事。他最后使出了一錘定音的法寶。“我現(xiàn)在先給你二萬美元作開支所需,”他說道,“事成之后再給你十萬。”
羅絲沉思著望著他。“那以后會有什么事嗎?”她問道。
“這你不用擔心的,”阿斯特說道。
“我明白了,”羅絲說道。“要是我不干呢?”
阿斯特聳聳肩。他不愿去想她會不干。“什么事也沒有,”他說道。
“你不會向英國政府告發(fā)我吧?”她說道。
“我怎么會這樣對你,”阿斯特說道,她不懷疑他說這話的誠意。
羅絲嘆了口氣。“好吧。”這時,他看見她的雙眼閃爍著。她咧嘴對他微笑著。“又是次冒險,”她說道。
這時,轎車行駛在西切斯特的公路上。阿斯特從往事回憶中醒來,那是阿爾多•蒙扎在輕輕推他的腿。“還有一個半小時的車程,”蒙扎說道。“你得準備好對付斯圖爾佐那兩兄弟。”
阿斯特望著車窗外,鵝毛大雪又在紛紛揚揚飄落不停。他們置身在曠野之中,只有一些高大、伸著禿枝的樹,那些粗壯的枝條仿佛是巫師手中的魔杖指向夜空。一望無際的白雪微微閃著光亮,被覆蓋著的石塊仿佛是耀眼的星辰。這一時刻阿斯特感到內心十分孤獨寂寞。從今晚開始,他原來的世界將會被徹底改變,他自己也會徹底改變,從某種意義上講,他將開始真正的生活。
凌晨三點,阿斯特趕到了那個據(jù)點。屋子的四周一片銀白,大片的積雪如同起伏的波濤。
在屋里,斯圖爾佐兩兄弟被反銬著雙手,腳上戴著固定腳銬,身上網罩著特殊的緊身限制服。他們躺在一間臥室的地上,由兩個手持槍械的人員看守著。
阿斯特同情地望著他倆。“真是有幸,”他對他倆說道,“我們都知道你們是圈內的高手。”
兩兄弟都是一副不予理睬的樣子。斯特斯看來很鎮(zhèn)靜,也很順從,但弗蘭克眼睛瞪著他們,滿臉怒氣,他平時那種和藹可親的面容被扭曲成了一副怪樣。
阿斯特坐在床邊。“我想你們兩個也猜出了這是為什么。”
斯特斯平靜地說道,“羅絲是個誘餌。她真是不錯,對吧,弗蘭克?”
“真是不能再好了,”弗蘭克說道。他盡力壓著自己的嗓音不要太響。
“那是因為她其實真的很喜歡你們兩個,”阿斯特說道。“她對你倆十分癡心,特別是對弗蘭克。這事讓她很難受,確實很難受。”
弗蘭克輕蔑地說道,“那她為什么要這么干?”
“因為我給了她很多錢,”阿斯特說道。“真可說是很多很多錢。你知道那是為什么,弗蘭克。”
“不,我不明白,”弗蘭克說道。
“我想,要你們這么聰明的兩個人接下唐這樣的活真得出大價錢,”阿斯特說道。“一百萬?還是二百萬?”
斯特斯說道,“你搞錯了。我們沒干這事。我們沒這么傻。”
阿斯特說道,“我知道你們是槍手。你們是出了名的接大活的。我都查過了,F(xiàn)在,我要知道的是誰是中間人。”
“你搞錯了,”斯特斯說道。“你不能這么把贓栽在我們頭上。再說,你又是誰?”
“我是唐的侄子,”阿斯特說道。“是他的繼位人。我花了幾乎六個月的時間把你們兩個徹底查了個遍。發(fā)生槍擊時,你倆不在洛杉磯,有一星期沒露面。弗蘭克,你脫掉了兩堂教孩子們打球的課。斯特斯,你沒到店里去看看生意做得怎樣。你倆連電話都沒打過。那么你們說說是在哪兒了?”
“我在韋加斯賭錢,”弗蘭克說道。“你替我們把這緊身衣脫了,我們好好談談。我們又不是那狗日的霍迪尼①。”
①霍迪尼(1874-1926):美國魔術師,以能從鐐銬、捆綁及各種封鎖的容器中脫身的絕技而聞名。——譯注
阿斯特同情地對他笑了笑。“等一會兒,”他說道。“斯特斯,那你呢?”
“我和女友去培霍湖玩了,”斯特斯說道。“可天知道誰會全記得清清楚楚?”
阿斯特說道,“看來我得試試與你們分別談談,可能會運氣更好些。”
他起身走出屋外,下樓來到廚房,蒙扎已為他煮好了咖啡。他要蒙扎把兩兄弟分別關在不同的屋里,每人始終要有兩個人看押。阿爾多帶著六個人。
“你能肯定沒搞錯人?”蒙扎說道。
“我想沒搞錯,”阿斯特說道。“不是他們的話,那也算他們倒霉。我不愿讓你插手,阿爾多,但你或許得幫他們開口。”
“是啊,有時就有不肯開口的,”蒙扎說道。“真讓人難以相信,但人是很固執(zhí)的。這兩個家伙看來就很難對付。”
“我真不愿意得搞到這么個程度,”阿斯特說道。
他在樓下呆了一個小時,隨后上樓去了弗蘭克的房間。窗外天色很黑,但在外邊的燈光下他仍能看見雪花在旋轉著慢慢飄落下來。他發(fā)現(xiàn)弗蘭克躺在地上,全身上下套著緊身衣。
“事情很簡單,”阿斯特對他說,“告訴我那中間人的名字,你們就能活著走出去。”
弗蘭克滿臉怒容看著他。“我他媽的告訴你個屁,你這狗日的。你抓錯了人。我記得你的臉,我也記得羅絲。”
“你這么說話真是大錯特錯了,”阿斯特對他說道。
“你也干過她吧?”弗蘭克說道。“你是個拉皮條的?”
阿斯特心里明白。弗蘭克永遠不會寬恕羅絲對他們的背叛的。在這么個生死攸關的時刻,這樣的回答真是太愚蠢了。
“我想你是個蠢蛋,”阿斯特說道。“你們兩個還算是什么聰明的呢。”
“我他媽的管你怎么想,”弗蘭克說道。“你沒證據(jù),敢把我們怎樣。”
“是嗎?那跟你談我是在浪費時間了,”阿斯特說道。“我還是去跟斯特斯談談吧。”
阿斯特下樓又到廚房里喝了些咖啡,然后再上樓去斯特斯房間。他思索著,弗蘭克可能是在那緊身衣的束縛下反而會這么自信,講話才這般莽撞。那么,他得改進對斯特斯的方式。他發(fā)現(xiàn)斯特斯難受地側倒在床上。
“把他的緊身衣給脫了,”阿斯特說道,“但仔細檢查一下他的手銬和腳銬。”
“我猜出來了,”斯特斯對他平靜地說道。“你知道我們在什么地方藏了一筆錢。我可以安排讓你拿到錢,結束這場無聊的鬧劇。”
“我剛與弗蘭克談了話,”阿斯特說道。“我對他很失望。你和你兄弟應該是很聰明的人。你剛才談到了錢的事,而你明明知道我說的是你倆槍殺唐的事。”
“那你是搞錯了人,”斯特斯說道。
阿斯特柔聲和氣地說道,“我知道你當時不在洛杉磯,也知道弗蘭克沒去韋加斯。你倆是唯一敢攬下這件活的兩個自由雇傭槍手。那兩個槍手是像你和弗蘭克那樣的左撇子。我要知道的只是,誰是你們的中間人?”
“為什么要告訴你?”斯特斯說道。“我知道這次是完了。你們這幫家伙沒戴面罩,你又暴露了羅絲,這么做你是不會讓我們活著出去的了。你怎么答應我們都沒用。”
阿斯特嘆著氣。“我也不哄騙你。是這樣的。但你有一件事可以討價還價的。是爽爽快快去,還是受盡折磨。我?guī)Я藗極為出色的‘合格的人’來,我會讓他在弗蘭克身上動手的。”阿斯特說到這里,不禁感到一陣反胃。他還記得阿爾多•蒙扎在菲索里尼身上的杰作。
“你是在浪費時間,”斯特斯說道。“弗蘭克不會開口的。”
“完全可能的,”阿斯特說道。“但他會被卸成一塊一塊,每一塊都會送來給你過目。我估計你會開口的,以免去他受這般煎熬。但又為什么非要到這種地步呢?你為什么要護著那中間人呢?應該是他來護著你們,而他卻沒做好。”
斯特斯沉默著。稍后,他問道,“你不能放過弗蘭克嗎?”
阿斯特說道,“這你心里也明白。”
“你怎么知道我不會說謊?”斯特斯說道。
“你又有什么必要呢?”阿斯特說道。“這對你有什么好處?斯特斯,你能使弗蘭克免受那些極為可怕的酷刑。你得想清楚。”
“我們只是槍手,是替人干活的,”斯特斯說道。“上家才是你要找的人。為什么不能放過我們呢?”
阿斯特很有耐心。“斯特斯,你和你兄弟攬下了殺一個大人物的活。大價錢,也很自我滿足。是啊,多么得意的事。你小子出手投籃了,可沒進筐,現(xiàn)在輪到看對手的了,否則這球就沒法打下去了,F(xiàn)在,你所能做的只是選擇,要爽快還是慢慢折騰。再過一個小時,你會看到弗蘭克身上的某一大塊端上這桌子的。相信我,我其實并不愿意這么做,我真的不愿意。”
斯特斯說道,“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騙我?”
阿斯特說道,“斯特斯,好好想想。想想我是怎么讓你們與羅絲玩的。這么長的時間,這么好的耐心;诉@么多錢,費了這么多周折。還是在圣誕夜前一天。我是個很認真的人,斯特斯,你不會看不出這一點。我給你一個小時考慮。我答應你,只要你說了,弗蘭克絕不會知道他死到臨頭了。”
阿斯特又下樓回到廚房。蒙扎在那兒等著。
“怎樣了?”蒙扎問道。
“還不知道。”阿斯特說道。“但我得趕回去參加尼科爾明天的圣誕夜聚會。這事得今晚做完。”
“我用不了一個小時的。”蒙扎說道。“他要么開口,要么就死。”
阿斯特在熊熊燃燒的火爐旁休息了片刻又上樓去見斯特斯。斯特斯一臉倦容,顯得很順從的樣子。他已拿定了主意,他知道弗蘭克是死也不會開口的——弗蘭克還認為有希望。斯特斯相信阿斯特已經把牌全部攤在桌面上了。這時,斯特斯體驗到了他自己所殺死的那些人所有過的恐懼,他們在溺死前拼命掙扎,抓住稻草就希冀出現(xiàn)奇跡的絕望心理。他不忍心看著弗蘭克被一刀刀宰割凌遲而死。他仔細看過阿斯特的臉相,盡管年輕,但很堅毅,絕不會饒人的。他有著一種法官的至高無上的威嚴。
大雪紛紛揚揚,灑落在窗外邊框上,像是柔軟的皮毛一般。弗蘭克關在另一間屋里在做著白日夢,幻想著與羅絲一起周游著歐洲。白雪飄落在巴黎的大街上,掉進威尼斯的河面上。白雪如魔法。羅馬如魔法。
斯特斯躺在床上替弗蘭克憂心忡仲。他們出手投了籃,但沒進筐。這場球也就打完了。但他還能幫弗蘭克去認為他們只是落后了二十分。
“我認命了,”斯特斯說道。“但要保證不讓弗蘭克知道這最后一刻,好嗎?”
“我保證,”阿斯特說道。“但要看你是否在撒謊。”
“不會的,”斯特斯說道。“還有什么用?那中間人是個叫赫斯柯的人。他離了婚,獨自一人住,有個十六歲,長得高高大大,籃球打得極棒的孩子。赫斯柯以前也給我們介紹過幾件活。我們都是一起長大的。那價錢是一百萬,但我和弗蘭克還是十分猶豫。這活風險太大了。我們決定接下來,是因為他說我們不必為聯(lián)邦調查局和警方的事?lián),說方方面面的關節(jié)都打通了。他還說唐已沒什么用得上的人了。但他顯然錯了。你還在。當然,那報酬的誘惑力實在太大了。”
“你倒是對一個你以為狗屁不如的家伙提供了不少信息,”阿斯特說道。
“我是要讓你相信我是在講真話,”斯特斯說道。“我想過了。這場球是打完了,但我不愿讓弗蘭克也知道。”
“不要擔心,”阿斯特說道。“我相信你。”
他離開屋子下樓來到廚房,對蒙扎作了指示。他要拿到他們的身份證件、信用證等等。他遵守了對斯特斯的諾言,要蒙扎事前不作任何表示而從弗蘭克腦后開槍把他打死,處死斯特斯時也不讓他受任何痛苦。
阿斯特離開據(jù)點駕車返回紐約。此時雪變成了雨,雨水沖洗掉了田野里的積雪。
蒙扎很少違抗指令,但作為一個劊子手,他感到自己有權保護自己的手下。這件事上不能用槍,而是要用繩索。
首先他讓四名手下幫他把斯特斯勒死。斯特斯甚至連反抗都沒表示?奢喩细ヌm克就不同了。他拼命掙扎了二十分鐘,不讓繩索套上脖子,在這死神降臨的二十分鐘時,弗蘭克•斯圖爾佐知道自己在遭人謀殺。
兩具尸體被裹在床單里,扛過一片泥濘不堪的林地,這時大雨停了,又下起了雪。尸體被埋藏在屋子后的一個森林里。在茂密的灌木叢里挖了個坑埋了進去。要是會被人發(fā)現(xiàn),那最早也是明年開春后的事了。到那時,尸體早已高度腐敗,死因恐怕也難以確定了。
可蒙扎違背自己頭兒的指示并不是僅僅出于這一實際考慮。像唐•阿普里爾一樣,他堅信只有上帝才能施舍慈悲。他蔑視出租自己為他人操槍的人,更不屑于對他們施舍任何慈悲。一個人寬恕另一個人本身就是荒唐的事。那是上帝的事。人們設想自己能對別人發(fā)慈悲只是虛榮心在作祟和缺乏尊重別人的表現(xiàn)。他就不要別人對自己施舍這種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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