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節(jié) 第九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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庫爾特•西爾克相信法律,相信那些人們制定出用以和平地過日子的法律。他一直極力避免著做出會破壞公平社會的各種妥協(xié),并且在打擊國家的敵人時毫不心慈手軟?稍诙甑妮^量后,他喪失了一大半這種信念。
只有他的妻子還令他感到十分欣慰。政客們都是些騙子,富人追權(quán)逐利,又貪又狠。窮人則無惡不作。還有天生的騙子、詐騙老手、暴徒、殺人犯。執(zhí)法者只是稍微好些,但他從心底里認為聯(lián)邦調(diào)查局是執(zhí)法者中最好的。
在過去一年里,他做過一個重復(fù)出現(xiàn)的夢。在夢中,他只是個十二歲的孩子,得參加一次持續(xù)一整天。十分重要的學(xué)校考試。他在離家去學(xué)校時,母親哭得很厲害,在夢中他知道母親為什么哭。如果他考試不及格,他就再也不能回家見母親了。
在夢里,他知道歹徒殺人十分猖撅,一批精神病學(xué)專家?guī)椭贫艘恍┓,?guī)定要研制一套對十二歲孩子的精神健康狀態(tài)進行測試,以便預(yù)測誰在日后會變成殺人犯?荚嚥患案竦暮⒆訒孕邢。這樣做是因為醫(yī)學(xué)已證實了殺人犯只是為了殺人時的快感而去殺人。什么政治犯罪、背叛、恐怖行徑、妒忌和偷盜都只是表面現(xiàn)象而已。因此,把那些帶有兇殺犯遺傳基因的人從小扼死是十分必要的了。
夢中的情景跳躍到他參加考試后回到了家里,母親欣喜地擁抱著他,吻他。他的叔叔和堂兄弟姐妹們在忙著準備盛大的慶賀。他一個人關(guān)在臥室里,內(nèi)心十分害怕,渾身顫抖著。他知道這考試的某個環(huán)節(jié)出了差錯。他原來是通不過考試的,現(xiàn)在他會長大變成一個殺人犯的,這個夢重復(fù)出現(xiàn)了兩次,他沒對妻子說。他自己知道這夢意味著什么,或認為自己知道。
西爾克與提蒙那•布塔拉的關(guān)系已保持了六年多了。當(dāng)時,布塔拉在盛怒中殺了一個手下。西爾克立即看到了這是次機會。他安排讓布塔拉作線人,密告紐約黑手黨的動靜,而作為回報是不對他那次殺人起訴。局長親自批準了計劃,剩下的就是那些已發(fā)生的事了。在布塔拉的幫助下,西爾克摧毀了紐約黑手黨組織,但對布塔拉的胡作非為,包括他的毒品販賣活動卻只能眼開眼閉。
但西爾克在局長的批準下已制定了再次搞掉布塔拉的計劃。布塔拉決心要用阿普里爾的銀行洗毒品販賣的錢,但阿普里爾未能使他如愿。在一次命運攸關(guān)的會晤中,布塔拉曾經(jīng)問西爾克,“唐•阿普里爾參加孫子的堅信禮儀式時,會有聯(lián)邦調(diào)查局的人到場監(jiān)視嗎?”西爾克馬上明白了,他猶豫了一陣后才回答。當(dāng)時他慢吞吞答道,“我保證不會有我們的人在場。但紐約警局呢?”
“這方面已經(jīng)搞定了,”布塔拉說道。
西爾克知道自己會是個謀殺的幫兇。但阿普里爾不是罪有應(yīng)得嗎?他在一生中大部分時間里是個冷酷無情的罪犯。他在退休時已擄掠了大量錢財,法律卻奈何他不得。再想想自己隨后會有些什么好處。布塔拉鯨吞阿普里爾的銀行正好踏人自己設(shè)下的圈套。當(dāng)然,這背后是英齊奧,在做著擁有自己核武器庫的美夢。西爾克知道,要是運道好些,他能把他們一網(wǎng)打盡,政府也能根據(jù)涉嫌詐騙及腐敗組織法律坐收價值數(shù)百億美元的銀行資產(chǎn),因為唐的子女毫無疑問會與布塔拉的秘密使者達成交易,把銀行賣了的。一百億到一百十億的資產(chǎn)本身就是對付犯罪的強有力武器。
但喬吉特會看不起他的,因此這事不會對她說。不管怎么說,她生活在一個不同的世界里。
現(xiàn)在他又得去見布塔拉了。日前發(fā)生了他那兩條德國牧羊犬被殺的事,得找出是誰干的。他決定先從布塔拉開始。
提蒙那•布塔拉在那些有所作為的意大利人中,在婚姻上是個很罕見的例子,五十多了還沒家室。當(dāng)然,他不是個獨身主義者。每個星期五他都會有個漂亮的女人陪他度過大半個夜晚,那些女人都是從由他手下保護的娛樂業(yè)挑選來的。他的挑選標準是要年紀輕些的,在這種場合涉足未深,長相漂亮、嬌嫩溫順。她還得生性歡樂活潑,但又不能精于世道。不會在床上行事時作出古怪反常的舉止。提蒙那在性愛事宜上是個直截了當(dāng)?shù)娜恕K?dāng)然有些小小的怪僻,但都是些無傷大雅的長輩式舉動。其中有一個是前來的姑娘都要有個普通的盎格魯一撒克遜名字,像簡或蘇珊之類的,叫蒂法尼或者甚至是默爾的還能湊合,但帶有少數(shù)民族味道的可不行。他很少有兩次用同一女人的。
這些事都是在東區(qū)一家屬于他某個公司的小旅館里干的。在那家旅館里他用一整個層面,一共有兩間互相連接的套間。一間套間里有個廚房,備足了各種食物,布塔拉還是個有些手藝的業(yè)余廚師。頗為奇怪的是,盡管他父母都是在西西里土生土長的,他烹飪的卻都是些意大利北部的菜肴。他喜歡烹妊。
今晚的姑娘是那家娛樂總會的老板親自帶來的,那老板只坐了片刻,喝了杯飲料就告辭走了。布塔拉為兩人燒煮飯菜,同時與那姑娘聊著天,互相熟悉起來。她叫珍尼特。布塔拉很快燒煮好了,今晚他做了拿手菜:米蘭小牛肉、干酪拌通心粉、烤茄子和番茄青豆色拉。甜點是個糕點什錦拼盤,是直接從附近一家法國糕點鋪訂的。
他為珍尼特斟酒添菜,十分禮貌周到,與他那外表形成了鮮明對照。他身材高大,體表上毛發(fā)濃密,頭很大,皮膚粗糙。他在用餐時卻很文明,里面穿著襯衣,打著領(lǐng)帶,外面還穿著外衣。兩人用餐時,他問了珍尼特一些她生活中的事,這種關(guān)注的神情真難想象出自一個生性暴戾的人。他頗有興趣地聽著她講述自己的不幸經(jīng)歷,父親、兄弟和情人是怎么粗暴對待她的,還有一些有權(quán)有勢的人怎樣利用她經(jīng)濟上拮據(jù)和意外懷孕要挾把她引人罪孽,而她這樣做只是為了幫助家里擺脫貧困。他對男人竟會做出這種種卑鄙無恥的行為頗為驚訝,對自己這么善待女人還真有點得意。他對女人真可說是慷慨至極,還不僅僅是給她們大把的錢。
用餐后,他把酒拿到客廳里,拿出六個珠寶盒給珍尼特看,一只金表,一只紅寶石戒指,一副鉆石耳環(huán),一根翡翠項鏈,一只珠寶臂圈和一串光彩奪目的珍珠。他讓她任選一件,作為送給她的禮物。這些珠寶的價格每件都在幾千美元之上——姑娘們對這些寶貝的價值都是知道一些的。
幾年前,布塔拉的一個手下打劫了一輛運送珠寶的車子,布塔拉趁機窩藏了一批珠寶,還不愿在贓物黑市上賤賣出手。這些禮物沒費他一個子兒。
珍尼特在挑選著珠寶,最后選了那塊金表。在這當(dāng)口,布塔拉為她在浴缸里放好水,讓她隨后洗個澡。他仔細地測了水溫,給她拿來自己最喜歡的香水和香粉。在她浴后,全身松軟十分舒服時,他才帶她上床,像婚后生活和諧的夫妻那樣,平平穩(wěn)穩(wěn)地發(fā)生交媾。
如果他性情很好,欲望強盛,他會讓姑娘陪他到凌晨四五點鐘,但他從來不在姑娘還在屋里時自己呼呼熟睡。這天晚上,他早早打發(fā)珍尼特回家去了。
他這么與女人保持性關(guān)系完全是出于自己健康原因的考慮。他知道自己生性暴躁,容易惹上麻煩。這種每周一次的性幽會能促使他變得性情平和些。女人一般對他有著一種平抑情緒的效果,他為了證實自己這種療法的有效性,總是在每個星期六去見醫(yī)生,總會頗為得意地聽到醫(yī)生說他的血壓完全恢復(fù)到了正常水平。他對醫(yī)生述說了原委后,醫(yī)生只是喃喃說道,“真有趣。”布塔拉每每會感到這醫(yī)生真無趣。
他這種安排還有另一原因。布塔拉的保鏢守衛(wèi)在套房外,但套房的后門卻通往相鄰套間,那個套間的前門通往另一分隔開的門廳。正是在這里布塔拉會見一些他不愿讓哪怕自己最親近的助手知道的人。要知道,一個黑手黨頭目私自與一個聯(lián)邦調(diào)查局的特工見面是件極為忌諱的事。他會被懷疑為聯(lián)邦調(diào)查局控制的線人,而西爾克也會被聯(lián)邦調(diào)查局同行懷疑為受賄人。
布塔拉向聯(lián)邦調(diào)查局提供了需要監(jiān)聽的電話號碼,列出了會在壓力下開口的那些人的名單,提供了敲詐殺人案線索,并詳細解釋了一些敲詐是怎樣進行的。布塔拉還干了一些聯(lián)邦調(diào)查局礙于法律不能干的臟活。
這些年來,他們形成了一種安排見面的做法。西爾克有一枚那對面客廳套房的門鑰匙,能躲過布塔拉保鏢的眼睛就進入那間小套房等著。布塔拉打發(fā)姑娘走后就過來與西爾克會見。在這天晚上,布塔拉在等西爾克的到來。
西爾克每次來這兒見布塔拉時都會有點緊張。他知道甚至連布塔拉也不敢傷害聯(lián)邦調(diào)查局的特工,但他這個人的脾氣性情暴戾得幾近瘋狂。西爾克帶了槍,但要隱瞞他這一線人的身份,他不能帶保鏢一同前往。
布塔拉手里拿著酒杯,他見到西爾克的第一句話是“出了什么鬼事?”但他臉上露著舒暢的微笑,用一只手臂摟著西爾克的肩膀。布塔拉那挺出的肚子被罩在睡衣外面的一件中國式長袍掩蓋住了。
西爾克沒接遞過來的酒杯。他坐在沙發(fā)上,平靜地說道,“幾個星期前,我下班回到家里發(fā)現(xiàn)兩條狗都被人殺死,割下了頭。我想你可能知道些什么吧。”他眼睛緊盯著布塔拉。
布塔拉臉上的吃驚神情完全是真誠的。他坐在一張扶手椅里,聽到這話后仿佛是受到電擊后蹦跳起來。他臉上露出憤怒的表情。西爾克不為所動,據(jù)他的經(jīng)驗,有過失的人往往會做出完全清白無辜的反應(yīng)。他說道,“如果你想警告我不能干什么事,為什么不對我明說?”
聽到這話,布塔拉幾乎要哭出聲來了。“庫爾特,你來這兒是帶著槍的,這我剛才感覺到了。我身上什么也沒帶。你能殺了我,說我拒捕。我是相信你的。我在你那開曼群島的賬號上匯人了一百多萬美元的錢。我們是合伙人。我怎么會對你玩這種過時的西西里手段?有人想要離間我們。你得明白這一點。”
“你說是誰?”西爾克說道。
布塔拉沉思片刻。“可能是那個阿斯特小崽子。他有一次躲過了我的追殺,尾巴就翹上天了。對他徹底查一下,同時我來安排打發(fā)他。”
最后,西爾克相信了這與布塔拉無關(guān)。“好吧,”他說道,“但我想這次得格外小心。不要低估了這小子。”
“別擔(dān)心,”布塔拉說道。“嗨,你還沒吃東西?我還有些小牛肉和通心粉,一盤色拉和一些好酒。”
西爾克笑了。“我相信你,但我沒時間吃東西了。”
事實上是他不愿與一個他即將要送入監(jiān)獄的人分吃同一塊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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